二十四、明月 清風
不知道過了多久,風勢漸漸小了下來,lang花也漸漸地矮下去,江面恢復了平靜,一輪皎潔的玉盤嫋嫋升起來了,江上一片清輝。
吳眠撐開疲憊的雙眼,寬闊的江上風平lang靜。咬着牙丟開木板,拼命朝岸邊游去。
拖着溼漉漉的身子上了岸,吳眠坐下喘了好半天的氣兒,才緩過神來。想着自己一副落水狗的樣子,又不覺有些好笑。
站起來四面望望,才發現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回去了。都怪自己來的時候沒認真看路,這下可好,不知歸路了。
先沿着江邊走吧!碰着人就問路好了。老人們不是常說:鼻子下面就是路嗎?
如果這時候有太陽就好了,最起碼身上的衣服不會溼答答的了。吳眠擁着身子艱難邁步,簌簌發抖。
我不冷,我不冷!真的,我不冷!吳眠徒勞無功的一遍一遍給自己灌輸這個思想。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能撿回一條命,真是萬幸!幸好,還有月亮出來給我指明道路,我要高歌一曲,來讚美她的神聖和高潔!一邊走,一邊自說自話。
“每顆心上某一個地方總有個記憶揮不散每個深夜某一個地方總有着最深的思量世間萬千的變幻愛把有情的人分兩端心若知道靈犀的方向那怕不能夠朝夕相伴城裡的月光把夢照亮請溫暖他心房看透了人間聚散能不能多點快樂片段城裡的月光把夢照亮請守護它身旁若有一天能重逢讓幸福撒滿整個夜晚”
吳眠開始放開了歌喉高聲地唱。反正是夜闌人靜的時候了,不怕被人罵,還能給自己壯壯膽子。
“姑娘!”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醇和的男中音。
吳眠膽顫心驚地轉身,往後倒退了三步,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這大半夜的,還是個堂堂七尺的男人,而且目前看來就他們兩個人在這,搞不好給人劫財劫色了也不被人知道啊!
來人微微一笑,露出了整齊潔白的牙齒,“姑娘莫怕!在下是人。”
“哦,是人就好!”吳眠撫撫胸口。
來人被她的動作惹得又一陣輕笑,“姑娘方纔的歌聲頗爲動聽!”
就着溶溶月色,雙方互相打量起來。
來人身着藏青色長袍,玄色馬褂,外面披着一件銀色狐裘袍。中等個頭,體形偏瘦,未戴帽子,露着光潔寬敞的額頭,五官倒還端正,只是臉上有些雀斑,看了叫人有些掃興。一雙鷹眼,隱隱現出凌厲的精芒。是渾身上下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老爺謬讚了。”吳眠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轉身還往前走。
“哈啾!哈啾!”一連打了幾個噴嚏,吳眠摸摸鼻子,暗叫倒黴。
“姑娘!怕是着涼了罷。”身後的人又說話了。
吳眠很不耐煩,轉身認真地說:“這位老爺,煩勞您勿與我談話了成麼?你我不相識倒還罷了,孤男寡女您也不忌諱。”
男人哈哈一笑,隨即解下身上披着的狐皮袍子給她披上,“卻不然。這月光皎潔,豈不同於青天白日?況乎你我已交談過,因何說不識?”
“呃,多謝好心。我自回家換過便可,不勞費心。”吳眠擋住來人的手。不知怎麼,這個人的熱情反倒讓人很不安心。
“姑娘,姓甚名誰,府上住哪兒?還望一一道來。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是我送你回府罷。”
吳眠聽了,驀然大叫一聲:“不用!”
這還了得,陌生男人送女人回家,那不是引狼入室嗎?她的戒備之心油然而生。
來人的臉沉了下去,似有不悅,“姑娘,我一片好心可鑑日月,你……。”
“呃,我無此意思,我是……。”
來人見吳眠有些猶豫,忙截住她的話說:“如此,姑娘,還是我來送你回府罷。”
吳眠頓了一下,沒答上來,來人便率先走到前邊去了。這人還真是……,吳眠搖搖頭,跟了上去。
“我姓羅名燁。請教姑娘芳名。”
這人,問人家的名字都用肯定句,這麼有信心嗎?吳眠又有些不忿了。
“鄭澐漪。”
“哦,姓鄭。”他沉思了一會兒,問道,“是福建人氏麼?”
“不是。”吳眠腦袋瓜子轉的還快,要是被人家當成是鄭克爽的家族,那可招來殺身之禍了。
“是江蘇人氏。”
羅燁點點頭,舒了口氣,“府上就在此地麼?”
“在蘇州府。老爺您打哪兒來?”
“打順天府來。你因何到此呢?”
“順天府?”吳眠愣了一下,沒聽說過啊!
“就是那北京城。”羅燁看出吳眠的疑惑,解釋着。
“嗨!就是北京嘛!瞧我這記性。”吳眠一拍大腿,“那,您是做什麼的呢?”
“敝上小有家財,如今做些小本生意,常下江南購置些茶葉,瓷器類,回家買賣。”
“做生意的啊!”難怪眼睛看起來很精明,吳眠心想。
“澐漪姑娘,府上是?”
“唱戲的!”她脫口而出,說完以後才覺不妥,臉不禁紅了。
“無妨!無妨!”羅燁笑着說,“喚做甚麼戲班的?”
“這……,嗯……。”吳眠還在扭捏着。
羅燁鼓勵地看着她,“但說無妨,我平生最愛聽戲。”
“真的嗎?喚‘驪菁社’的。班裡有好些能唱戲的,個個好身手好歌喉好本事呢!”吳眠忍不住吹噓一番,做起廣告來。
羅燁似乎很愛笑,這會兒又眯起了眼睛,笑盈盈地接話,“哦?如此說來,定要去聽一番方解戲癮了。”
“哎!保您滿意,您有耳福了。”
倆人一路談着,竟也走回了城裡。那洪昇客棧倒也顯眼,高高掛着的旗幡在迎風招揚,點着的一排燈籠上寫着那大大的四個字呢。
吳眠在客棧門前停下,說道:“羅老爺,我暫住此地。勞您送回,感激不盡。請回。”
羅燁笑道:“姑娘看來大方之人,亦甚多禮節。既已相識,不若你喚我單名‘燁’,我喚你‘漪漪’罷。”
“這如何使得,羅老爺折煞我了。”開玩笑,名字是能隨便叫的嗎。
“如何不能使得!就此說定。改日請你到敝處共進晚膳,還望賞臉。”
算了。吳眠也累得很,困得眼皮子都要打架了,懶得應付他。於是胡亂點點頭,遂回房睡下。
這一睡,一直到次日黃昏才醒來。肚子咕咕響,這纔想起從昨天到現在都沒怎麼吃過東西。
梳洗了一番,正要下樓吃點什麼。不意見那牀尾放着的狐袍子,這下可如何是好!都忘記問人家住哪兒了,怎麼給人家送回去?唉,怎麼當時給忘了還給人家呢!都怪自己太隨便,太粗心大意了。
此時門外“叩叩”兩聲,有夥計的聲音響起,“姑娘,方纔有人拿了帖子還見您,這會子正在樓下等着。因見您未起身,不敢冒昧打攪。”
“哦!多謝小哥。煩你知會一聲,我這就下去。”吳眠提聲應道。
不知道是不是羅燁來了?她匆匆理了理散亂的髮鬢,提裙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