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回府 虛驚
吳眠倒是睡到太陽曬屁股了才起牀。拿了那件狐裘,打算還給人家。然而,那府上已是人去樓空,只剩下兩個小僕童在打掃着。康熙已經先她一步走了。
吳眠隨便抓了一個,問他們主人往哪邊去了,那僕人懵然不知。正當吳眠感到氣餒時,另外一個纔想起什麼似的說,大約是往蘇州府去了。
回到客棧,吳眠左思右想,覺得還是回一趟戲團更好。前些天做的事是白費了,她也不敢向魏瑜娘要錢。現在手頭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還怎麼呆下去,不如打道回府。
緊趕慢趕,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大夥兒見她回來,高興得很,圍着她不住問東問西的。
衛鷖笑着問:“漪漪,你此番前往南京,不是尋人麼?”
吳眠面不改色心不跳,笑道:“瞧我這記性!忘記說了。只是這人海茫茫,不知從何尋起啊!”
大家鬨笑起來,七嘴八舌地說,“怕不是忘記了罷!”“就是就是!”“漪姊姊忒愛玩兒了,無心尋人吶!”
吳眠厚着臉皮,掛着迷人的微笑,道:“唉!你們當我不想麼?你們倒是說說,該如何在那偌大個城裡尋人?”
這下,把大家都問倒了,衆人苦思冥想了一陣,爭相給吳眠出起主意,氣氛再度活躍起來,“不若藉助官府之力啊!”“可花些銀兩,央當地百姓幫忙。”“察戶籍便可知啊!”
正當衆人正議論得熱火朝天,聲震於樑之時,門外突然闖進幾個戴着紅纓帽子的家人來。衆人皆不知發生何事,住了嘴,面面相覷。
一直安靜地坐在太師椅上的衛鴻站起來,給來人各作了一揖,不疾不徐地問道:“官差大人,來此所爲何事?”
帶頭的那個看了看他,問道:“這裡可是‘驪菁社’?”
“正是。”衛鴻依然是那舒緩的語調。
“那,何人喚‘許衛鴻’的?”來人高傲地睥睨着衛鴻,語帶輕鄙。
“是我。”衛鴻不卑不亢地回答,是一身的書生傲氣,錚錚傲骨。
來人再度看了看他,做了個請的姿勢,“請隨咱們走一趟。”
“慢着!”吳眠衝到門口,伸手攔住,“官差大哥,敢問他所犯何事?是什麼人慾拿他?”
“未犯事兒啊!無人慾拿他啊!”來人吃了一驚。
“既是未犯事,你們因何而來?爲何將他帶走?”吳眠挺直身子,語氣也高昂起來。
“哦!姑娘你誤會了。家人喚齊敝上系蘇州織造府齊國臣齊大老爺,特來請他的。”
衛鴻一聽,心知所爲何事了,將吳眠拉到一邊,“眠兒無須擔憂,我去瞧瞧,少時便回。”
“果真無事?”吳眠又偷眼看了看那幾個人。
衛鴻給她一個安撫的微笑,“你且放心罷!”
眼看着衛鴻跟着那幾個家奴走出很遠,吳眠還站在門口眺望着。衆人一擁而至,將她拖回廳堂了。
衛鴻這一去,直到夜幕降臨纔回來。不知道爲什麼,吳眠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大家都睡下了,只有她一個人還在院子裡來回地踱着步子,焦躁難安。
一抹長長的身影走進院門,見到來回踱步的嬌俏身影,停駐了。她是在爲他心焦嗎?爲他心緒不寧嗎?如果是,爲何她先前要置他於千里之外呢?
吳眠見到衛鴻,滿心歡喜地走上前去,“鴻哥,你回來了。”
“嗯。眠兒,爲何還未入睡?”衛鴻凝眸處,是映着燦爛銀輝的月光仙子。
“哦,我在花間賞月呢!方纔一條手臂般粗的花蛇攔住去路,至今還未回魂,呵呵……。”
“‘花間賞月’?”衛鴻有些失望,他以爲吳眠會問他做什麼去了。他懷疑地看看四周,這隆冬季節之時,哪兒有可賞的花兒?
不過他一向習慣了吳眠的語無倫次,倒也不甚在意,只是淡淡說:“眠兒,這是有忌諱的,師傅聽着要捱罵的。那我便先睡了,你亦早些歇息罷!”
吳眠吐吐舌頭,“鴻哥,那該喚什麼呢?”
“此爲五大仙之一。蛇亦稱長蟲,是柳七爺,耗子叫灰八爺,刺蝟叫白五爺,黃鼠狼叫黃大爺,狐狸叫大仙爺。記住了,若喚其真名,師傅要罰你的。”衛鴻仔細教導,說完舉步便走。1“呃,鴻哥……。”吳眠還是沒忍住,喚住了衛鴻的腳步,“方纔……,那些人找你去,是爲何事啊?”
衛鴻抑制住心中的狂喜激動,用一種極其怪異的語調說:“哦……無甚要事,只不過請我們班子唱幾齣戲罷了。”
“哦!沒事兒……只是問問罷了。呃,大家夥兒都擔心你。”吳眠甩甩手,也不等衛鴻回話,飛快地跑回了屋子。
衛鴻一夜未眠,腦海中全是吳眠的倩影。直到第一聲雞啼響起,東方露出了魚肚白,曙色漸漸染透窗櫺,方纔沉沉睡去。
衆師兄弟一早起來練功,卻不見師傅蹤影,小點兒的就鬧起來啦!一時間,院子裡就像喧鬧的菜市場被人扔進了一袋子的青蛙,鼓譟不息。
吳眠昨晚也沒睡好,早上起來又想偷偷看一看衛鴻,纔到院子外面,就聽見了雀喧鳩聚,震耳欲聾。
“唉!哎哎哎!大家莫吵!”吳眠大聲喊着,卻被洶涌的聲lang給埋沒了。於是急中生智,找了個桌子站了上去,登高一呼,果然奏效,院子馬上靜謐下來。
“你們想吵醒師傅嗎?不想的話,就各自好好兒練功去吧!”吳眠鬼鬼一笑。
這一招還真靈!沒人敢再說什麼,各據一角,練功去了。看來這虎怒餘威啊!人不在此,“氣”卻仍在呢!
吳眠正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勞動成果,後腦勺突然捱了一記爆慄,伴隨着一聲再熟悉不過的威嚴女音,“臭丫頭!捨得回來啊!”
吳眠尷尬地回頭,討好地滿臉堆笑,“嘿嘿!師傅!”
老人環視了四周,一向緊繃的臉舒展了一些,“嗯,今日不錯,不消說便自己練功了。”
“咦!不對勁兒。”老人眼中精光一閃,“這衛鴻小子今日爲何不在啊?”
“這……。”吳眠暗計思量着,怎麼跟她說。
就在吳眠的腸子迂迴百轉的時候,老黃走了進來。只見他匆匆走近老人,附耳說了幾句,就出去了。
“你們好生練着,若被我撞見誰個偷懶,定不輕饒!”擲地有聲。說完也匆匆地走了。
好生奇怪!頭一次見師傅臉上露出了一絲焦慮和憂煩之色呢!吳眠掃了一眼正用功的孩子們,偷偷摸摸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