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得我截教幾乎分崩離析,更是親手送我諸多同門上了封神榜,如今卻在此地堂而皇之讓我出山助你?”
雲霄話語只帶着淡淡的諷意,“楊戩,你是來與我說笑的嗎?”
楊戩拱拱手,化身坐在山洞旁,笑道:“師伯,我會在此地待三四個時辰,不如坐下相談?”
“我與你沒什麼好談。”
雲霄面色不悅,提着酒壺坐回了老位置,旁若無人的開始自飲自酌,順便欣賞着遠山美景。
楊戩坐在一旁略有些突兀,閉目養神一陣,讓本體架上墨梭回返洪荒,又緩緩睜開眼來。
本體是來救雲霄出洞的,想要打開三清師祖的禁制,自己這具化身有些不太夠看。
在本體抵達之前,楊戩總歸是要先說服雲霄。
從哪開始說起?
楊戩自己反倒愣了下,坐在那梳理着思路。
“師伯與玄都師伯應當算熟悉吧。”楊戩開口問了句,試着打破僵局。
雲霄並不搭理他,只是喝酒,看山,似乎將心思都寄託在雪山之上的純白中,不想被楊戩的嗓音污了耳。
楊戩自顧自的在旁說道:“玄都師伯在封神時便與我有約,讓我去守那玄都城一萬年,封神後,我去了那,見到了許多,也瞭解到了洪荒所面臨的大劫。”
“封神時,我是闡教弟子,就算知道封神背後有所隱情,我需優先考慮的,也是自己與闡教的利益。在師伯來看,師侄可曾做錯?”
“雖然我自己說這話有些沒臉沒皮,但我始終不悔;若封神再來一次,我依然會先護自身,再顧闡教,此後方纔是道門。”
雲霄瞥了眼楊戩,輕哼了聲,依然不搭話。
她若開口就好了,楊戩便可順着她的話接下去,見招拆招,如此方纔有辦法‘克敵制勝’。
可雲霄直接板着臉不說話,這讓本就有些尷尬的楊戩完全無法下手。
實在不行,就去找三清師祖請一道令旨吧。
楊戩緩緩嘆了聲,繼續道:“我知封神時,有許多算計、諸多籌謀,有人似乎在拿我當槍使,而我何嘗不是借這股力道順風而起?”
“封神所爲的,是斬滅那潛鴻,那一戰我親眼見到了,哪怕諸位聖人動用了這麼多心思,依然只是勝過了一線。”
“分毫之差,潛鴻得以斃命,洪荒方纔得以站起來面對今後的敵人……”
雲霄突然打斷了楊戩的話語,她喝了口酒,冷聲反問:“你的意思,可是讓我放下對你的成見,爲洪荒奉獻己身?”
“師伯何必說的這麼難聽?”
“話難聽與否,事便是這般。”
“那我不否認,”楊戩注視着面前這位風華絕代、又冷過那雪聖殘靈的師伯,剛要強硬些的態度又頃刻軟了下來。
封神劫難中,三霄下場時並未有取闡教十二金仙性命之意,不然也不會只削了他們修爲。
但換來的,卻是兩位聖人現身,瓊霄與碧霄慘死入封神榜,而云霄也被壓在這麒麟崖下……
她們所遭受的,比她們應承受的,高了太多。
或許這是三清師祖爲了麻痹潛鴻用的苦肉之計,但如今,潛鴻已死,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對她們三姐妹說句抱歉。
雲霄在怨什麼,其實並不難揣度。
“三清師祖算計潛鴻,其實也是不得已而爲之,師伯可知那些強敵是何人?”
“哼。”雲霄冷哼一聲,並不言語。
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如今洪荒中,知道那些強敵跟腳的,其實也只有少數幾人罷了。
其他修士只知,有意圖毀滅洪荒的大修潛藏於北海幽冥澗之下,窺伺着洪荒。
“師伯,我與你交個底吧,”楊戩道,“先天五太師伯應當明白,鴻蒙初闢之後,混沌海中曾出現五個大世,也是洪荒的根和源。”
“離我們最近的太素被強敵毀了,玄都城便是太素留下的廢墟;太素當年有四十九位聖人,功德聖人、大道聖人、甚至還有半步至強,卻依然敵不過那些強敵。毀滅太素時,只有一個至強者現身。”
“太素是一羣在上次大劫中倖免於難的生靈締造的,上次大劫是太極界,有聖人不詳,但應多於四十九位。毀滅太極時,只有四位至強者現身。”
“太極之前是太始,太始有大道聖人九十九,半步至強二三人,更有功德聖人不可計數,依然毀於這些強敵之手。毀滅太始的,有九位至強……”
雲霄突然問:“至強是哪般境界?”
“呃……聖人之上,同時掌握兩條之上的聖人大道。聖人可掙脫天地束縛,不死不滅;至強者掙脫的應當是鴻蒙的束縛,真正的不滅。”
楊戩如此解釋了句,雲霄不由皺眉沉思。
楊戩輕嘆了聲,低聲道:“我們,在這些至強者眼中,其實不過是盤古神力保下來的一小撮太素餘孽。”
“這些與我何干?”雲霄抿了口仙酒,“你們闡教仙人有幾何多願去捨生取義之人?你爲何不去找他們助你,非要來找我?”
“因爲我信得過師伯,且師伯修爲超然,距離聖人境已是不遠,足可獨當一面。”
“笑話,我卻信不過你!”
楊戩雙手一攤,“我總不能把心挖出來給師伯您看。此時非彼時,封神已落幕,三清師祖從未撕破過臉皮,師伯您心中有怨,待我將師伯救出來後,師伯打我一頓便是。”
剛好幫自己驗證下肉身強度增加到了何種地步。
當然,後半句是不能說的,不然雲霄非要扭頭走人不可。
“打你又有何用,”雲霄聲音少了幾分冷意,“兄長與兩位妹妹在天庭受苦,我便是打殺了你,如何讓他們掙脫封神榜?”
“這個,確實不好掙脫,”楊戩沉吟少許。
是不是以將趙公明、碧霄和瓊霄從封神榜中搭救出來爲條件,先把雲霞哄着幫自己再說?
不可,這事本就無法做到;哪怕天炎道子出手,恐怕都無法將趙公明等人完好的帶出封神榜。
因爲他們此時便是依託封神榜而存的。
哪怕天書神異,封神榜神通廣大,賦予他們與此前一般無二的修爲、肉身、元神,但他們始終是不可掙脫封神榜了。
就算掙開了,也只是半廢,道基依然不存。
楊戩明白這些,雲霄哪怕此時不知,很快也會想明白這些,用這個做交換條件,無異於挖坑自己跳……
還是隻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但氣氛又沉悶了下來,雲霄一口口的抿着仙酒,楊戩坐在那試圖找着話題。
一來二去,兩三個時辰眨眼便過。
楊戩咂咂嘴,又道:“師伯可知,我來請你出山,是爲了哪般差事?”
“不知,不想知。”
“師伯不如聽我言說一番,此種隱情,此間掙扎與無奈,當真讓人無處訴苦。”
當下,楊戩將玄都大法師傳授掌控靈族之法,他奔波搭建黑靈國,如今已征服混沌海一隅之事,與雲霄原原本本的介紹了一遍。
雲霄秀眉輕皺,看楊戩的目光帶着幾分複雜。
“楊戩,你可有私心?”
“有,若無私心,便無公利。”楊戩道,“我的私心便是護住我一家老小生存的天地,打退強敵後,能永世安寧度日。”
“我並非問你此私心,”雲霄注目着楊戩,“混沌海中孕育出了那般高手,這些高手的數目已積累到了十分可怕的地步。憑你此時手中掌握的力量,傾覆洪荒已不是難事,你若有私心,天地何存?”
楊戩道:“聖人老爺選中了我,我也不知他們爲何對我這般信任。但起碼,我並不覬覦什麼三界至尊之位,也沒想過要讓誰都聽我號令。”
話語一頓,楊戩說了句‘不太洪荒’的話。
“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別人,那是失心瘋才喜歡做的。”
雲霄依然輕輕皺眉。
楊戩笑道:“師伯既然不放心我,不如就來做我身旁一員大將,隨時監管我的一舉一動;與孔宣、與初祁一般,征服一片混沌海,掌握足夠與我們平衡的力量。”
聽聞這話,雲霄眉頭越皺越深。
“孔宣?他竟會爲你賣命。”
“他不是爲我賣命,是爲鳳族,也算是爲洪荒賣命。”楊戩緩緩搖頭,“師伯也來吧,有師伯在,我修行也可安心幾分。”
雲霄不語,靜靜思索着,似乎已經頗爲意動。
並非爲楊戩賣命,是爲護衛洪荒,是爲平衡這股有些可怕的勢力,是爲了在強敵來臨時,能召來無邊無際的混沌靈族,與洪荒共進退……
洪荒只佔了混沌海的一處邊角;
而洪荒衆生,不過是太素破滅後,被盤古神捨命護下的一小撮‘餘孽’。
餘孽……
“無太清老師令旨,你如何救我脫身?”
楊戩擡頭看看天,而後這具化身閉上雙眼,保持擡頭仰望的坐姿,沒了聲息。
一抹黑影從天而降,即將落在麒麟崖前,那梭子消失不見,僅有一道身影直直落下。
‘又一個’楊戩現身,二話不說,一隻手伸向了洞口。
陰陽二氣追逐之中,一張太極圖緩緩張開,想阻住這隻大手;但楊戩由掌攥拳,對着太極印記中央輕輕一震,太極圖復歸陰陽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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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震,舉重若輕,卻蘊含了讓雲霄看不懂的道理。
“師伯請。”
楊戩做了個請的手勢,雲霄看着面前的洞口,略有些回不過神。
這便破開了?
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