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奇蹟
初升的冬日,紅彤彤。彷彿掙扎了一個黑夜,這時看起來那麼鮮活。
母鱘是救回來了,連丁文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揭下育苗室重重遮簾,讓陽光透進來吧。
當丁文拉開門,吱呀一聲,擾醒了門外的值守戰士。他們披着厚厚的軍綠色棉襖大衣、頭戴着棉帽,在門口見到一臉疲憊的丁文,不由得敬了個軍禮。
“如果葉老已經醒了,你們可以通知他來吧。一夜忙活,總算不辱使命。”
眼見丁文的身影消失在牆角,那兩名武警戰士狠狠地握起了拳頭,彼此相覷,咧起嘴無聲地笑了。
葉振捷來了。
沈清來了。
還有昨夜那些人。
來時步履匆忙,都顧不上一番洗涮。
經過初步觀測,母鱘的狀態前所未有的好,比之那條公鱘更具活力,只是它如大家閨秀一般,很害羞地沉在池底中,閃躲着研究所人員的進一步檢測。
育苗室內盪漾着陣陣的笑語。
“奇蹟,真是奇蹟啊。”葉振捷喜形於色,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無疑更具有權威性。
沈清深有同感,以爲僅僅那是“一滴泉”的一種未曾發現功效,心裡震撼了。
隨着人類改造自然的能力越來越強,在改造自然界的同時,卻也在破壞着大自然。三個月的長江流域生態考察,那種生態環境的隱憂早已籠罩着這位水質專家。大規模的城市建設,產生的廢渣每年不下百億噸;可統計的排入江中污水量,每年不下三百億噸。而長江兩岸原來擁有的蘆葦林等水生植物面積日益縮減,自我淨化的能力在衰退,據專家組模糊地測算,當年處理不足五十億噸 。
沈清將考察情況向葉振捷做了簡要介紹後,說:“葉老,這個筆架島好像是一塊未曾發現的處女地,這裡的一些水資源可以稱爲世界上最純淨、最具活力的。除此之外,這兒還算是長江支流的一個入海口、淡海水交界的地方。”
“那是海洋魚類繁殖洄游的棲息地?!”葉振捷知道這個棲息地的重大意義。國家發佈休漁政令,是爲了能夠挽救海洋魚類過度捕撈導致資源的枯竭,一旦發現筆架島附近海域是個魚類繁殖洄游的棲息地之一,將具有不可估量的經濟價值,但以前多次近海資源普查,似乎都沒發現。
沈清當然無法確定,沒有經過科考證實,也不敢言之確鑿,只是提議說,“葉老,現在年關將近,小丁出手養出的魚,那個味道可真叫不同凡響啊。不瞞您老,我可是衝着這兒的魚來的。”
聽說魚背上打商標,可謂是新鮮事,葉振捷因丁文救回那條母鱘的命,此時松下精神來,與沈清拉起話,自然也想多聽聽有關桑家塢魚場的一些資料、多看看魚場周圍的環境以及飼養的工藝、方法,也好爲日後做下打算。
葉振捷精神抖擻地說:“這小夥子有一套。老沈啦,隨我一起到這小島四處溜達去。”
沈清滿口答應,心裡暗喜,只要能引起這位老人的興趣,那些事就能找到解決的途徑。凌晨與章守志聊到天快天亮,瞭解到桑家塢魚場面臨的嚴峻現實,暗忖以自己的能量還不足以影響或解決這些“破爛事”,畢竟牽涉到地方政府的招商引資政策,還有國內大集團公司隨氏企業的商業投資。
見證了拯救生命的奇蹟,沈清期待解決筆架島問題的另一個奇蹟降臨。
桑春昨晚在養殖場守夜,現在梭子蟹即將上市,可不能有一絲馬虎。見證了紫菜場和吊網漁場的高收益後,對於節前梭子蟹的期望值,大大地提高了。不過,桑春昨晚睡得不安穩,都是給那些魚販們吵得。今年冬季較冷,比往年更適合網筒養殖梭子蟹,每隔一兩天喂料一次,眼看着簍筒裡的蟹子正日益長大,那個興奮勁甭提。
今天是農曆廿七,魚販子們準備逼上門,駐點收購梭子蟹。
桑良和二虎等人聽到這個消息,笑不攏嘴。他們都是“摸海一族”,往年都求爺爺告奶奶的,求魚販子們多收些鮮貨,卻經常被壓得低價錢。
“頭,今年可以開那個女兒紅了吧?咱們除夕來個過大年。”
看着幾人垂涎欲滴的饞相,桑春大手一揮,“現在不是時候!要喝酒找大頭要去。”
“對呀,大頭外甥那酒,咋一喝就擱在心裡?”桑良幾人嘖嘖地眨巴着嘴片子,從幾人的笑聲中發現,他們找對了目標,還不無神秘地說,“頭,這次無論如何都要賴出一罈來,咱們五五分帳。”
“去,看看......”桑春正打發幾人分頭去看看梭子蟹,不巧正見到兩個老頭和幾個年輕人在海堤邊探頭探腦,連忙帶着人過去看個究竟。
赫,這不是老沈麼?桑春打了招呼,邊讓桑良他們各自忙去。
“小桑啦,看你精神煥發的樣子,這些日子敢情過得滋潤。”沈清立刻覺察到,桑春與以前所見判若兩人,臉上充滿自信的笑意。桑春耿直地說:“照今年的收成,我敢保證桑家塢不出三年可實現小康。”爾後感慨,筆架島其實是一座寶島,到了今年才發現。
葉振捷過村子逛了一圈,發現家家戶戶的房屋都很破落,生活的光景都不好,此時聽到這話倒提起了興趣,狐疑地打量桑春幾眼,詢問稱之寶島的緣由。
桑春很自豪地將入秋之後幾件大事說了,但聽在葉振捷耳裡就有不同的感受。
這一切與丁文都有直接的關係!看來這個小傢伙還挺能的,葉振捷暗中點頭。
“你的這個養殖場,還是採用粗話式的養殖方法。”
面對這個老頭的詰問,桑春並不爲之憤憤不平,“小文早有對養殖場進行改造的想法,還不是給那個什麼企業給扯的。到那時還不知這個養殖場還在不?小文就是有一堆的主意,也無法實現啦。”
“哦?”葉振捷側頭看了沈清,很有興致地想聽桑春分說。但桑春欲言還止,畢竟丁文交代過,那些想法事關重大,只是將引淡水培植和保護蘆葦蕩的想法說出來。
淡水,這個海島居然有取之不盡的淡水,葉振捷聽到這個關鍵的地方。
“小引,你回去替我擬個報告,年後開假準備在筆架島進行一次‘海洋及生態環境’方面的科考。老沈,屆時你們研究所也派些人來。”對於葉振捷就這麼一錘定音,桑春並不感意外,因爲這位銀髮老者站於幾人圈子中央,宛如衆星捧月。
沈清才笑呵呵地給予相互引薦。
桑春在前帶路,沿着養殖場四周堤壩,將丁文的一些設想不着痕跡地指指說說。
葉振捷偶現若有所思的神情,不過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
當一班到達“小巷”附近的時候,冬季難得一見的湛藍大海,在朝陽之下,雖怒濤滾滾,但依然清晰可見那條淺藍色的水帶,葉振捷此時才咦地一聲,琢磨着那是淡水與海水交界形成的?還是因爲海牀的岩石高低起伏不同,受陽光折射形成呢?
桑春卻注意到峭立絕壁之下那條熟悉而不起眼的人影,心下駭然:小文是怎麼下到那兒的?難道還有條秘徑不成......此時,桑春似乎一下子全明白,巖蠣、壇紫菜是從哪兒來的,只有生長在這個人跡罕至、舟楫難達的地方,才能倖存着。
丁文靜靜地坐在海水邊突兀的岩石上,腦中的確很混亂,右手無意識撥弄着左手無名指,那枚青木戒指到底蘊含着怎麼的秘密?而昨夜的映像到底是一種幻覺,還是在訴說這個地球遠古曾經的劫難,抑或宇宙不知名空間的天崩地裂......但那種悲愴的感覺是實實在在,到了現在還在深深地影響着丁文的心情。
嘟嘟依然在岩石間奔來突去,估計在尋找着縫間的小蟹耍玩,玩得正不亦樂乎。
這小傢伙......丁文想說它沒肝沒肺的,但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在杞人憂天。
人生百年彈指而過,現在開心而快樂過着每一天,不是更好麼?對,把握現在!丁文站了起來,面對大海開懷大笑,覺得自己似乎想通了。
聽到笑聲,嘟嘟撒歡奔回,在丁文腳邊圈了幾圈,然後一跳而上了丁文的肩膀,那溼漉漉的長毛真令人不敢恭維,帶着海泥拂得丁文滿臉一團髒。
“你這髒傢伙,真該將你改成短毛型的。”丁文一把揪下了嘟嘟,託在手臂裡,然後一閃而沒。幸虧桑春等人早已離開在崖頂,否則,個個必驚得目瞪口呆,以爲是幻覺。
回到青木戒的空間裡,一一察看了大黃魚、壇紫菜、還有湖裡的那些魚,水裡四處可謂生機盎然。尤其有的花鰻鯢,居然攀爬到巨株荷花的葉子上。
魚翔潛底,鷹擊長空,萬類霜天競自由。若將“一撮白”它們都帶進來,是不是給空間帶來更多生氣呢?這也許只是想想而已,丁文和身仰躺在一方岩石上,睏意已經直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