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議種菜
返回宿舍門口,聞到門縫中溢出芳香。
藍在泡澡呢。冷天中,坐在布幔圍成的大木桶中泡澡,邊哼着清曲,倒是一件舒服享受的美事。雖說這條件有些復古,但桑木蘭和林雪芹倆人甘之如飴,丁文想想自己無福消受這份閒趣,按桑家塢的說法,大老爺們的洗澡咋能與閨女一樣呢,有時溜到空間中、有時則關進露天的澡房裡。
丁文在門口打了個轉,對門裡喊自己到村裡走走。
水渠將原來的路截斷了,臨時架起兩塊木板算是尺寬的小橋,踏上去有些顫顫。
小橋、流水、人家。
青山綠樹、水流淙淙,也許不用多久就可以看到了。這次挖渠經過了許多田地,卻意外地沒人出來說諢話,或許大夥兒早盼着這一天。
趁着月色來到了桑春家,遠遠地便聽到院子裡傳出竭盡嗓門吆五喝六的喊聲。
果然熱鬧,丁文跨入院子裡,見廳堂裡的人湊足一桌有餘,而桑良、小正等只能站着桌旁頻頻勸酒。
又是青紅酒,那香味早飄到院子。
“有酒也不招呼一聲!”丁文站在廳堂門檻外喊道。
“唷,大頭外甥來了。”
“怕攪了你與桑老師親熱。”
“聽說你海量,我們不服氣!”
桑良與小正如哼哈二將般將丁文扯進廳堂中,村會計連忙讓出位置,並倒上一海碗的青紅酒。
九叔公也在,穩穩坐在首位,看他的臉色紅潮,應該喝了不少酒。
“九叔公也在呀,我可從未和您碰過酒。”丁文準備敬酒時,桑良和小正怎能讓如此輕鬆,說是遲到了該罰酒,爭執着讓丁文罰三碗。
那一旁湊熱鬧的喊聲足以讓人失聽,丁文自是要抗辯,他不是不能喝下這酒,實是村子裡聚會在於鬧。鬧得越厲害,主人家越高興。
“大頭,是咱桑家塢的大老爺們,就滿喝!”九叔公居然站起來,又爲丁文倒滿其他兩碗青紅酒。
廳堂裡的所有頓時喝呼起來。在衆人的喝呼中,丁文連續喝下了三大海碗。
此時,廳堂安靜了。除了桑春之外,其餘各人都睜大眼睛瞧,看着丁文輕鬆喝下三大海碗酒後,意猶未盡地擦了嘴邊的酒漬。
“九叔公,該我敬您一碗啦。”丁文說着倒滿兩碗酒。
九叔公出乎意料了,瞧瞧桑良和小正那些人正等着瞧熱鬧,壯起膽子地說,“大頭,要喝就三碗!”
桑春輕輕地嘆氣九叔還死撐着,彷彿看到中秋那日桑夏臨陣脫逃的重演,但考慮到其古稀年齡,只得勸說:“九叔公今晚坐首位比別人多喝了些酒,小文你可不能欺負年邁。我看,九叔一碗就行。”
“不行!今晚就不用論輩份。喝!”九叔公其言豪邁,卻端起酒小啜了兩口,看到丁文又一碗下肚,便停住了。
原來是雷聲大、雨點小啊。丁文笑呵呵地指指自己面前的空碗。
“九叔加油!”
“九叔快喝,咱們正等着酒啦。”
桑良和小正在一旁不花本錢地鼓勁,勸得九叔公強嚥半碗酒、人也有點晃了。
“大頭...呃,看着你的魚場越辦越紅火,我打心裡頭高興啊...這麼多年,咱村裡的小夥子們,總喜歡說外面的世界多大多好...卻把身邊的寶山遺忘一旁,”九叔公看似有點醉了,這被灌急後酒勁上涌,他斷斷續續地說,“大虎這次差點工錢拿不到手,他明兒就到家。我今晚向大夥兒說,我家商定挖魚塘養魚...”
桑良幾人都說九叔公在講醉話。
“成!我全力支持。”丁文認爲與其臨淵羨魚不如結網而漁,但酒桌上不宜談正事,便敬了個“通關”。
小樑,是桑家塢對挖掘機師傅的稱呼,人長得清秀、年齡不大。他今晚算見識了桑家塢的人情習俗,本想早早溜了,無奈被桑良與小正象門神一樣盯住。輪到小樑時,他看着面前那碗酒,苦下紅似關公的臉,“丁老闆、丁哥,咱們意思一下,嘿嘿......”
可桑良和小正等人怎麼會讓他如願呢?幾乎強灌下了這碗酒,小樑開始暈乎了,不勝酒力地靠在身後的牆壁,大口大口呼出酒氣。
“小樑,看你連喝酒都那個熊樣,以後還敢瞧人家姑娘不?”桑良號稱村裡“不良之徒”,據說摸海的時候能講出一大堆有關女人們的話題,這不,一灌上黃湯就扯上這個話題。
酒敬一圈後,丁文抓來一隻小槍蟹,慢慢地剝着吃,邊聽聽桑良他們說笑。
小正說起桑良的糗事。“那個女人來到桑家塢的當天晚上,小良子說起夢話,結果被他媳婦一腳踹了下牀。第二天摸海的時候,問起小良子怎麼臉青脖子歪了?原來是在腳踏板躺了一夜,醒來的時候嘴巴還咬着他兒子換下的尿布,哈喇子還溼了一大片。”
衆人指着桑良大笑。
“你們說怎麼着?小良子還蒙我們說:‘和那女兒親嘴兒的滋味,咋就是童子尿的味道?’那天以後,他媳婦在上牀前便審問有沒在想那個女人,小良子當然不會坦白,結果沒過幾天又跑到腳踏板上。”
衆人又一陣鬨笑。
桑良沒有絲毫慚愧,反而氣粗地說,這是男人本色。不象小正那樣,去人家家裡看親,連正眼都不敢瞧上人家姑娘一面。那姑娘半邊臉長象西施一樣皎好,結果一轉臉把他嚇跑,原來一塊大青痣貼在半邊臉。
“你敢說啦,還不是一樣熊樣。”
這平素相處如哥倆一般,象戲臺唱丑角一樣鬥起嘴,果真是沒完沒了。
丁文過慣了恬靜的日子,偶爾湊個熱鬧也不錯。
九叔公在桌沿敲了長煙杆說起外公外婆的事。外公年輕時候在閩省當過兵,看中了當地的姑娘,整天想着辦法將姑娘迎娶回桑家塢來。有一日,外公穿着一身軍裝到了外婆家,面對外婆父母問起男方的父母,卻說父輩當過將軍。說得也實在,族譜裡是有位先祖當過抗倭將軍,不過那也是明朝的事兒。後來外公退伍回桑家塢,跟來的外婆卻是從來不提這事,以後也沒再回孃家了,只是逢年過節寄些東西回去。
丁文暗笑,原來是這麼回事,有時幸福是否也靠人“拐來”的?
當衆人都散去的時候,廳堂裡只剩桑春和丁文倆人。
“小文,桑良他們最近在說那房子完工後,有沒其他事情做?”桑春從遐思中回神,問了這事。
嗯,是該好好利用左峰那邊沙灘以南的低潮位的海灘了。在桑家塢沒有條件發展溫棚種植蔬菜的條件,卻有着得天獨厚的養殖海產的環境。
“既然不養魚,就種紫菜吧。成本不高,這個時季下苗的氣候不錯。”
其實,丁文早些時候便想在礁岩上種些壇菜,但這壇菜受自然環境影響太大,不適合大規模養殖。而網簾式養殖不同,最主要能成片成片地養殖,在低潮位的海灘布上半浮式的網簾,潑上了紫菜苗,不用幾個月就可以首次剪採了,工藝成熟、簡單。丁文還考慮到那地方魚羣集結,該是個肥水的海域。
桑春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問,這個大頭外甥便說出個法子來,一聽投入不多便起了興趣。
丁文只能粗略地說予他聽。半浮式網簾式養殖紫菜,先在海灘上固定兩個竹架子,將網簾綁竹架上,一般選定上午九點至十一點潑苗。養殖期間,只需時不時去清理附來的藻類...而巖菜卻完全不同,在礁岩上還刷起石灰,待有一段時間後,才能潑上苗。
“我怎地將這事給忘了!”桑春猛拍起自己的額頭,說有人曾向他提起養殖紫菜的事兒。
“大舅,到時也順便幫我進些菜苗,但希望大夥兒不要拖過了潑苗的時季,動作快些應該能趕上時季。”
這潑菜苗宜在氣溫較低,若是氣溫太高,容易爛頭,當選這初冬之際較好。這樣留給鄉親們考慮的時間,免得再來個討論會什麼的,說了不做也白搭。
“小文,我明早馬上確定這件事。”桑文興奮地直搓着雙手,彷彿看到整片的菜田遍佈海灘,“他們不幹,我自個兒先做。”
與上次挖塘養魚不同,桑春更中意這個海產養殖項目,恨不得連夜去召集大夥兒。丁文還是提醒桑春應儘早將那片海地劃分到戶,這樣才能讓大夥兒相互參照比較的效果。
回到校舍時,見桑木蘭倚在牀頭編織毛衣。在這一兩個月,她已織了兩件顏色一白一黑的情侶裝。
“藍子,還沒睡下?別累着了。”
桑木蘭嫣然一笑,捲起了線團,卻聞丁文身上的酒味,推着丁文嬌嗔說:“又喝了酒啊!快去洗個澡,這麼遲就別洗頭了。”
聽她嘮叨得象自己的母親,想想昔日的“野小子”變成溫柔可人的美嬌娘,丁文美滋滋地哼哼幾句、搖頭晃腦照辦去。
冬天有人熱炕頭,抱着柔軟、香噴噴的身軀入眠,這確實挺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