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丁文四人當中,格桑最先受到電弧眷顧。
一條粗如手腕的電弧,搖曳着妖異舞姿,纏繞住了格桑,又象奪命之索捆住了格桑,將他凌空拉起,重重地撞在十餘米的崖壁上,然後墜落。
地獄之門,踏入那道“門戶”就相當於進入地獄!
這一刻離得死亡如此之近,丁文不再感嘆,也沒有後悔,面對如潮般襲來的電弧,腦海裡已一片空白,無悲無喜,也許自己算是史來最窩囊的青木戒擁有者,夫復何言?
電弧不會忘記丁文三人和嘟嘟這漏網之魚,當強大的電流流過身體,彷彿身受千刀萬剮,最後匯聚到了心臟,竟消彌得無影無蹤。登時,一股久違的清涼從心間如嫋嫋輕煙飄逸,那是青木戒漾出的氣息。
這可是意外之喜!
“瓊瓊你沒事吧?還有背後那位。”
邱碧瓊沒有出聲,從懷中微微地擡起頭,她的臉色如此煞白,神情卻又如此平靜。而謝杏芳不滿嘀咕,言語顯得結巴,“你這什麼態度,至少咱們三人死的時候還抱在一塊,爲什麼我只能躲在背後呢?我更喜歡被人抱着的感覺。”
“那好吧,這次遂你所願。”丁文把立足的位置騰給她們倆,展開雙臂把二人摟進懷中,這可把二人驚呆了。
只要青木戒能發揮出那麼一點點效用,丁文就有足夠勇氣去面對。
弧光閃耀,滋聲不絕·電弧四面八方,沒有規律地遊走着,這儼然是個閃電密佈的世界。至少丁文的運氣還算不錯,只遭受一些旁枝末節的電弧電擊,沒有遭遇攻擊格桑的那類狂暴電閃,可誰能藐視大自然的威勢呢?
電弧亂竄·雜亂而狂暴,能將萬物生靈一次次毀滅·無人可置疑閃電的破壞力!身在此處已沒有逃避的可能·丁文此時就象走在一條懸在生與死之間的鋼絲繩,青木戒好比一根用來平衡身軀的竹杆,小心而謹慎着一.
當閃電歇停後,四周一片沉寂,山間瀰漫着稀薄的霧。
渡過了這道生死關,恍然若夢。
丁文三人此時看來象三個瘋子,頭髮倒立、蓬鬆·衣裳零碎地掛在身上·邱碧瓊無聲哭泣、謝杏芳在無聲傻笑,丁文還處於呆滯之中,三人的神經好似一時失常了。嘟嘟一聲嗚咽把丁文縹緲到九天之外的思緒拉回現實,丁文得看看蟻酒、青藤之果和三辰天時渾儀。
令人驚奇的是,三辰天時渾儀絲毫無損,而蟻酒損失了兩瓶,青藤之果爛了一顆·這種小損失讓丁文輕噓一口氣,現在可得犒勞一下大夥了。
格桑與措巴達揚的死讓人黯然,謝杏芳按照密宗一些禮儀,搖着七寶轉輪頌願他們倆超脫這方苦海,靈魂超脫苦海,飛往光明的彼岸。
經過了這次洗禮,謝杏芳與邱碧瓊對掘藏的信念又變得更加堅定,也許是因爲又增添了二個密宗教徒的願望。丁文重拾走那根銀錐·這根銀錐恢復了通體銀白原狀,那隻未名生物在電弧下已灰飛煙滅·想必單純依靠銀錐無法滅殺這隻未名生物,卻能把銀錐當做引雷針。
三人各自整理了心情繼續上路。轉過這道山崖,有條人工開掘的小路,沿着這條曲折而陡峭的山間石徑下行,下行一段距離時,路旁一些礦巖上可見到一些苔蘚、蕨類植物,經過溝澗時還可聽到淙淙流水聲。其實這裡氣溫適宜、空氣潮溼,再兼閃電分解了空氣中氮與氧,給一些植物生長創造了必要條件,因此見到一些植物並不爲奇。
隨着下行高度越多,光線又變得越暗淡,當到達略微平坦的山麓時,這時情形就象黃昏時分,山上的光線如同永不消退的落日餘暉,四周一片寧靜。
一條河流繞着炬形山體靜靜地流淌,無波無漾,不知深淺,不知從哪兒來,也不知流往何處。如果不受未名生物攻擊,失足落崖的措巴達揚或許還有生存機會。
這個未名生物當真讓人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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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長毛蓬鬆的嘟嘟又變得異常活潑,沿着前人開掘小路來到深澗外,由於山澗有水緩緩流出,小路到此已是盡頭,小傢伙站在岸邊的岩石上,對着深澗方向探頭探腦。
昏暗的山澗顯得靜謐,上狹下寬呈倒錘形,彷彿又一道門戶展現眼前。丁文自稱爲桑家塢水性最好,那是仗着青木戒在筆架島附近可以隨波逐流,但對於這條河流有着深深顧忌,邱碧瓊與謝杏芳更對之不寒而慄。
“路到了盡頭,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我們只能硬着頭皮上。”丁文三人都明白,這地方剛剛經過了閃電洗禮,也許未名的生物們已恐懼地躲進哪個老巢裡,而且從山澗內散發出似曾相識的氣息,現在不能再猶豫了。丁文率先下水,岸邊水深及胸,水溫冰冷,想必這條流河是由融化的雪水彙集而成的。邱碧瓊與謝杏芳也接連跟着下來,三人手拉着手,涉水向着山澗裡行進。
藉着餘光打量,看到山澗兩壁長着一片片苔蘚,但苔蘚無法掩蓋住兩壁上的圖案,這些刻跡明顯圖案,與那處神蹟、豹形人身洞穴的相類似,同樣記述和傳達出許多古老訊息。了一段平坦水路,足頂碰到了臺階,臺階層高與步距很大,層高半米左右,步距達三米,顯得寬闊。因此丁文三人只在冷水中泡了十來分鐘,一旦踏上岸後,心內戰戰兢兢頓時去了一半。
前人開掘石徑直達此地,看來是一條山澗旁寬闊的棧道,若能避開閃電大作的時間段,有了這條石徑指引,任何人均可輕易找到這條路。然而·爲何還有人在山崖留下“回頭是岸”的警語呢?這四個字象一根刺似的留在彼此心底,沿着石階依山體轉折向上,丁文三人都默不作聲地趕路,或許心裡都有更多的不安。
(二)
登過近百階,迎來第一個大石窟。
又大雙高的石窟入口處兩旁站着兩位門神石雕,由山石巧刻而成的巨大臉譜·線條依舊分明,悲慼不勝·其悲相彷彿具有感染性。臉譜的面目與雪坡之下所見的有些相似·難道遠古的可可西里曾生活過巨人?
石窟至少上千平方,層高四五丈王右,石窟內滴水聲不時迴響,藍色幽光點點,顯得靜幽而空曠。或許由於滴水穿石的緣故,石板形成了一灘灘積水潭。
丁文的目光卻被一些零散骸骨所吸引,這些骸骨有人類的、有動物的。
“怎麼會有盤羊犛牛的屍骨呢?”丁文暗暗驚詫·大石窟裡的動物骸骨種類可謂不少·都是可可西里現有的飛禽走獸,這是否說明了還有其他通道出入矩形山體?可一旦進入了這裡,不論人類還是動物們,據目前發現,死後的所有骸骨無一例外全染成烏黑,這是中毒的跡象。
看在眼裡,心底暗暗震驚·丁文不動聲色地加快步伐,由嘟嘟帶領下直穿這個大石窟,!需快去往大石窟另一端的出口。匆匆的腳步聲驚擾了死氣沉沉的大石窟,或許聞到丁文這三位不速之客的新鮮汗味,嚶嗡之聲在各個陰暗角落開始呻吟而起,並很快連串起來,此起彼伏,響成一片。
該死是蚊羣!這是一種可致人於死地的蚊子。
這個石窟潮溼、陰暗、冷熱,看來是蚊羣的隱匿地它們不知飢渴了多久,當丁文三人奔跑至石窟的另一端出口時,石窟內彷彿突然籠起了一層黑霧,這些貪婪的吸血者在點點幽光中顯得影影綽綽,似緊隨着丁文的步伐,從背後席捲而來。
蚊羣聲勢浩大。
在這石窟另一端出口通往上方又是一段又大又寬的臺階,同樣由嘟嘟在前方帶路,邱碧瓊與謝杏芳此時已忘記了尖叫,三步並兩步沿臺階往上跑,這時多希望除了兩條腿之外再插上一對翅膀;丁文刻意押後一步,心想青木戒在此地可發揮了一絲的效用,生存機率要比她們倆高出許多。
可慌忙之間奔跑,丁文三人都不曾注意,足下的石板許多地方長着苔蘚,邱碧瓊與謝杏芳相繼摔倒,邱碧瓊摔得頭破血流,她們立刻滾爬起來正準備繼續往上跑,卻頓時呆住了。蚊羣的速度非常之快,即使她們沒有這一擔擱,也快不過蚊羣的速度。蚊羣如身後大石窟裡的有一個魔鬼探手抓向丁文三人,此時已把丁文三人攥在掌中。
丁文三人被蚊羣淹沒了。
“不要停留,衝出蚊羣包圍就有希望。”丁文只聽耳邊縈繞着無數嗡嚶之音,忍住渾身雞皮疙瘩,把住她們倆的肩,幾乎推着她們倆大步前行,可她們倆並不能平靜下來,尖叫着瘋狂地舞動雙臂,徒勞無功地驅趕着令人厭惡的蚊羣。
只在一瞬間,三人身上多出無數個包,一股奇癢直透心間,彷彿要將自己的心臟掏出來以後,纔可平息這難耐的奇癢。
“喝下蟻酒!整瓶,一口氣喝下。”丁文將身上僅存的兩瓶的蟻酒給了邱碧瓊與謝杏芳,一則想蟻酒還是有些效用,二則讓酒精麻醉神經,這樣至少可以減輕苦楚,而丁文自己因爲青木戒的作用,這一陣陣奇癢如拂過山崗的風,忍一忍就過了。
邱碧瓊與謝杏芳都醉倒了,雙雙被丁文挾在腰間,丁文仍大步繼續跨進。行進之中,宛若附骨之蛆的奇癢居然能不斷挑動人的負面情緒,悲傷絕望如野草一般狂長,在青木戒的蘊含意義壓制下,仍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一度讓丁文的步伐變得踟,不禁思索起人生的苦旅。
生的意義是能平安歸來,這是一種信念,藍子離別時悲傷滿溢的黯然神情,丁文沒來由心底一陣揪痛,憑着這股信念,邁進的步伐變得更加堅定、更加迅速。
行了許久,蚊羣突然自己潰散開來,一陣急促的“唧唧”聲衝擊着人的耳膜。從上方洞口似噴涌出一團急促流動的黑雲拍翼聲陣陣。
(三)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自然界奇異的一幕又在這段石階上演
這是一種很罕見的蝙蝠,渾身碳黑,雙眼精亮,拍翼聲很響,鳴叫聲可讓人頭昏眼花。它們的行爲很怪異在驅散蚊羣的時候,好似僅象徵性地捕食一些當一頓開胃菜而主菜還是丁文這三個活生生的人,要不然不會在驅散蚊羣后,根本沒有飽食蚊羣一頓的打算,卻圍繞在丁文四周飛個不停,“唧唧唧”地興奮叫着。
苦海¨.這簡直是地獄,不知上面的石窟又是哪一層地獄?不會是傳說中十八層吧!
在這羣蝙蝠“護衛”下,丁文偶爾被咬上一兩口在所難免。果如所想它們忍不住食指大動趁機偷腥一把,然後唧唧高叫數聲後飛開,狀似饞得緊。嘟嘟憤怒的吼叫並不能嚇阻它們,甚至有一兩貪嘴的蝙蝠死在爪下,它們仍樂此不疲。
啥時候丁文三人又成了香噴噴的“唐僧肉”呢?可惜沒有唐僧那麼好福氣,有三位好徒弟一路相護,現在只靠嘟嘟顯得勢單力薄而且對付這些生物並不得力,面對蚊羣圍攻更是逃之夭夭。
石階盡頭又是一個石窟,石窟的入口兩旁仍有一對奇怪石雕大臉譜,呲牙咧嘴的兇惡神狀帶着明顯警告與威嚇意味。在入口處稍駐一下足,一股臊味撲鼻而來,丁文看到這個石窟裡黑漆漆一片,光亮的出口又另一端,心想不如趁此時認真察看邱碧瓊與謝杏芳的傷情。二人的脈象尚顯平穩只是全身的肌膚以及頭臉全已隆起數不清的小包,還有多處皮肉綻開的傷口讓兩個大美女慘不忍睹,霎時變得面目全非。
只要性命尚在,容貌恢復就不成問題,丁文輕噓出一口氣直起身,面對圍繞身邊繁忙地穿梭紛飛的蝠羣。蝙蝠們象羣極其好客的主人們,見到丁文在第二個石窟入口不進,神情殷切地“挽留”或“相邀”,羣叫個不休,吵得人心煩意亂。嘟嘟只好以聲壓聲,憑藉其速度,伺機獵殺那些不走運者。
而這時臺階下端又傳來熱鬧的嚶嗡聲,急躁的蝠羣又象變臉一瞬間的主人,冷落了丁文三人,轉而又飛撲而去。能鬼鬼崇崇跟隨而來的,絕對是“智狼”那撥人,這撥人有十七八個,個個素白裹身蒙面,就象外星球來客,他們手持火把,在蚊羣中游刃有餘。很顯然,“智狼”爲探索這地方未解的秘密,做好萬全準備了。
這個時刻,丁文再無半點猶豫,重又攔腰挾住二人,喚了聲嘟嘟,衝進這第二個石窟。嘟嘟這回所帶的路徑,似乎在沿着石壁而行,而非直衝而過。
第二個石窟的地面很泥濘,爛泥深至足脛,每拔出一腳便能帶出一股刺鼻的異味,這種微腥帶臭的所味薰得人想嘔吐;而且粘在褲管上的爛泥似乎有什麼蟲子在蠕動,直往軍靴中鑽溜,讓腳底直髮麻。丁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便羨慕醉得不醒人事的邱碧瓊與謝杏芳,在她們倆眼裡,這地方絕對可以令她們驚跳不已。
火把的光亮出現在入口處,驚飛了蝙蝠羣,而蝙蝠羣轉而又來光顧丁文了。這個石窟一丈多高,地面呈鍋狀,誰也不知中間的地方堆積多厚的爛泥,若是在黑暗中不明地形,丁文在行進時不會如此慎重,可在蝙蝠羣的干擾下,走得搖搖晃晃。丁文索性把二人往身前爛泥裡一擱,抓起惡臭的泥巴往身上塗,還真別說,這法子挺管用,蝙蝠羣雖然依舊纏着,再沒有爭相奪食。
爛泥裡有許多蟲子,誰想得到這個石窟燜了一鍋蟲子!這種蟲子個體象蛆,渾身白亮,身上被它粘過的地方會發麻。
這又是未發現的物種吧。
“智狼”自然很輕易地看到丁文,打了一陣子手勢,有人取走爛泥的樣子。他們很聰明,跟來的時候按着丁文足印,絲毫不費功夫,其中有個因立足不穩向旁跌出一個身位,結果這個人眨!眼間被爛泥吞沒,施援都來不及。因此他們顯得格外小心保持一段距離不緊不慢地跟着,暫時絕沒有動手的舉動。
老天·這簡直行走在“鍋沿”上,若一不小心跌進“鍋裡”,就等着被油炸吧,丁文幸虧有了嘟嘟帶路,還憑着一種直覺,在黑燈瞎火中居然摸對了路。正當丁文專心行進的時·蝙蝠羣急叫飛跑,丁文遲疑莫定四周一看·石窟頂有兩條蜿蜒曲折的紅線在動·來得毫無聲響。
那是一條約兩尺長的蜈蚣,黑色的節肢背甲,赤紅的邊沿,它是衝着持火把的人而去。
壓抑的慘叫聲乍起,丁文背後傳來一連串卟卟響動,“智狼”他們想用十字弩射殺大蜈蚣。然而,這條大蜈蚣行動迅疾·啪了一聲落下然後鑽進泥中。而受到襲擊的那個人,連同所持的火把一道沉沒。
嘶不知還有多少類似兇物,丁文頓時毛骨悚然。
快到這個石窟的出口時,一聲女子清幽的嘆息傳來,嘟嘟止住身形,髒不溜鰍的小頭朝着出口處張望了一會兒,神態頗迷惑不解。這聲嘆息若來自古時深閨·似飽含滿腹的幽怨、苦悶與孤寂,又似經過了世事滄桑卻無處傾訴,莫不讓人不禁駐足,默默相望而久久不能回神。
危險總在分神的時刻悄然來臨,那條大蜈蚣又出現在丁文身後。嘟嘟大吼了一聲讓丁文驚醒,丁文回頭一看打了個冷戰,連忙拔足前走,而嘟嘟一躍而過·只做出惡狀與大蜈蚣對峙着,卻不願兩敗俱傷·最後雙雙各退一步。
小傢伙的用心,想必把這東西留給“智狼”他們,嘟嘟實在太憎惡“智狼”這撥歹徒了。
(四)
剛出了第二座石窟,便見一個水潭。
水潭氤氳生煙,水面平靜如鏡,清澈見底。而水潭上方是層層疊疊的池層,池層大小不一,在丁文看來有點象層層梯田,十分壯麗。上方的水無聲漫過,一池接着一池,最後注入這方水潭。
這是一派世外山村暮春的清晨景象,炊煙裊裊,寧靜而宜人。
丁文很意外,非常意外!
怔在水潭邊,心裡的鄉愁如那煙霧一般升騰而起。
而嘟嘟此時已跳進水潭中,抖擻着渾身長毛,顯得舒適而愜意。受到了這驚擾,水潭中鱗光閃爍,一大羣魚兒從水潭向着上方水池不斷飛躍,劃出的鱗光如構成一道奇異彩虹。嘟嘟追着魚兒向着上方水池奔跑,玩興大起。
丁文緊跟而去,過了一個個水池,最後來到第三座石窟,石窟前同樣有一灣一畝大的碧綠清池,水池上方繚繞的煙霧更濃重,水面不時噴出泉眼,只是此處仍難得一見有水生植物。
這是一池溫泉。
能全身浸於池中,洗去全身的臭泥,泡來渾身輕鬆,這事正所謂夢寐以求。丁文坐在池邊洗去臭泥,剛剛受到驚嚇的魚兒們這時反而遊了回來,圍繞在丁文三人身旁,原來它們想攫食臭泥裡的小蟲子,卻啜得丁文全身酥癢。同樣泡在水中的邱碧瓊與謝杏芳,也許受到了魚兒們光顧,此時悠悠醒來,仍醉眼迷離。
丁文還是把青藤之果分食,誰知她們倆吃下了青藤之果,反而驚叫而起,然後傷心地哭泣。她們倆遭到了蚊羣和蝙蝠、小蟲子叮咬,再經魚兒咬食,全身許多傷處開始糜爛。其實丁文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輕聲安慰着邱碧瓊,只要能從這兒活着出去,回到桑家塢就能恢復昔日的容顏,別忘了丁文手中有荷香青泥。謝杏芳自然也聽到這番話,呆呆地望着這個石窟入口。
剛纔還空空如也的石窟入口,煙霧中不知何時兀立一條半身人影,若非對方又一聲輕嘆,丁文還無法確定。
“你是何人?”
“.¨”對方輕蔑一哼,聲音低沉而沙啞,卻帶異樣磁性,如在輕哼着丁文聽不懂的曲調,煞爲動聽。丁文這下可犯難,好不容易碰到可講理的對象,奈何雙方無法溝通。
“到了這兒你居然還會這麼問?這兒除了人之外,其他全是變態生物,擇人而噬的動物你知道吧。”“智狼”氣急敗壞地教訓。丁文轉頭一看,發現他的手下又折損了七個,剩餘的九人都顯得狼狽不堪。
“既然你來過這兒,便該知道接下的路怎麼走吧。我問你出口在哪兒?”
“出口就在這個石窟之後·只要你通過了這個石窟,我就告訴你。”
“智狼”的大方,丁文算領教過了,壓根就不信他這通鬼話,但不相信又如何,若丁文單槍匹馬便儘可大膽去闖·偏偏又捎來邱碧瓊二人。就目前而言,這個水池絕對不會是出口·看到向下溢流的水·丁文忽而幡然醒悟往身後方向一瞥。水往低處流,即使這地方處處透着邪乎,也不是所有地方都完全違背自然界的規律,出口應該就在環繞炬形山體的那條河流。
“智狼”似乎察覺到丁文的發現,大手一揮,他的手下們持着十字弩全瞄向邱碧瓊與謝杏芳二人,威脅的意味不言自明。
“在前開路吧·你別無選擇了·丁先生。我相信丁先生是位紳士,也是個憐香惜玉的男人。”
丁文氣憤地一拍了水,伸手拉起茫然無措的邱碧瓊與謝杏芳,向着第三座石窟入口游去,而入口處那條人影早已不知所蹤。
第三座石窟全被溫水灌滿,揮之不去的魚羣鱗光閃閃發亮,反而丁文探路明燈。石窟內的地理狀況仿若筆架島底下的無數孔洞·交叉相連,個個相通,如一座水底迷宮。
有了上回食人魚湖的經歷,邱碧瓊與謝杏芳總算沒有慌亂,各自搭在丁文的肩,潛水而遊。不過這下可苦了嘟嘟,倒是謝杏芳有辦法,把那張黃金卷頁成吹氣管·否則丁文要來回人狗嘴對嘴渡氣。
這段水底天塹總該可以甩掉可惡的“智狼”吧,丁文邊想邊警惕看着水底四周。發現一條飄忽的影子就在左右·待丁文認真去看時,這條影子又消失不見了,不過這條影子似在有意無意引導着魚羣,不知要將丁文引往何處?丁文暗暗思忖,若在水底不受意外攻擊,這段水路倒安逸,不妨將計就計。
對方所引領目的地竟是一座人魚雕像前,這總算讓丁文鬆出一口氣。丁文雖不通人魚們的言語,卻在人魚三姐妹相處中窺得一些粗淺禮儀,這時正好派上用場。那條飄忽的人影也因此顯身,是一條渾身白鱗的人魚姑娘,它白膩的臉龐帶着不可思議神情。而邱碧瓊與謝杏芳更覺不可思議,就算打破她們倆腦袋也想不通,丁文怎會有此一着?
也許基於相似類型的緣故,人魚姑娘明顯降低了敵意,轉而換上少女特有的羞怯神情,在前招手又將引至一面石壁。
這面石壁刻着許多清晰的古人畫像,從着裝可斷出其中有些人物的朝代,丁文暗暗將一些畫像與腦海中的名號逐比對,沒想到崑崙種種神秘傳說引來多位青木戒擁有者瓣訪。
當丁文指着那位唐代和宋代人物,做出無比尊敬的姿式,人魚姑娘臉上綻放出滿心歡喜的笑容,它又帶着丁文遊往離石壁不遠的洞穴裡。洞穴裡堆着很多人魚們死後的骸骨,人魚姑娘的神情又變得憂傷,嘴脣翕動着,彷彿在訴說它的先人們一一死去,最後只剩它孤單一個。
丁文本來還打算,在可能情況下帶着這位楚楚可憐的人魚姑娘離開,可當目光在那些骸骨中觸及一個眼熟的圓球狀東西之後,對這位人魚姑娘的印象悄然改觀。
琥珀,在這裡終於又見到類似的琥珀!
琥珀內封藏着怎麼樣的異物,當時小狼若不仗着丁文有能力壓制,小狼將變成難以擊殺的絕世兇物,又將會如何禍害世間?由於九頭紅毛蟲對於雷電天生恐懼,許多食過這種禁物的生物反而被這裡環境所限,看來這裡不僅是人間地獄,還可能成了變異生物所佔據的魔窟。
這個看來嫺靜的人魚姑娘能夠例外嗎?
(五)
丁文費了一番功夫打手勢表示要離開第三座石窟時,這位人魚姑娘流露出不捨的神情,卻通情達理地沒有發難,把丁文三人與嘟嘟引至第三座石窟的出口處。
恢復了自由呼吸,邱碧瓊與謝杏芳對這第三座石窟反有些戀戀不捨,對人魚姑娘的興趣大於對潛伏危險的警惕,也將丁文爲何能在水下自由呼吸暫時忘到一旁。在這裡看盡兇惡生物,頭一次碰到和善的人魚姑娘·邱碧瓊還忍不住說,爲什麼不帶人魚姑娘一起走呢?丁文暫時不予明說。
出口處是個緩緩向上、稍顯平整的岩石,巖面長着茂盛的苔蘚,足底着力甚滑溜,有時不得不手足並用,這根本不算是一條路·只是前方有團淡紅光亮吸引着丁文三人前往。到達光亮處後,卻出乎丁文三人的意外·眼前有個一居室之大的水池·那團光亮是從一個石壁透出,在絲絲煙霧籠罩下,顯得朦朦朧朧。朦朧之中,隱約可見水池裡人類的頭骨。
不用丁文回頭,人魚姑娘的嘹亮歌聲從水池裡傳來,邊唱邊扭曲着身軀,極盡挑逗與媚惑之態。
“快掩住雙耳。”丁文立刻察覺不妥·因爲青木戒散發的絲絲涼意仍壓制不住小腹洶涌的燥熱。可爲時已晚·邱碧瓊用她的滾燙雙脣堵住丁文的嘴,雙臂纏上丁文的脖子,整個人纏在丁文胸前;謝杏芳更難自禁,顯得意亂情迷。
嘟嘟怒吼一聲,撲殺而去。
血光倏現,歌聲暫歇。
嘟嘟一爪正中人魚姑娘脖脛,按理這是致命一擊·可人魚姑娘的傷口快速復原着,它對於嘟嘟的攻擊毫不在乎,魚尾拍擊起水花,甩動滿頭白色髮絲,反而向着丁文衝來。
“苦海競渡。歷盡七情六慾,是否可算?這裡明顯是愛與欲的考驗,卻也是要命的誘惑,身前的水池似成了軟帳溫室·只需踏前一步即可享受快樂的魚水之歡。”丁文一咬舌頂,暗暗摸出那根銀錐·待人魚姑娘近前,奮力朝它的胸口刺去。
人魚姑娘輕哼一聲,猝不及防之下被銀錐穿胸而過,帶着丁文三人一同摔進了水池裡。
水花四濺,腥臊的血染紅了水池的一方,可人魚姑娘不顧自己傷勢,臉上神情十分瘋狂,又佈滿了暴戾的獰笑,尖尖十爪依舊插向邱碧瓊的後腦,欲一下置邱碧瓊於死地。丁文的身軀被二人緊緊纏住,在水中無法移動,眼看邱碧瓊不能倖免於難,在這危急時刻,嘟嘟做了個聰明舉動,斷其十指。
人魚姑娘淒厲地尖叫一聲,變抓爲推,重重一推,身軀向後滑出數步,隨着銀錐拔出,胸部的傷口又射出一標血。嘟嘟並未停止攻擊,竟將人魚姑娘的一雙眸子硬生生挖了出來,一口吞進嘴裡,然後跳將開來。
遭受這一連串偷襲後,人魚姑娘厲聲長叫,神色兇戾,狀若厲鬼。被斷十爪如春筍般地緩緩長出,一雙空洞眼窩各蒙上一層紅色的虹膜,胸部傷口彌合後血跡斑斑。吞食那種琥珀後的人魚姑娘,其變異特性在此時畢顯無遺。
丁文從水裡掙扎而起時,恰恰看到了這一幕。而沉浸於愛慾之中的邱碧瓊與謝杏芳仍糾纏不休,丁文知道這是蟻酒後遺症被激發的緣故,因此出手將她們倆擊暈。
“來吧。”把銀錐按在十字弩上,箭已上弦,丁文瞄準了人魚姑娘的臉龐。
對於這種應對把式,人魚姑娘似能見到,咯咯咯地狂笑,魚尾擊打起水花,悠哉悠哉前行,樣子頗爲輕視。丁文扣板機,銀錐疾射,正中人魚姑娘臉龐,而它卻隨手一拔,把銀錐擲去,彷彿對這種傷痛顯得不痛不癢。
這比對付“措巴達揚”困難太多了,至少“措巴達揚”兇性有餘、靈活不足,人魚姑娘在水池中如魚得水,速度忽地加快,一晃便到了跟前。鋒利的十指插入丁文的肩胛,它輕鬆將丁文高高地提起,彷彿在炫耀自己捕獲一隻滿意的獵物,卻任憑丁文的雙腳踢打着它。
丁文此時忘記了疼痛,一心只想脫離這對魔爪,可越是掙扎,人魚姑娘的興奮笑聲越響亮。
在它得意忘形之際,嘟嘟叼來了那根銀錐,跳上了人魚姑娘頭頂,前肢一撓,竟將整根的銀錐筆直插進它的頭。人魚姑娘的笑聲霎時停頓,將丁文整個人重重一甩,空出雙手對付令它厭煩的嘟嘟。
丁文又摔落在水池中,肩胛的傷讓兩隻胳膊無法自如了,丁文嗆上幾口水,掙扎身子站起,只見嘟嘟在人魚姑娘頭頂不停跳躍,靈巧地閃避那鋒利的十爪。小傢伙甘冒奇險,想必爲阻止對方拔出銀錐,看來銀錐或起些作用,只盼閃電快些來臨,但這種願望不可能心想即事成,還不如.小狼的血具有療傷奇效,這人魚姑娘的血應該也不差。
一個大膽的想法闖入腦海,丁文水衝了過去。
已被嘟嘟耍弄得心煩意亂的人魚姑娘,決計想不到丁文還敢衝來,而且來取它的血治傷。雙臂地勉強從後抱住了它,丁文張口就咬,一口咬下,魚鱗滿嘴,腥臊之味充鼻。吐去魚鱗,丁文再接再勵,直到魚血流淌,浸溼了丁文的雙肩,可丁文仍沒罷口的意思,活當大口在吃生魚片,那個瘋狂勁從來沒有過。
糾纏了不知多久,魚血幾乎染紅了整個水池,響亮的噼啪聲忽然再度傳來,對於雷電異常敏感的人魚姑娘無力癱倒在水池裡,而丁文灌了幾口池水也從瘋狂中清醒,只覺渾身躁熱,彷彿一團火在體內熊熊燃燒。
“變異的人魚血,姥姥的,這血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