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個日夜潛入大巷,雖不致於把筆架島下的全部孔洞探查,但也有個七八成,依舊不見桑木蘭的絲毫蹤跡。*
“難道......”丁文重又拿出,看着那條短信,眉頭緊緊鎖着。
難道不是在筆架島?
海水從大巷倒灌,從小巷流出,出去後可是茫茫外海。
丁文不敢想象,桑木蘭可以在大巷內的那些孔洞生存下來,就算水性一流的人在裡面也會窒息而亡,而且孔洞內有些海洋生物蟄伏在深處,二尺多長的海蛇、近海少見的毒水母和一些攻擊性很強的魚類都足以致命,除非桑木蘭遇上奇蹟。
出海
新購的快艇昨日送來,現在停靠在筆架島舊渡口,不過出海這主意一提出,父母親異口同聲地反對。
筆架島上的別墅正在裝修,父母親都住到島上,即使丁文再神出鬼沒,依舊可從二人的目光中看到那份擔憂,畢竟筆架島不大,該找的地方鄉親們都找過,不該找的地方就剩筆架島的大小巷,這兩處地方由來都讓桑家塢人談之色變,父母親這十來天都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啊,茫茫大海可不比筆架島四周,說筆架島有媽祖保佑。媽媽不阻攔你尋找木蘭,可出海不行。”丁母拭着眼角淚花,丁父說丁文每日去往大巷,她都要跟着去媽祖廟上香,何況第一期圍墾的灘塗已經整好。
“這趟我必須去,可以喊上小良或小正一起出海。”
楚婉玉這回默不作聲,想起初到島上的那一夜,由於對浮屍的驚悸反而拖累了丁文,更不用說遠離筆架島的外海,單單暈船就夠她受。
父母親也不出聲,卻是想得多。九叔公之事讓二人頗猶豫,如果去喊村裡的每個人,他們都欣然同意,但水火無情,萬一在外海出狀況,豈不愧欠於人。
丁文拿走快艇鑰匙,僅喚走嘟嘟,趁着還未漲潮之際,便在快艇上仔細檢查一番,別到時拋錨在外海,那可就難辦。
晴日,無風。
快艇劃破蔚藍海面,繞向筆架島南端的水域。在快艇附近,一個矯健的身影嬉水相隨,楚婉玉驚呼:阿嬸,那是遊遊
丁母和楚婉玉皆驚愕,卻都舒出一口氣。她們以爲丁文之所以敢潛進大巷,那肯定是海豚遊遊的功勞,這個大海精靈竟能跟着保護丁文,比任何人都來得穩當。
到了小巷海潮出口的海面,由遊遊在前帶領,快艇在後面跟着。
這條海流帶如此長,約摸距離筆架島60多海里處,匯入一條更急更寬的海流帶,順着這條海流竟到達150海里一個天然大隘口。隘口左側是大陸架延伸出來的半島,右側是一座島嶼。
快艇靠到島嶼,固定好纜繩,安撫了遊遊,登上島嶼。
這座島嶼比筆架島小,四周全是裸露的礁岩,只有島中央有一片青翠。在島的南端水域,搭建有十多畝的魚排網箱。還未靠近魚排,一陣犬吠傳來,而嘟嘟的聲音比對方還兇。
聞聲出來是一位中年人,對於丁文這位不速之客,對方喊住了自家的狗兒,上前詢問。聽是丁文從桑家塢來的,中年人警惕之色已然釋去,熱情地招呼丁文去往島中央的家。
中年人叫俞有福,是當地一位養殖戶,與其弟俞有祿建起這個網箱養殖魚場,從桑家塢來的、又是丁姓,很快猜着丁文這個養魚能人。
這個島嶼叫巖嶼,島上只住着六七戶人家,俞有福說原來還住着二十多戶,由於出入不方便,大多數都遷走了,他們很羨慕筆架島有人投資。貧瘠的砂礫田種着花生與地瓜,長勢不好,看來島上必定缺少淡水,這方面與筆架島沒得比。
俞有福很善談,不過丁文來得突兀,便問所爲何來?
看到島上零落的樹木並不遭過颱風肆虐的痕跡,丁文問的是月前那場颱風。
俞有福說颱風從巖嶼擦邊而過,否則他們的魚排將全軍覆沒。“虎閘門”平時海流就急,海潮落差最大可達3米,颱風帶起的大海潮,是他一生從沒見過的大浪,那一壠一壠波浪象山樑子,看樣子好似蓋過了巖嶼。
雖然颱風沒有正面襲擊巖嶼,但他們的魚排還是損失不小。
島上剩餘六七戶,都是俞有福的至親,他們把所有老屋全推倒,用石頭壘起六座四四方方的三層房子,四周場地很寬敞。丁文說這地方不啊,不料與桑家塢的筆架島一衣帶水,若是有充足的淡水,想必也是一個世外桃源。
充足的淡水,俞有福聽了雙眼一亮,說島上的淡水足夠十來戶生活用度,於是帶到離家門口不遠的一口老井。老井不大,兩尺見方,井壁長滿綠苔,說這口井很古老,是明代之物,當時抗擊倭寇所挖的。即使有點歷史,也抵不過現實生活所需,六根鍍鋅管布進老井,自然各自引水到自家水塔裡。
丁文的心裡卻在暗暗琢磨,藍子若當真被海流帶到此處,絕對葬身於海,現在只有筆架島最有可疑。本想就此返程,但俞有福實在太熱情,說到了他的家門口,也得進去坐坐,喝口水再走。
石塊壘起房子,外部看似粗糙,內部卻裝修得不。
俞有福瞧丁文心不在焉,很直爽地問,是不是在尋找他的落水失蹤?丁文聽了馬上振奮起精神。
“虎閘門”每年都會見到一兩個浮屍,僅這次颱風帶來的就有七個,具體可以到當地派出所詢問。丁文道聲謝當即告辭,心裡正七上八下,想想藍子應該不會在這七人名單之內,否則漁澳鎮方面早接到通知,爲了尋找桑木蘭,已經通過公安部門和省電視臺發佈尋人啓示,並懸賞重謝。
俞有福送至快艇停靠處,臨時起意帶丁文跑一趟,幫忙解了纜繩跳上快艇,見到丁文在船舷正與海豚告別,不由大爲驚奇。
丁文讓遊遊先回筆架島,聰明的海豚居然能領會到這個意思,戀戀不捨嘰咕叫上一陣子後,順着海流逐波走了。俞有福這回總算大開眼界,說丁文馴魚手段不同凡響,以後可要經常來巖嶼指教。
其實從俞有福家的裝修看來,他們在魚排養殖上應該大有斬獲,與使用青木戒投機取巧不同,這些養魚人的實際經驗必定豐富。
到了當地派出所查詢,七個死者均有人認領,丁文忐忑的心終安定,卻發覺手心捏了一把汗。眼看天色不早,俞有福挽留丁文去巖嶼島暫住一晚,其情殷殷,丁文接受這個邀請。
俞家殷實,當丁文是貴客,晚餐甚爲豐盛,俞有福召來叔伯和弟弟坐陪。
見丁文攜來兩小壇青紅酒爲客禮,俞有福很高興,說大家平日都禁酒,怕是酒後去魚排不慎落水,所以家裡很少備酒,丁師傅這酒解了他燃眉之急。
俞家魚排養殖有烏魚和黃魚,這回煮起烏魚湯,湯濃而味鮮,與常知偉的手藝有所迥異,另具漁家特色。而蠔油小黃魚似乎更勝籌,丁文夾一片在嘴裡細細咀嚼,不禁交口稱讚俞家的嫂子手藝好。
俞有福問丁文,這魚比桑家塢養殖場的如何?
不可比。巖嶼四周潮深,且多爲活水,魚排養殖出來的魚多些清味、少了土腥,魚肉不夠緊就是;桑家塢養殖場潮淺,島上多有海鳥捕食,魚兒多份野性。
“魚跳過盆”正說明桑家塢養殖場的魚野性十足。
俞有福內行,可聽出裡邊的門道,桑家塢養殖場出產的魚比擬、甚至超過野外,這正是養魚人所孜孜以求的,人工馴養大黃魚的價格與天然的有着雲泥之差。但這是沒辦法的事,採取何種養殖方式,環境就侷限魚兒本身品質,有利必有弊。
俞有福和丁文在談魚,俞有祿與他的大伯、三叔等人在論酒。
窖在青木戒裡的青紅酒,其酒色、味道與衆不同,很好入口。如果稍微溫一下,酒的口感就更綿更醇香。俞有祿對酒有點見識,啜上一口後,要他的大伯、三叔等人小口些,慢點嚥下,別豬八戒吃人參果,啥個味道也不知,糟蹋了這原漿酒。
俞有福向弟弟瞪去了一眼,又朝丁文歉意地笑了笑。俞有祿卻說哥你別不服氣,丁師傅養出的大黃魚有青紅裡那股說不出的滋味,不信的話可以嚐嚐。俞有福將信將疑,端起瓷碗喝上一口,嚥下了酒,還吧唧有聲,方纔點了點頭。
“去年特意買回一條大黃魚嚐嚐,也是這麼做魚湯,我哥吃後在魚排上嘮了一整天,還說一定要去桑家塢取經,今日恰好丁師傅這個能人,看沒把他高興得...不過,我們魚排裡的魚也不,每季都脫銷,就是價格不夠理想,丁師傅這餌料是不是有秘方啊?”
“是有些特別,桑家塢已經在建魚料加工廠,本來不外銷,對你們的魚場可破例,我的建議在售魚的前十五天喂上,到時你們可試試效果。”
家宴散後,丁文不在俞家住下,回到了快艇。
朗月高懸蒼穹,灑下銀光;波浪輕吻岸礁,搖盪了快艇。獨坐舟首,晚風輕拂,一罈青紅在旁,不時灌上一兩口。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藍子,你到底在哪裡?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月色下,撩人思念不期而臨。有時如野草狂長,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有時如這壇青紅,飲者綿綿醇醇,不知已醉人。
第二0一章 尋尋覓覓
第二0一章 尋尋覓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