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陌思考了一下賈珂的話,覺得一定是這樣,於是對賈珂說道:“大人那咱們怎麼辦?”
賈珂對他笑着說:“當然是守株待兔,張網捕魚。你帶領人馬在北門等他。他不來還則罷了,他要是來,就讓他自投羅網。”
馮陌現在對賈珂是言聽計從,既然賈珂吩咐如此辦,那他就沒有什麼疑問。立即下去帶領人馬,在北門埋伏,等待那些間細自投羅網。
再說開平衛內,有一戶人家,乃是開平衛有名的富戶,他家主要是做馬匹買賣生意。這幾十年來順風順水,沒有出過什麼差池。這戶人家主人姓湯,全名叫湯蒯。從他父親那一代就開始做馬匹買賣生意,這麼多年下來,已經打通了朝廷和草原之間的道路,不管在哪處,都暢通無阻。現在家居鉅富,在宣府鎮,已經算是數得着的人家。
但是外面傳言主人湯蒯十分的戀舊,所以這些年來大本營一直沒有離開開平衛,並且年年修橋補路,但遇到災荒還要賑寄災民,是開平衛最有名的大善人。這一次韃靼人來攻,官府徵調開平衛內所有的男丁,他不但讓自己的家人,就連他的兩個兒子都送上了前線。
可是幾乎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這位湯大善人,並不是中原人。他的父親本是韃靼人,被前任可汗派往南朝,擔任細作爲韃靼人通風報信,甚至採用暗殺等手段,來爲韃靼人剷除異己,他的父親去世後,他接任了這個職務。雖然有時候他都忘記了自己是韃靼人,但是每一次有命令傳來,就讓他想起了,這個讓他自己都痛恨的身份。
開平衛前幾任千戶的死都和他有關,前去暗殺的殺手都是韃靼人的死士,都是他借用販馬的機會,偷偷從草原接應進開平衛的。
就在剛纔他接到在城樓上,協助守城的家丁回報,韃靼人大營中點起了三堆巨大的篝火。
湯蒯聽到這個消息,就開始有些坐臥不安,他和他的父親不一樣。他的父親一直認爲自己是韃靼人,可是他卻從心底裡抗拒這個身份。他的母親是中原人,他也想成爲中原人,不想成爲韃靼人。
湯蒯在家中思來想去,他知道,如果他這一次按韃靼人的命令去辦,那麼他就在中原再也待不下去了,一想到要回到草原,過那些逐草而居,朝不保夕的生活,他就從心裡感到發寒。
他在自己的房間裡轉來轉去,看着父子兩代,努力經營而建立起來的宅院,再想一想草原上的羊毛帳篷。他覺得他能夠做出決定了,即使自己罪該萬死,也能保存自己的子孫過上榮華富貴的生活。而不是在草原上放羊,然後被領主剝削,就連自己妻子的新婚,也要送給領主首先享用。
人一旦作出決定,就會感到全身的輕鬆,因爲他已經知道自己將面對什麼。湯蒯也是這樣,他不怕死,但是他害怕他的子孫,像那些牧民一樣苟且生活。
湯蒯做出了決定,那麼他就不能再遲疑了。
“來人,給我備車。”
這時候他的夫人,端着一碗燕窩進來,對他說:“老爺都這麼晚了,你還要去哪兒?”
湯蒯看了看自己的老妻,不知道自己這一去還能不能回來,面帶溫柔的對她說:“我可能要出去幾天,這幾天我不在家,家裡就交給你照顧了,咱們的兩個兒子年紀也不小了,你要好好管教他們,然後給他們娶一房厲害一點的媳婦,將來能把他們管住。好了就這些。”說完就往外走。
她的妻子感覺到,他的說話態度有些不對。這不是出去兩天說的話,倒像是在交代後事。連忙上去拉住他,眼睛不由一下就紅了,語氣中帶着哭腔,問他:“老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和我說,咱們一起商量,你可是咱們家的頂樑柱,沒有你,咱們家就散了。”
湯蒯溫柔的抓住她的手,這雙手已經不像二十年前,那樣柔軟了,然後輕輕的拍了拍,安慰她說:“沒什麼事,就是去處理一些小事情,給咱們兒子未來打個基礎,以後活的也就安心了。”
安慰好妻子,湯蒯出門上了車,直接前往城門處,到了城門,看到這裡防備並不森嚴。但越是這樣,他越覺得害怕。現在正在同韃靼人打仗的時候,城門處防衛如此鬆懈,恐怕是已經布好了網,等自己這隻魚往裡跳。
湯蒯沒有耽擱,下了車找了一名士兵。滿臉帶笑的問道:“這位小哥,和你打聽一件事兒,不知道千戶大人在不在,我有要事要向他稟報。”
那士兵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馬上認出了他,湯蒯在開平衛還是很有名的,然後讓士兵滿臉帶笑的說:“原來是湯大官人,你找千戶大人有事兒?”
湯蒯平和的說道:“是呀有些事情,要和千戶大人說。”
“那你等一會兒,千戶大人就在城頭,我讓人給你稟報一聲。”說完就對旁邊的人說:“你去城頭向千戶大人稟報,就說城裡的湯大善人,有要事要見千戶大人,看大人怎麼說”
旁邊的士兵聽了他的話,馬上向城樓跑去。
湯蒯在下面等了不長時間,那個士兵就下來了,然後笑着對湯蒯說道:“千戶大人知道湯大善人來訪,十分的高興,讓我請大善人上城頭敘話。”說完就擡手請湯蒯上城頭。
湯蒯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什麼退路了,跟着那士兵上了城頭。到了城頭上,往前走了幾十步。來到一位少年將軍身邊,那士兵上去單膝跪倒在地,對那少年將軍說:“啓稟千戶大人,湯蒯帶到。”
賈珂已經看着剛纔上來稟報的士兵,帶着一箇中年富商模樣的人,來到他跟前。
賈珂對那士兵擺擺手說:“你回去吧,這裡有我就行。”那士兵便告退下去了。
湯蒯哪裡還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新來的千戶賈珂。趕緊前雙膝跪倒在地,對賈珂行禮道:“草民湯蒯,叩見千戶大人。”
賈珂看着他,臉上微微的笑着,“我是知道你的,咱們開平衛有名的大富商,大善人,不知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湯蒯看着眼前這個面帶微笑的少年,不知怎麼着,就感覺背後一陣發涼,就好像被野獸盯住一樣。
本來他以爲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什麼可害怕的了,不過只見到這個少年起,他就覺得這個少年太可怕了,這純粹是一種在南朝臥底這麼多年來的直覺,這種直覺不知道救過他多少次。
湯蒯跪在那裡也不敢起來,頭也不敢擡,對着賈珂不停的磕頭,然後語氣中帶着顫抖的說道:“草民是來自首的。”
賈珂笑容收了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從西風中透出一陣陣寒光,但和他說話的語氣中還是帶着笑意:“湯大善人做了什麼事需要向我自首?”
湯蒯仍然在不停的磕頭,“大人,小的罪該萬死,是韃靼人的奸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