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自然並不知道,轉眼蘭間他便只經同時登卜了兩冰…羔單,他現在的滿腹心事,卻只在三個月後的鐵網山上。
其實,以目前的局勢而論,賈芸無疑是最爲尷尬的一個。他雖身處賈家的核心,卻並不對榮寧兩府和那個所謂的先皇長子義忠親王老千歲有多少的認同感,若不是因爲不忍心看着大觀園裡那些水做的骨肉們被摧殘離棄,他恐怕早就當着太子和張漆之面將謀反之事揭發出來。
可是反過來說,對於那個面目陰沉的皇帝,賈芸也同樣說不上完全的放心。別的不說,如果坊間傳聞裡那些弒父逼兄,矯詔篡位的秘聞都是實情,這樣的皇帝又怎能讓他去傾心投靠?即使自己能想出辦法,將賈家從謀逆的邊緣上拉將回來,可是誰又能保證那皇帝老子在得知幕後詳情之後,不會來個秋後算賬?!
到時候,只怕整個賈府又只能回到原著中那個抄家滅族的結局中去,而自己,大約也絕不會得到什麼好下場,畢竟這歷來告密之人,能見有幾個善終的?!
賈芸揉着自己的腦袋,不堪重負似的呻吟一聲。旁邊的小紅連忙將手中的茶碗放下,輕輕走到賈芸的背後,伸出兩根嫩蔥兒一般的細長手指,慢慢兒的旋摩着賈芸的太陽穴。
“二爺,也多歇着點吧。自打小紅進了這雪芹軒,眼睛裡頭看去,二爺除了病中那幾天,竟是再沒有一日安寧的。”
:卜紅糯糯的聲音響起在賈芸的耳後,
“那厚厚的戲文稿子就不用說了,就連老爺夫人也三天兩頭的找爺去前院議事,園子裡竟是再看不見人的。
賈芸閉着眼無奈的苦笑了一聲。要不是小紅提起,他都幾乎忘了,初次穿越之時,他最大的願望,其實不過就是去見識見識這些《紅樓夢》裡的各色女子罷了,只是想不到一路行來,現在的自己卻已經卷入到了這詭謎的朝局之中,而且似乎是”彌足深陷啊!
“再看看怡紅院裡的那位,整日介混跡在姊姊妹妹的房裡,就連跟咱們丫頭也是沒大沒小的胡咧,閒了不過讀幾本書,寫幾行字,再不就是拿根釣竿子坐在湖邊當半天渣翁,何曾見他這麼長吁短嘆,滿腹心事過,二爺也該學學纔是。”
聽着小紅描透着賈寶玉的幸福生活,賈芸更是鬱悶的長出了一口氣,寶玉那樣的小資生活,誰個不想呢,只是若自己也與他一般成天浸染在這風花雪月之中,至多不過數年光景,這大觀園和賈家兩府,想必就會是一副荒煙蔓草,寥若鬼域的景象了吧。
“哎
賈芸痛苦的嘆息着,
蜘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啊”
“卻不知芸哥兒是爲何心憂,又所求何事呢?”
窗口,一聲甜美的嗓音響起。賈芸連忙回頭望去。正是寶釵和鶯兒主僕,小紅連忙上前開了門將她們迎進屋裡,寶釵看了看四周經過重新佈置後的景象,輕輕笑道:
“咱們倒是同病相憐的,我那兒也被老太太命人擡了些東西來。”
賈芸點了點頭說道:
“蘅蕪院畢竟地方闊大,不像我,總共三間小屋子,經這麼一擺弄,竟是連個待客的地方也騰挪不開來了。”
“說起待客,我今兒還就是爲此而來呢。”
寶釵笑着接口道,
“咱們昨兒爲了四丫頭要畫大觀園行樂圖向詩社告假的事兒在藕香謝里集會,說起你的面拖蟹,各個都是讚賞的了不得,算兒又說你與雲丫頭都是後補入的,如今雲丫頭算是習,獨只有你還欠着咱們,要你改天來補上呢。”
要芸聞言,不由拍手道:
“正好正好!剛剛兒小紅還勸我要多去園子裡走動走動散散心,你們便給我出了這個題目,巧的很,下一社一定是要讓我來邀的。”
小丫頭毒兒在旁邊抿着嘴說道:
“我們姑娘常說,二爺不是俗人,那一日史大姑娘的螃蟹宴連老太太都稱讚,二爺這次可也要多費些思量,辦的別緻巧妙一些纔是。”
寶釵瞪了營兒一眼,正要呵斥小紅卻在旁邊拉着賈芸的袖子笑道:
“什麼別緻巧妙,我看鶯,蜘姐上次螃蟹吃上了嘴,這次是拐着彎兒讓二爺不要忘了我們這些做丫頭的呢。”
一句話,說的賈芸大笑起來。寶釵也指着鶯兒笑罵道:
“真真是沒出息的,倒像在咱們家裡受了虐待一般,沒得叫人笑話!”
鶯兒委屈的雙頰通紅,又不敢跟寶釵頂嘴,低着頭喃喃自語,卻不知在說些什麼。賈芸見她可憐,連忙上前瞪了小紅一眼,輕輕說道:
紅一向調皮慣了,寶姑娘休要多心,我覺得到是鶯兒說的是,有史姑娘珠玉在前,我這一社果然要多費些心思纔是的。”
寶釵忙說道:
“芸哥兒卻不必急於一時,我剛剛纔從老太太那兒過來,再過兩天,就是鳳姐姐的生日,老祖宗恩寵,要各人湊了份子好好得鬧上一回,你這一社,倒是等過了那天再說。
“鳳姐兒的生日?”
賈芸被寶釵這麼一說,不由一個愣神,腦子裡想起了原著中的那個。著名橋段志滿意得的王熙鳳正是在自己生日這天,“變生不測”發覺了他丈夫賈漣和割卜鮑二媳婦偷情的事情,結果惹得榮寧兩府好一陣沸反盈天,鳳姐、平兒兩個各自的尋死覓活,最後更逼得鮑二媳婦自縊而死,很多人都說賈鍵和鳳姐的裂痕正是從這天開始逐漸顯現,以至於到最後,那麼一個女霸王似的王熙鳳,終是落了一個。“一從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的結果。
寶釵並不知道賈芸的心思早就神遊物外,聞言忙笑着說道:
“只怕待會兒鴛鴦他們也要來讓二爺出份子呢,這次是老太太起得頭,全府上下,主子奴才,一個都跑不了的。”
賈芸連忙回過神來,說道:
“難得一次,也是應該的,誰讓老祖宗那麼疼漣二奶奶呢。”
寶釵笑着點了點頭,兩人又坐着說了會兒話,寶釵才起身告辭,賈芸親自送到了院外,目送着她們主僕身影消失,猶自怔怔的立在當場。半晌之後,只見賈芸突然用力的跺了跺腳,隨後跑回自己的書房之內,一疊連聲的吩咐四兒研墨,自己則抱來一卷雪浪紙,鋪開在書桌之上,提筆在右側寫下了一行。
這是他新劇的名字。
賈政有一句話說的沒錯,無論義忠親王三個月後是否會暴起發難,又會帶來怎樣的結果,自己在這段時間裡,卻還是須要做出認真排戲的動靜來,不使太子和皇帝生疑。因爲自己穿越來此,最大的使命就是要用盡所有力量,保護大觀園中像寶釵、鶯兒以及黛玉、湘雲、妙玉等等那許許多多的薄命紅顏啊!
第四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