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車在四通八達的城市裡穿街走巷,最後進了一個我曾經很是熟悉的中檔小區,停在一棟六層居民樓的地下停車場。
我似乎已經明白他想帶我去哪。
果不其然,沈曜靈領着我上到五樓,站在綠色防盜門前,將一把鑰匙扔進我懷裡:“自己開。”
我怔怔地抓着鑰匙,久久沒有動作。
“傻了呀?”他在我面前晃了晃手,看見我眨巴着眼又指了指門,“開啊。”
“你……怎麼知道我以前住這?”我仍舊沒有完全反應過來。
“很難麼?你靈哥想知道的事情,有什麼知道不了?”
我手指捏着鑰匙柄,示意道:“你把這間房租下來了?”
“沒有啊。”
我看了看門,沒完全懂他的意思。
“我買下來了。”沈曜靈說,“人家說搬進來沒多久,本來不肯賣的。搞得我又是威逼又是利誘,最後多加了三十五萬纔給買下來啊。”
“你傻呀?”我砸了他胸口。
沈曜靈抓住我的手,一把拖進懷裡:“爲你做的事情,多傻都不傻。”
“你買我以前住的房子做什麼?”
“讓你搬回來啊。”他仍舊沒有鬆開我,“再說了,我要是以後不和古秋月結婚,被我爸逐出家門,我還得有家住不是麼?”
我嘟着嘴,反問道:“你不是有地方住麼?”
“沒你的地方都不是家。”
我一下子就笑了。
打開門走進屋子裡,還是我以前的佈局,雖然重新裝修了一下,改變也並不大。我在這個城市打拼了五六年才勉強買下這個兩室一廳,可惜好景不長,去年的市場蕭條,我生意出了大問題,爲了還錢只好賣掉這個房子。我曾經想過,等我東山再起,我一定要把它買回來,沒想到沈曜靈這麼快幫我實現了這個我從未宣之於口的理想。
“你這屋子真挺破的。”沈曜靈環顧一週,沒好氣道。
“得了吧大少爺,你懂什麼呀,就你口中的這破房子我都住不起。”沙發還是以前的沙發,我坐進去,巨大的安全感立刻將我緊緊包圍,雖然屬於別人的氣息令我略感不適,我情不自禁發出感慨,“啊,還是自己家舒服啊。”
“有我才舒服好麼!”他挨着我坐下,“打算怎麼謝我?”
“以身相許。”我斜眼打量着他。
沈曜靈一隻胳膊搭在沙發背上,轉過身和我四目相視,滿意到:“那好……”
“那肯定不可能。”我話鋒一轉,一副逗弄得逞的自豪,“要不……”我頓了頓,“要不我就勉強收了你,留下你下半輩子算了。”
“也行啊!”沈曜靈站起身,“吶,這屋子就是你金屋藏嬌的地方,你靈哥就是這屋裡的嬌,記得定期來陪你靈哥溫存溫存。”
“溫存什麼?”
“你過回去了?這都要問老子?”他一臉鄙夷地看着我,突然膝蓋擱上沙發,雙手撐住我身後的沙發版,大山壓境般俯下上半身,一臉邪笑,“現在就讓你體驗體驗。”
說着一隻手改爲攥住我肩,向後死死壓在沙發上,熟悉的脣和熟悉的味道隨之到來……
李思怡隔日幫我搬家的時候一臉不屑:“不是我說,二萌子你來點實際的好麼,古秋月的底我不是都亮給你了麼?你和沈曜靈說啊,你揭了她啊,你說她不是個好鳥,讓沈曜靈不要娶她回家啊?”
我掃着地,淡淡地擡起頭翻了她一眼:“那我是好鳥?”面對李思怡的無言以對,我聳聳肩,“行了,大家都不是好鳥,你不是我不是他也不是,誰都不是,誰也別看不起誰好麼。”我又掃了兩把,突然笑了起來,“哦對我忘了,你是,哈哈哈李思怡你是,你是好鳥,你個小處女。”
李思怡衝上前來狠狠推了我一把:“媽的老孃怎麼就想起來告訴你了!”
“幹嘛?惱羞成怒?”我向後跌了兩步,仍然沒有停下調笑的意思,“哎我說,你羞啥啊,這好事,多光榮啊,要我就掛個牌子,老孃二十八還是……”
李思怡扔了手中疊一半的衣服:“還說!老孃今天不給你點厲害看看!”說着就撲上來,和我嬉笑着扭打在一起。
玩鬧了一通,又打掃打掃屋子,我收拾起包,喊她道:“我看今天也差不多了,咱撤了吧,我去醫院了啊。”
“你幹嘛?卸磨殺驢,用完我就叫我走啊!”李思怡一臉不爽地瞪着我,“我告訴你啊二萌子,別想甩開姐,我正好沒事,今天你去哪我就跟去哪!”
“我去醫院,你去麼?”
她睜圓了眼,張大了嘴:“去醫院幹嘛?”說罷自導自演捂着嘴道,“哎喲我去,不是吧,嘿,二萌子,你這肚子夠爭氣啊!”
“我借你吉言。”我沒好氣道,“不是我的事,淼淼之前出車禍了,還在醫院躺着呢,我去看看她。”
“朱淼怎麼一天到晚出事。”她不屑道。
我早知道,李思怡一向看朱淼不對眼,她無數次表達出“如果朱淼是老孃家裡的,老孃非把這敗家玩意兒揍回孃胎去不可”的意思,所以我並不想讓李思怡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也不想她跟我去醫院。
可今天的李思怡不知怎麼,一口咬死要跟着我走,直接拿起我的車鑰匙就下了樓:“走啊,我陪你,看看她又作什麼妖。”
路上,我看李思怡實在鐵了心,只好提前給她打預防針:“你一會兒別和淼淼反衝啊,她最近心裡挺不好受的。”
“我他媽就沒見這娘們好受過。”李思怡在我面前說話一向直,雖然難聽我也沒往心裡去。
“真的,你別說話,要說也說好聽的。”
“好好好。”她敷衍道,“我就像沈曜靈和你說話那樣和她說好吧,甜言蜜語、呵護備至,行不行許大小姐?”
我回想起沈曜靈和我對話的內容,那粗野而狂妄的語氣,加上自大狂和施暴狂徒的慣性,我不禁抖上三抖,然後轉過頭,對着李思怡漏出一個尷尬又生硬的笑容:“呵呵。”
到了醫院,朱淼一如往常地不給我好臉。
我推了推李思怡,她極不情願地按照我們路上約定好的,把買的飯給她送上去:“來來來,都躺着了,別傲嬌了,先吃點東西。”
朱淼翻了她一眼,也許是不好意思駁她面子,接了過來沒有說話。
“對對對,先吃晚飯。”我陪着笑重複道,“醫生說不出意外後天就能出院了,你現在感覺還好吧?”
朱淼答非所問,專注於自己的興致所在:“你找曹鶯潔了麼?”
“淼淼,你有證據……”
不給我開口的機會,她冷笑着:“我就知道唄,你眼睜睜看着她整我,不也就只會給我送個飯。你這好人當得還真容易啊。”
李思怡昂了昂頭抿起脣,這是她要找麻煩之前的動作。
我立刻拉了拉她,對朱淼道:“行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明天別來了行麼?”朱淼依舊陰陽怪氣地嘲諷着我,“看你特煩。”
“不是我說你這孩子怎麼一點禮貌都沒有啊?”李思怡忍無可忍,指着朱淼就向前衝,被我一把攔住。
朱淼有恃無恐:“就你有禮貌,一個陪酒陪笑的,說什麼禮貌?”
“你他媽……”
“好了好了,算了算了,這醫院呢。”李思怡還想還擊,硬生生被我連拖帶拉給拽了出去。
出了醫院,我數落着翻着白眼的李思怡:“是不是叫你別來,我就知道,你倆看不對眼,肯定得鬧起來。她有病,你讓着她點。”
“是有神經病吧。”李思怡啐道,“講道理,她罵我也算了,我知道她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她。但我就不懂了,你是她姐啊,你對她那麼好,她天天不爽你什麼?”
“她什麼都不爽我。”我小聲嘟囔這句,像是嘀咕一個痛處,又像抱怨一個事實。我對朱淼就是這樣,怨憤她,卻不能不管她。
朱淼出院那天,我一下班就迫不及待去醫院接她。
到樓下,正好看見葛卉琦上了輛寶馬x5。這樣的場景我也算是見怪不怪,她是銷售場裡典型的熱衷並善於用身體換取利益的女人,我無法評價這種行爲的對錯,因爲我也不是一個多麼潔身自好的人。
我本來想假裝沒看見,如果不是我經過這輛車的時候,葛卉琦特意衝着車窗,炫耀般的推了推墨鏡,隔着駕駛座的人,衝正在低頭急吼吼地看着時間的我高喊了一聲:“許總監真辛苦啊,晚上還要去談生意。”
看來我看錶的動作,在她眼裡是晚上有應酬的意思。
我正想着怎麼迴應時,駕駛座上的人吸引了我的目光,那禿頂的頭顱,矮胖的身軀,臉上中年生活不規律男人的鬆垮皮膚,這個人,媽的不是潘明業麼!
我頓時喪失理智,一把過去拉開駕駛座的車門,腳架在車上,憤惱道:“朱淼孩子都沒了,你還在這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
“什麼朱淼,什麼孩子?”潘明業不知是真懵還是假懵,卻說了句讓我懵掉的話,“黎先生那個事情之後,我就沒見過朱淼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