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明白許小姐的意思。”他依舊微笑。
“江總現在要解約,讓我覺得,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您一手策劃的商業陷阱。”他淡定,我就努力表現地更淡定,“先是表現出極大的意向,等我們願者上鉤後,您再撤資走人,留下虧損,給我們適家自己背。”
江程皖看着我,一言不發。
我原本以爲他要拍桌子高喊一聲“你血口噴人”,卻不想他比我還要若無其事,甚至擺出旁觀者清的高高掛起。
又你來我往了幾個回合,江程皖話少態度好,迴應無懈可擊,一句句謙辭裡就一個意思,“要不降價,要不滾,別逼逼”。我心裡有些發虛了,江程皖看出了我的動搖,道:“我有點事要辦,先失陪一下。你們慢慢商量,二十分鐘後,我再來討答覆。”
他一走,我挺得筆直的腰背登時垮了下來。
葛卉琦更是直接面露慌色:“朦姐,這事要不要問潘總?”
“暫時不要,他國外回來的,對國內這一套規矩不很懂,別讓他費心了。”我這會兒猛地發現,我對潘啓越的態度早如同對一個聽話並優秀的弟弟,關切而溺愛。
葛卉琦又弱弱說了句:“我聽說那天那個小沈總權勢挺大的,也許……他能幫忙呢?”
我睥睨了她一眼,復低下頭埋首於合同。
她不死心:“反正也沒辦法了,不如找他出馬啊。”
“他憑什麼幫你?”
“那天……”葛卉琦像是進行了一番小小的思想鬥爭,最後還是有幾分自豪地回答道,“在包廂,你不都看到了麼?”
“哦,我是看到了。”我依舊頭也不擡,“那樣他就得幫你這麼大個事了?江程皖不是好惹的,他犯不着。”
葛卉琦屋子彎了彎脣,小聲道:“我想會吧,試試唄。”
“那行,你找他。”我話說的悠然,一副完全不抱希望的語氣,“不過你不要提我,他要是把事兒辦成了功勞全算你的,他要是辦不成,”我把文件夾一合,對上她的目光,“你以後就把心思給我多放點在工作上,別天天想些有的沒的。”
事實上,我沒有考慮過沈曜靈能不能把事兒辦成,因爲我根本沒想過他有可能過來。我也不是傻,葛卉琦在他眼裡能算個什麼東西?他會因爲一夜貪歡就幫她辦事?
我覺得葛卉琦真傻,這羣女孩子真傻,什麼朱淼啊,李思怡啊,我啊,真傻,真傻真傻。
她出去打了個電話,說什麼我沒聽到。見鬼的是,十分鐘之後,沈曜靈真的來了。
穿着件polo衫,沒翻好的領子立起來一個腳,他風塵僕僕地跑來,寬鬆的褲子、汗溼的上半身、還有被壓趴的頭髮,都昭示着方纔他還正帶着棒球帽穿着休閒服從事什麼運動,被這通電話急急地叫來。
見着我,他先是抓了把頭髮,毫不見外地衝葛卉琦問:“髮型帥不帥?”
我故意扭過頭沒搭理他。
葛卉琦黏上去,雙眼笑成一彎月牙兒:“我小沈總怎麼都最帥。”
沈曜靈豪爽地笑了笑,摟着她毫不避忌地往懷裡帶:“喊我來什麼事?不是說你們公司出問題了麼?”
她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葛卉琦做闡述時,我特意往邊上走了點,表現出沈曜靈的出現和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聽完之後,沈曜靈對着我的方向喊了句:“許朦,是這樣麼?”
“嗯。”
“兩條路。”他當機立斷,“要不,你背。要不,她背。許朦,如果從你的角度說,我建議你甩鍋,把籤合同的人推出去,自己抽身。”沈曜靈話說得無情,絲毫不顧及葛卉琦大變的面色,“生意上的事,不管賺錢還是背鍋,都得分得清你我他。出了事就要有人擔,你們自己商量個結果。”
我聳了聳肩,故意不理睬沈曜靈,對着已然花容失色的葛卉琦道:“你看我說吧,這種人你找他能有什麼用?他憑什麼幫你?小葛,我就求你一件事,你把他哪請來的就送哪去,別什麼事都辦不了話還多。”
“不是許朦,你想上天啊?你說誰什麼事都辦不了?”沈曜靈很吃激將法這一套,上來奪了我手中的合同,捲成桶裝不輕不重地敲我頭上,“剛纔你靈哥說的話是叫你做事,你再逼逼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教你做人。”
我知道他教我做人的方法,推倒加扒衣服,簡單粗暴,並且招不在多,有用則靈。
我只是覺得很不能理解,爲什麼他儼然忘了在我那天晚上在我房間發生的事情。好吧就算他忘了,我卻總覺得他那一聲“婊子”砸進了我心裡。
無視我的愛答不理,沈曜靈自顧自找個舒適地方坐下來,二郎腿瞧上了之後才展開手裡的合同看,掃了沒幾行便做出結論:“你現在想怎麼樣?”
他頭也不擡,我聽出話是對我說的,只是葛卉琦最快,當即接過去:“小沈總,我就是想勞煩您和臨江集團的人美言幾句……”
“我問你了麼?嘴給我閉勞點,別吵吵得我頭疼。”沈曜靈一句給他塞回去,重複了一邊問題,“許主任啊還是許經理啊,你是想怎麼樣?我給你解決了算了?還是給你指條路你自己看着辦?”
“什麼路。”
“把她推出去,”沈曜靈指了指葛卉琦,“當然,你想推乾淨很難,讓她擔主責,你就當吃一塹長一智,欠點錢吃點虧就算了。我看了,你們這個價位還行,的確沒有降的道理,大不了這單不成,價格絕對不能低。”
沈曜靈後半句和我想一塊去了,價格是死東西,也是業界的一道指標,這一單降了,下一單就沒法再擡。降價不可能,唯一的辦法就是打掉牙往肚子吞——虧本賠錢。
“那我選前一個。”這一次我沒有打算逞英雄,“勞煩小沈總您給解決了,我代表適家家居感激不盡。”
“老子要一個公司感激幹卵用?”他對我的選擇絲毫不吃驚,視線依舊停留在手中的文件上,“要感激你親自感激我。”
“怎麼個感激法?”
沈曜靈恬不知恥地指了指自己側臉:“親一下。”
我沒想到他不要臉到了這步田地。
沈曜靈眼瞅着我臉色一按,露出正中下懷的奸笑:“放心,不是現在。”
本以爲他又要說什麼下流話,沒想到緊跟着的後一句是:“等人家江總來了再親,讓人家江總看看我倆這關係,搞不好人家就不違約啦。”
“你說認真的?”
“不夠認真麼?”他直起身子,挺正了脊背直勾勾看向我,“要不你現在演習一下?來來來,你靈哥吃點虧,讓你多親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