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淼甩開我的手跑走之後我一點追的力氣也沒有,我站在原地,手沒有收回來,怔怔地看着想着剛纔發生的事情,不自覺一下一下地哆嗦。
不知道站了多久,我想起來我莫名其妙在同事們面前跑走,想起祝欣不知如何回去,轉身又回到皇家8號,決定打個招呼再走。
進去的時候祝欣一行人已經走了,我茫然四顧的時候汪經理髮現了我的聲音,一如既往熱情地迎上來:“許小姐,好久不見啊。”
想想的確好久不見,自上一次我和沈曜靈爲了小芹在這裡鬧翻,我便鮮有踏足。我整理了一下情緒,淡淡地笑着:“是,最近事兒挺多,沒工夫光顧汪經理生意。”
“許小姐來找小沈總?”汪經理讓了讓身子,騰出一條空道,“以前那間房,要我領你去麼?”
我聞言一驚,沈曜靈竟然也在?我覺得天意果然玩笑,總是在我每次想找沈曜靈算賬的時候不給我準備的時間就匆匆讓他落在我面前,而我能施與他的,卻不是審判,而是被牽着鼻子走的無奈。
我思考了一下,卻點點頭:“好啊。”
包廂打開的一瞬,我看見熟悉的人和熟悉的場景,我一剎的有些錯覺——所有的事情和感情都沒有變,我一如既往地陪在他身邊,和他一起面對敬來的酒杯,互相扶持着在這燈紅酒綠的夜晚守護自己。汪經理的話也迎合着這種錯覺,他陪着笑道:“小沈總,許小姐來了。”
沈曜靈擡起頭,皺着眉看向我。我看得出,他喝得有些難受,保持着分開兩腿的坐姿,上半身微微前欠,手中的酒下去一半,真在酒杯裡不死心地轉着圈,聞言,他將模糊的目光定格在我身上。
“汪經理,麻煩你了。”我回頭對汪經理客氣地下了“逐客令”,關上房門。
裡面除了沈曜靈,還有幾個我不認識的中年男子,倒是這裡的常客宋文驊今天反而不在,也不知他那位大了肚子的莫思琴有沒有處理好。
我是斷斷不會在人前給沈曜靈難看,我走過去,無視他的不解,挨着他坐下,桌上散落着三三兩兩乘上半杯茶水的杯子,我也不分你的我的,端起最近的一杯擡起來:“小沈總怕喝多了沒法回,特意喊我來接。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
那羣人沒多說也沒多想,大大咧咧又喝了起來。
其中一個端着半杯高酒精度的白酒,湊近沈曜靈,不由分說坐下去,勾着他的脖子就道:“小沈總,兄弟跟你做生意做了七八年了,你真要把給我這一單生意給古木?”
沈曜靈聞言看了我一眼,也勾住我的肩,自然而然地將我拉近懷裡,如同抱這場子裡任何一個陪酒的姑娘那麼隨便:“對啊,古秋月馬上是我老婆,我講情面,也得講道理不是?城南那塊地不是都給你了麼?不夠?”
“不是,小沈總,一碼歸一碼……”那人沒有放棄遊說,繼續努力攫取這筆如今歸屬權在古家的單子。
後面的話我沒有仔細聽,我的專注點在於他要和古秋月結婚。我也不能說我最後沒有勇氣和潘啓越做情侶是因爲他的脅迫,但我依舊唾棄於他的背信棄義。沈曜靈沒有變,他依舊是愛怎麼就怎麼隨心所欲的小沈總,變得是我,沈曜靈讓我有了牽掛有了束縛住手腳的枷鎖。
本來時間就不早,我一來大家興致更是淡了幾分,那羣人分了桌上的半瓶,一個個搖擺着身子散了。
沉默讓人難受,我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沈曜靈終於鬆開了將我摟在懷裡的那隻手:“找我做什麼?”
“算賬。”我言簡意賅表明來意。
他吊兒郎當地笑着,一手搭在我身後的沙發背上,斜着身子看我:“哪一筆啊?”
“新賬舊賬一起算。”
事到如今我反而淡定了起來,我甚至不生氣。如果說我之前反應那麼強烈是因爲我還愛他,因爲我還想過挽回,那麼朱淼因爲他染上毒.品這件事,我大概除了絕望只有奢望了。奢望一切還能從新來過,奢望我們徹底沒有可能,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說來聽聽。”沈曜靈無所謂地轉動着手腕上的手錶,昂着頭道。
“朱淼,”我倒吸一口氣,本來想盡量顯得淡定,卻還是驀地一下就站起身,用刻意壓抑卻按捺不住的憤怒道,“你把她一輩子都毀了!”
“嗯。”沈曜靈並沒有否認,“這賬我認,你想怎麼樣?賠錢?還是養着她一輩子?”
“我想你死!我這次真的想你死!你死了我頭都不會回,我看都不會看你一眼,我還會去踩一腳你的墳墓,在它上面吐唾沫,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這麼恨我?”與我的憤怒形成鮮明對比,沈曜靈鎮定地讓人要打他,他甚至還能沒臉沒皮地笑着,“還是因爲太愛你靈哥,受不了老子一時放縱的背叛?”
我沒想到他還是這樣的態度,我深感我們之間關係的可悲可笑,我點點頭:“愛也好恨也好,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朱淼惹上你,我攤上你,是我們家的禍,我自認倒黴。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言罷我立刻轉身。
沈曜靈終於站起來:“不許走!”
我腳步微微一頓,很快無動於衷地向門口逼近。
“你站住!”他又喊了一遍。
我繼續,前方的門前所未有地讓我神往,打開它,好像打開一條活路。
“你他媽再走一步試試!”
我再走一步,沈曜靈立刻拉住我的手,從裡面扣住那道門,不由分說把我打橫抱起,扔上沙發整個人就壓過來,蠻橫地撕扯着我的衣服。
我死死反抗:“你放開我,你這是侵犯!”
“老子他媽就是侵犯你!”他的吻一枚接着一枚落在我耳邊脣畔臉龐,如同春雨般迫不及待地侵染大地,“我好想你,你去哪兒了,這些日子你去哪兒了?”
我不自覺地就想哭,雖然我強忍住淚水,卻控制不住哭腔:“我去找朱淼,找到她才知道,我其實在找一個對你徹底絕望的理由。”
“你胡說!”沈曜靈依舊霸道,他拉開我的領口,熟練地探進去手,“你沒法對我絕望,你得永遠愛着我,永遠受着我,永遠離不開我!”
這一刻我放棄了抵抗,我心裡特別特別難受,真的像是在被侵犯一樣難過着,我像是自言自語般問道:“爲什麼……爲什麼要讓朱淼沾上那種東西,她萬一戒不掉,這一輩子就毀了……”
沈曜靈突然停下來:“你什麼意思?什麼東西?”
“你看着那些女人吸的東西,”他的臉龐和我捱得很久,我突然就笑起來,“和你一樣,沾上了就甩不掉的東西。”
“她吸毒?”
“你裝什麼?裝不知道?你讓她染上的東西,你不知道?”我嘲諷着他拙劣的演技,也嘲諷着自己的無助。
沈曜靈迷濛的眼一下子睜大了,他小心翼翼地托起我的身子,讓我面對着他:“你說得是真的,你表妹,她沾上……那玩意兒了?”
我點點頭。
他一隻手遮住了自己額頭,慌慌亂亂從桌子上隨便拿起一支菸就往嘴裡叼,然而早已被酒水沾溼的煙根本無法點燃,他的打火機一次次摩擦,卻一次次失敗。沈曜靈又摸上稍遠的一盒,繼續之前的步驟。
做這些時,他的前胸上蒙了一層晶瑩的汗粒,伴隨着規律的起伏散發着格外性感的光輝。如果是以前,也許今晚是良辰美景,只是今天就是今天,早寫滿了殘忍而難堪的劇情。
最終,他就快要點着一支菸的時候,我一把從他手中搶過去,狠狠扔在地上,此時我一絲不掛,我和他對着互相熟稔的軀體:“夠了,不要擺出你也無辜你也難受你也不想看到這種事實的樣子,沈曜靈,事情發生了,必須有人承擔責任。”我一字一頓,“我恨你!”
“我承擔責任。”也許是疲累,也許是酒醉,他弓着腰,痞痞地看着我,“但是,不代表我可以放過你。許朦你最好清醒點,我根本不可能讓你離開我,你可以逃,可以逃去天涯海角,但是我一樣會把你抓回來,就當玩了一場躲貓貓。”
我咬牙切齒:“你真無恥。”
“你不就愛我無恥麼?”他毫不在乎那些染了地面灰塵的煙,倦倦地彎下身子撿起來,無所謂地送進嘴裡,再一次嘗試將它點燃,“你表妹吸毒的事兒老子真沒想到,但老子會弄清楚,如果因爲我,我給你個交代,如果因爲別人,我會讓那人死得很難看。在這之前,你不能離開你靈哥。”說着他勾出一個慘慘的笑,露出半嘴大白牙,“畢竟,如果真的是老子乾的,你還要手刃我,給你表妹報仇啊。”
我看着他,我突然想收回之前的想法,我變了,沈曜靈也變了。
人嘛,從有羈絆那一天開始,就不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