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個大漢將桌上的東西全部掃在地上,零星的幾個客人也早被嚇跑。留下的店員佳佳迫不及待往我身後躲:“朦姐,朦姐你來了就太好了,他們說今天必須拿錢出來,不給錢就要砸店。”
錢錢錢,爲什麼人越是缺錢,世界上越多需要用錢來解決的問題!
我知道他們是來要債的,我平息了一下跑步後錯亂的氣息,試圖拖延一下:“各位大哥,先坐下喝杯水。”
他們罵着髒話駁回我的拖延戰術,表明來意就是要錢,給錢走人,不給錢誰都出不了這個門。
我倦倦地走到櫃檯後面,用鑰匙打開第二個鑰匙,掏出裡面昨天剛剛理出來的這段時間的全部收入:“大哥,這是一萬一,我們這所有人的收入。”我又掏出錢包,不管紅票子綠票子一把抽出來,“你既然來要了,就全拿走吧,我渾身上下一個子都沒了,你今天拿走這錢,我還得想辦法明天吃什麼。”
“這纔多少啊?你們還欠十幾萬呢!”爲首的明顯不是個善茬,接過錢就推了把我胸口。
可能是這些天的恥辱讓我對這種動作格外牴觸,也可能是我真的太崩,崩到太容易潰敗,我高聲叫道:“你幹什麼!你要錢,我也給錢了,誰讓你動手動腳!”
“我就動了怎麼的?”那人不以爲然,又在我臉上撥弄一把。
我難耐,反手一個巴掌,打得那人湊手不及。
他冷不防挨一下,怎麼可能善罷甘休。果不其然,他捂住臉,回過神後狠狠推了我一把,將我一下子打翻在地,我額頭磕到桌角,倒下時又恰好槓在裝飾的臺階上,腰上一陣疼痛,直叫我眼冒金星。
那人還是不滿意,走過來一把揪住我衣服,擡手想還我一巴掌,我閉上眼,等待一巴掌落下時,門外傳來了保安的呵斥聲:“你們幹什麼?”
接着數名保安將那幾人圍住,沈曜靈昂首闊步從門外進來:“知道這誰的場子麼?”
那幾人面面相覷,不敢答話。
“回去跟派你們來的人說一聲,這家店欠多算錢都算我這傢俱城的,以後要錢來找我沈曜靈要,不要仗着人姑娘家好欺負就來砸我的場子。”他看了我一眼,又背過身盯着那人,“你打得她?”
那人再沒了方纔氣焰。
沈曜靈微笑着點點頭:“行,你有本事,在我地盤上打人。”原本的慢條斯理一下子化作滿腹氣焰,沈曜靈走過去,他背對着我我瞧不清動作,只是很快傳來那人的慘叫。
沈曜靈在側過身時,我看見一把瑞士軍刀刺透了那人的掌心。
“滾吧。”沈曜靈卻不以爲然,“這一刀的錢和這家店的錢加一塊,全算我頭上。”
眼前這一幕告一段落後,我仍然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一半是因爲疼痛,另一半是驚魂未定。沈曜靈遣走了那羣人和保安,又對佳佳道:“你也回去吧,我和你老闆聊一聊。”
他獰笑着說出“聊一聊”,讓我覺得今天的風波還沒有完。
人都散去,沈曜靈從地上撈起我,打開暗門,將我抱進後面的辦公室。我剛想問他怎麼知道這裡是辦公室,就想起這整個店都是他的,知道什麼都不足爲奇。
他掃視一週,最終決定把我擱在辦公椅上,可能是因爲比較軟。
“好了該你了。”他隨意地走動着,“無風不起浪,他們在我地盤鬧事是不對。可是是你給了他們鬧事的理由,你說,我怎麼處置你?”
“我賠錢。”
說這三個字的時候我萬分釋然,有句話叫債多人不愁,我想我就是到了這個地步。我揹着那麼多錢呢,再多欠一筆又怎麼了?
沒想到沈曜靈一眼識出我的心態:“賠錢?你他媽想得美!”他走過來,抓住轉椅的一雙扶手,輕輕鬆鬆將我禁錮在他的攻擊範圍內,“我剛纔給了那人一刀你看見了,你能挨一刀麼?”
我想了想,挨唄,那能怎麼樣?正好一個小時前我纔有幸目睹了潘明業對一個不愛的女人是多麼冷酷無情,他們一類貨色,我不介意再從沈曜靈這領教一次。
我點點頭:“好啊,砍哪?”
他卻愣了一下,可能是沒想到我如此淡然。
“也是手?還是別的地方?我話說在前面,臉你得給我留着。”我嘆了口氣,想了想這一天發生的事情,竟然有種哀毀骨立的感覺,我指了指胸口,“要不你往這扎吧。你扎過來吧,我求你。沈曜靈,我不想活了。”
他仍保持着方纔的動作,臉上的戲謔之意卻一下子沒了。
“真的,我不想活了。”我鼻頭一酸,我不想哭,由其不想在他面前哭,可是登時就涕泗滂沱,止都止不住,“爲什麼,我那麼想好好活下去,卻都不給我這個機會。沈曜靈,你殺了我,我不要你償命。正好我爸找我要四千塊錢,我知道你不缺錢,你把四千塊錢給我爸,我把命給你。”
“許朦,你……你他媽又在耍什麼把戲。”
“我不夠真誠麼?”我又哭又笑地看着他,爲了表明誠意,我直接把手探進他的口袋,摸出那還染着血的瑞士軍刀,二話不說往另一隻腕部劃。
“你他媽瘋了麼?”沈曜靈劈手就奪,腳下一個騰空,轉椅承載不住我們倆個人向一個方向的力道,重重向後面栽去。
我聽見瑞士軍刀落地的聲音,就在我耳邊,和哭泣的聲音一樣沉痛。
即便他動作迅捷,我腕部還是留下了一道血口。
沈曜靈隨我一起倒下,如今正癱在我身上,他沒有起身,只是抓着我的手,確認不是致命傷後鬆一口氣,就那樣趴在我身上,開始撕我的領口,嘴裡狠狠咒罵:“誰他媽允許你死了?你想拿死嚇唬誰?”
我木木地躺在他身下,任憑他做着給我的狀態雪上加霜的動作,兩行清淚再一次滾落。
他突然停下動作:“我上了你那麼多次你都沒哭,你今天哭什麼?”
“我怕。”
“怕什麼?”
“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