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楚的秋天已經進入了一個黃葉紛飛的時節,天氣逐漸涼了下來,早晚都需要加上厚重的外敞抵禦寒氣了。
皇宮裡的草木開始了又一輪的榮枯,漸漸黯淡的綠葉眼見着一天天地失了顏色,由綠漸而微帶黃斑,漸而綠黃相間,漸而整片葉子都泛黃。
煞涼的秋風一起,黃葉飄然落了地,那入目的顏色卻還鮮亮得很,濃豔的很。
直到過了些時日終於蔫萎了,枯皺了,破敗成殘了。
霸楚的秋色要比周祗的秋更深沉,也比羅茈的秋更冷酷,這就是霸楚秋天帶給念兒的真實感受。
八月二十一日這一天,宮中已經到處張燈結綵了。作爲待嫁公主的靜和奉王后娘娘的懿旨到鑾儀宮去試她的新嫁衣。
鑾儀宮的宣旨太監等候在傾冷宮大殿上,念兒忽然問他:“聽說永倫公主一直住在鑾儀宮,不知這次本宮能否見到她?”
想到這位公主,自從來到霸楚她還從未見過,念兒生出想要見一見凰嫣的想法。
宣旨太監搖着頭回道:“這個,奴才說不好,興許能見到吧。”
走出大殿,龍曦和寒冥一直跟在念兒的後邊。鑾儀宮的太監回過頭,對念兒說:“公主不必帶着隨侍了,奴才把您送進鑾儀宮,再負責把您送回來。帶着武士去拜見王后是不禮貌的!”
念兒便擺手,讓身邊這兩個人守着傾冷宮,自己一個人跟着宣旨太監走了。
鑾儀宮是凰王和王后的寢宮,宮殿很大,宮門高兩丈,宮牆兩丈五,從外面看給人一種厚重、**的感覺,而進到門裡卻是豁然開朗。
那太監將念兒領進門之後,就有另一名引路太監帶着念兒順着一條抄手遊廊向右側拐。
經過了兩層院子,兩旁是一溜房屋,外面都設有走廊。走廊兩旁種滿了青翠的毛竹,這個時候竹葉還是綠的,金色的陽光把竹子的斑斑點影投射在遊廊的地面上。
念兒暗暗觀察周圍,這座院落應該處於鑾儀宮的中部,前後都有通行的門,只是不知後邊還有幾層。
太監登上右首的臺階,順着右走廊向裡走。
念兒四目觀瞧着,心下胡亂琢磨,忽見裡面的門內走出兩個人。男子一身青白色的長衫,頭上戴紫色風帽,正是二殿下凰斐。而站在凰斐身邊的人一身豔麗的彩雲祥鳳的紅嫁衣,金光閃閃,流光溢彩的錦緞晃花了人的眼。
看見那身嫁衣,念兒已經不必人介紹,便料定那名女子定是公主凰嫣。原來,今日凰斐親自來看凰嫣試嫁衣了。
兩個人走在前後門中間的那條板路上,沒有看到旁邊的走廊有人行走。
念兒腳步不停地跟隨着前面的太監,可眼睛還是盯在了凰嫣的面容上。乍看未覺有異,可再看時就覺得稀奇了,她覺得這位公主的眉眼\臉型怎麼與自己如此相似,只是,她的皮膚過於瑩白水透,眉眼也畫得更細些。
凰嫣拉着凰斐的胳膊,一直將凰斐送到了鑾儀宮的大門口。守門的侍衛攔住她,凰嫣才依依不捨地站住。
“嫣妹穿上這身嫁衣就是天下最美的新娘子了。你好好聽話,在母后這裡等着,明日我就來接你了,以後我們會天天在一起的。乖了,快回去!”凰斐哄着凰嫣公主,自己則一步一回頭地走了。
的確,他是特地來看凰嫣公主試穿這身嫁衣的。他在霸楚宮中二十年,爲的就是等到這一天。
他很快就要完成自己的心願了,心中這份期待和幸福是無以言表的。
凰嫣迅速閃到門邊,等凰斐轉身離開她又將腦袋從旁探出,直到凰斐匆匆不見了蹤影,凰嫣才折身慢吞吞地往回走。
念兒進了一個雅廳,入門的牌匾上寫着“慶玉堂”。王后娘娘正在慶玉堂中等她。
四個宮女左右站着,還有一名站在王后娘娘的座位後面,手中託着一身衣裳。衣裳上蓋着一層杏黃色的綢布,從露出的邊角可以看到綢布下面的喜紅色。
念兒進門後趕緊彎膝行禮,“靜和給王后娘娘請安!”
“免了吧!”王后擺手。
打從念兒進門,王后就一直不錯眼珠地盯着她,越看越覺得詫異,靜和與自己的女兒相貌相仿,雖然明知道不是一人,王后還是驚奇中帶着些歡喜:“本宮瞧着你這孩子有眼緣,你來了許久也沒去探望過你,太冷落你了。明日你和凰嫣都要出嫁,我爲你備了一身嫁衣,與嫣兒的式樣是一樣的,因爲是比量嫣兒做的,怕有些不合適,所以趕着叫你過來試試。”
“多謝王后娘娘!”念兒趕緊道謝。
自己與凰嫣公主長得相像,所以王后娘娘對她多生出幾許憐惜之情。只是,這份憐惜也來的太晚了些。
“蓮心,你快去請凰嫣公主過來,讓她來與靜和公主彼此熟悉一下,以後也好能以姐妹相處。”凰嫣口不能言,耳不能聽,而靜和卻知書達理、言語玲瓏,王后娘娘的心思是想讓靜和提前瞭解凰嫣,並且趁着自己在場,囑託靜和一番,也省得她們以後產生矛盾。
王后自然是爲自己的女兒提前鋪路,可卻不知這樣做的結果卻是她完全始料未及的。
慶玉堂,念兒換上了一身嫁衣,果然是與剛纔凰嫣身上穿的那件一模一樣。嫁衣的肩部、腰身、下襬等各處的尺寸都不差分毫,連丁點的更改都不必。
這樣的效果讓王后很是吃驚,她圍着念兒轉了兩圈,讚歎道:“瞧這衣裳,就像是爲靜和公主度身定做的一樣。”嘖嘖讚歎着,王后忽然把自己手上的一串紫色瑪瑙的珠串摘了下來,“來,這是本宮貼身帶了三十年的東西,今日就送給你了,你這孩子我甚是喜歡,以後一定是個好媳婦!”
念兒見那瑪瑙珠串表面色澤極度柔和,通體都如菩提子大小,內裡似有瑩潤的流光,珠玉已經吸入了人體的精華,整串珠子渾然成一體,的確是佩戴多年的首飾。
“娘娘如此貴重的東西,靜和怎麼敢收呢?”念兒推脫着,心中並不想接受這份禮遇和情意。
哪知,王后娘娘卻執意要給,並一定要親手爲她戴上才行。
念兒實在推脫不過,便任由王后娘娘把珠串戴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
這時,蓮心已經把凰嫣公主請到了慶玉堂。
凰嫣一進門正看見母后把手上的瑪瑙珠串給念兒戴,她急走幾步到了兩人身旁,從後面伸手拽了拽王后的衣裳。
“凰嫣公主安好!”念兒見凰嫣急匆匆進來,面色似有不悅,儘管即將共侍一夫,可現在她還是客,於是念兒站起來先給凰嫣見禮。
王后扭回頭,溫和地看着自己的女兒,又指了指對面的念兒。
凰嫣不情願地還了個禮。
“靜和公主,你不要奇怪,嫣兒她從小就不會說話,耳朵也聽不見。這麼多年都是我和凰斐親自照顧她的,所以她的脾氣任性了些。以後你嫁給了凰斐,一定要多幫她。她若有不妥,你儘管告訴我,本宮替你作主!”王后說着,把女兒的手拉過來放在了自己的手心裡,同時又將念兒的手也拉住揉在手心。
她一邊用力地拽住兩人的手,一邊語重心長地說道:“看你們這兩個孩子,身材、長相都那麼象,不知道的還以爲是雙生姐妹呢。”
念兒沒想到凰嫣公主竟是個先天聾啞之人,怪不得她總是不出宮門,也怪不得王后如此牽掛了。
站在自己對面的凰嫣今日梳了個與自己一樣的髮髻——紈花雀尾髻,又同自己穿着一樣的嫁衣,若是不站近了仔細看,即使是熟悉的人也分不清兩個人彼此的身份。
“王后娘娘放心,靜和以後一定與凰嫣以姐妹相處,不會與她產生嫌隙的。”
“好!”王后拍了拍念兒的手,“你與嫣兒年齡相當,不妨就在鑾儀宮裡多玩一會,吃過午膳再回去不遲!”
王后的盛情難卻,念兒答應留在鑾儀宮陪着凰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