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王騰在氣,屠羽卿正氣得沒個說處呢。
他行事向來光明磊落,又幾曾特意針對過誰來。
就算王騰此人心胸狹窄,遇事顧及自己利益爲先,他也從不會說太多,亦不會做過多幹涉。
但國之律法非同兒戲,若誰都可以任意修改,要律法何用?
“四皇子,太后娘娘駕到。”
說這話的時候,凝眸是很氣的。
怎麼,三番兩次不能把四皇子叫到棲鳳宮去,太后又親自上門來了?
這下好了,一家子都在氣,也不知道誰對誰錯了。
“有請。”
正好,藉着這個機會把話敞開了說,免得以後大家都難做。
“是。”
凝眸憋着氣出去,不多時北堂君墨便一步跨了進來。
不過,她看上去不怎麼氣,只是眼神有些無奈。
“臣參見---”
“罷了,四皇子,哀家今日來是想知道,你與王公公之間,是怎麼回事?”
她也不是偏聽偏信之人,剛剛也想問清楚的,怎奈王騰端的架子比她還要大。
“太后既然問到,臣也不怕對太后說實話,對於王公公所行之事,太后知道多少?”
屠羽卿這話問的,還真叫不客氣。
別忘了這十幾年來,王騰一直是服侍在北堂君墨身邊的,他的所作所爲,北堂君墨會不清楚?
“四皇子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王公公有何不妥之處嗎?”
北堂君墨再次皺眉,看來屠羽卿的脾氣,比王騰還要大。
這兩個人到底結了什麼仇啊,這麼不死不休?
“豈止不妥,根本就是第二個---”
後面那個名字就要出口的一瞬,屠羽卿生生住了口。
但他知道,北堂君墨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什麼?!”果然,北堂君墨條然煞白了臉,“四皇子的意思是---”
第二個嚴禧祥?
怎麼可能?!
“不,不止是王公公,還有……赫連將軍。”
屠羽卿一笑,幾多不屑,幾多嘲諷。
他並沒有言過其實,這些年來王騰和赫連擎所做的一切,朝中上下早已心知肚明。
唯不知的,就是北堂君墨而已。
不過,朝臣們是誰都不可能開這個口的,因爲他們都知道,這兩人是太后的恩人。
而屠羽卿是唯一可以直指他們的人,只是先前,他們兩個的所作所爲雖有損人品,卻並不違反法紀。
但這次的事,他就非阻止不可。
“他們……王公公這次,到底出了什麼事?”
北堂君墨驚魂未定的,都不敢問下去。
難道這麼多年來,她只顧糾纏於個人恩怨,忽視了很多事嗎?
“王公公違例提拔他的一個門客在朝爲官,被臣查處,他便對臣諸多意見。”
古井國自開國以來,官員選拔與錄用皆要經過嚴格的程序。
若人人像王騰這般,想提拔誰就提拔誰,那還了得?
“啊?”
北堂君墨呆住,半天回不過來神。
既然是王騰的不對,那他還氣成那樣做什麼?
“太后,有些話臣還是直說了的好,縱然王公公和赫連將軍於太后有恩,太后也該約束一下他們,否則真要出了事,可就後悔莫及。”
屠羽卿冷冷看着她,那眼神真叫北堂君墨心碎。
這個時候,屠羽卿根本不拿她當枕邊人,簡直就像……陌生人一樣。
至少在今天之前,他從來沒有用這樣的口氣跟她說過話,也不曾用這樣冰冷的眼神看過她!
難道,這次真的是她錯了嗎?
其實,說到底,如今朝中,甚至古井國中的狀況,遠不似屠羽卿說的這樣樂觀。
朝中所上奏摺,都是經王騰之手才能遞上去,可想而知,那些可能威脅到他地位跟榮華的摺子,就都被他壓了下來。
說白了,他一直在報喜不報憂。
另一方面,羣臣甚至各地官員,爲投王騰與赫
連擎所好,更是絞盡腦汗搜刮民脂民膏,以致各地怨聲載道,民怨沸騰。
這一切,不但北堂君墨不知道,就連屠羽卿也根本不曾察覺。
從景巒宮回來,北堂君墨還在發怔,眼前盡是屠羽卿那無情的樣子,她整個人都似掉進了冰窖一般。
“太后可問清楚了嗎,王爺怎麼說?”
王騰態度語氣都相當傲慢,就等着屠羽卿來向他賠情道歉似的。
“王公公,你給哀家說實話,這次的事,是不是你違了古井國律例?”
北堂君墨一下回神,正色問道。
屠羽卿有句話是對的,王騰於她有恩不假,而她也已回報得夠多。
不能因爲這樣,就縱容他的一切惡行。
“這……這件事,老奴原本是要稟告太后的,太后恩准了,王爺也不會有那麼意見了。”
王騰目光閃爍,口氣已不如先前強硬。
看來他也很清楚,是他不對在先。
“王公公,既然此事是你不對,你又何必與王爺爭吵,”北堂君墨臉色都有些發白,也不知道是不是氣的,“既然如此,你去向王爺認個錯,以後別再這樣,也就是了。”
在她看來,事情原本如此簡單。
可惜,她犯了王騰的忌諱了,而且讓他有了一種危機意識。
太后如此偏袒忠親王,就是說,她會事事都聽他的話了?
那忠親王總跟他過不去,以後他還會有好日子嗎?
不行,得想個法子,先下手爲強才行!
王騰咬着牙,心裡把屠羽卿罵了千萬遍。
這塊絆腳石不除,留着總是個禍患。
見王騰沉默下去,北堂君墨還當他在爲自己所爲感到羞愧,也不好再說什麼。
兩人正沉默着,屠望尊走了進來。
王騰行過禮,便匆匆退了下去,有些事情得趕緊辦,再拖下去,就來不及了。
“尊兒,你跟竹兒可好嗎?”
北堂君墨深吸一口氣,強笑道。
這些事她來煩惱就好,別連累到兒子不開心。
“她嗎,很好,母后,兒臣想求你一件事。”
屠望尊討好似地笑,甚至跪坐在北堂君墨面前,扯住她的衣角。
一如他小時,跟母后撒嬌耍賴一般。
“好啦,有事起來說,你都這般大了,又是一國之君,這個樣子給人看見,還不笑話?”
北堂君墨失笑,扶起了他。
兒子長到再大,在她面前,永遠都是孩子。
“謝母后!母后,兒臣現在也立了皇后啦,能不能再立個皇妃?”
他既這般說,就不是爲別人,一定是傲雪。
說起這個刑傲雪,也不是什麼顯赫人家出身,就只是一名普通的良家女子而已,比屠望尊還大了三歲。
當初她是在這棲鳳宮侍侯的,後來北堂君墨見她相貌清秀,舉止端莊,便派了她去與屠望尊行夫妻之禮,以便屠望尊日後在與皇后行房時,能夠從容不迫。
誰料屠望尊臨幸過她之後,也不知怎麼的,就對她產生了深深的依戀之情,分不得了。
北堂君墨只當他是少年心性,也就由了他。
“皇妃?尊兒說的,是刑傲雪吧?”
果然知子莫若母,聽他這般說,北堂君墨微一笑,絲毫也不意外。
“嗯嗯嗯!”屠望尊簡直點頭如搗蒜,“母后就準了兒臣,好不好?兒臣保證,隻立傲雪一個皇妃,不會亂來的啦!”
刑傲雪雖沒有多少心機,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但對宮中形勢,卻明白得很。
她深深知道,在後宮之中的女子,如果沒有強勁的家庭勢力,就只能靠自己。
而她出身如此低微,想在皇宮謀得一席之地,就得從屠望尊這裡,討得一個封號。
“尊兒就那麼喜歡她?哀家瞧她,相貌也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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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君墨似乎並不怎麼反對,反正爲君者後宮妃嬪無數,也不是難以接受的事。
她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赫連竹會受委屈。
“兒臣就是喜歡她---當
然,兒臣也會對皇后好的,母后放心吧!”
難得屠望尊小小年紀,還能看透北堂君墨的心思,因而把這話說在前頭。
“你這孩子,母后就是拗不過你!”
北堂君墨嗔怪地點他額頭一下,這件事就算允了。
“謝母后!”
屠望尊自是大喜,撲通跪下去叩頭。
第二日,屠望尊便下詔封刑傲雪爲左昭儀,這一下把她的身份擡得可夠高的。
赫連竹聽聞此事,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倒是北堂君青不放心,入宮來看她,就怕她心裡會不痛快。
不過,看赫連竹的樣子,似乎早料到會是如此,她也不好說太多。
一入宮門深似海,各人憑各人的造化吧。
赫連將軍府上,今天來了一位稀客。
說是稀客,也不怎麼稀奇,就是王騰而已。
他和赫連擎雖然沒有時時聚在一起密謀什麼,彼此心裡卻都很清楚,他兩個其實是一條船上的人。
無論北堂君墨不再信任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剩下的另一個,也將朝不保夕。
所以,當感到危機來臨的時候,他們當然要好好謀劃一番。
“上次的事,我聽說了,王公公在忠親王面前這一跤,跌得可真沒有面子。”
赫連擎端起茶杯輕啜一口,這話不是好話,但他說出來,卻沒別的意思,只是在說一件事實而已。
“別提了!”王騰恨恨地一拍桌子,碗盞一陣叮叮噹噹響動,“我哪裡料到,太后竟然是向着忠親王的,不然---”
“太后當然向着他,王公公又不是不知道,他兩個之間是怎麼回事。”
赫連擎不輕不重地笑,目光剎那間變了,有種類似殘忍的東西,條忽掠過。
他對北堂君墨,總會有種難以言喻的別樣心思,不知道是什麼。
“就是了!”王騰恍然大悟的樣子,“我怎麼忘了----那,赫連將軍,我們該怎麼辦,是不是要---”
說着話,他眼神一變,右手狠狠虛空砍了下去。
他膽子還真不小,竟然敢對宗室親王動殺機。
屠羽卿說他會成爲第二個嚴禧祥,難道還說錯了嗎?
“暫時不行,宗室親王雖凋零,實力也不容小覷,何況京城十萬禁宮兵符還在忠親王手上,不可輕舉妄動。”
赫連擎立刻搖頭,放下了茶碗。
他思慮事情比王騰經深遠一些,看得也清楚一些。
而且,他一直想要的,就是屠羽卿手中的兵符,只要有了它,他便可權傾朝野,無人可及。
“那怎麼辦?難道任由忠親王欺負不成?!可恨太后也只幫着忠親王說話,都瞧不見我們了是怎麼的?”
王騰氣急敗壞的,使勁搓着手,有勁沒處使的樣子。
問題是,人家哪裡有欺負他,明明就是他有錯在先。
“這個嗎,當然不會。”
赫連擎眸子裡精光一閃,那樣子很嚇人。
不用王騰來找他,他也漸漸看出來,北堂君墨對屠羽卿的信任,已漸漸勝過他們。
而且,有幾次議事,北堂君墨根本不管他意見如何,只依屠羽卿所奏。
他早想到,要想保住自己,必須先把屠羽卿給控制起來。
最好,連北堂君墨這個聽政的太后也給束縛住,纔好呢。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赫連將軍的意思到底怎麼樣?!”
王騰急了,臉紅脖子粗的。
“王公公莫急,忠親王只是太后的一枚棋子而已,留着他,可以牽制太后,我們先不殺他,但可以做別的。”
比如,把人給囚禁起來,讓他什麼都管不到,不就成了?
這赫連擎的心思,比任何人都要陰險毒辣,北堂君墨替妹妹相中的這個夫婿,可真不錯。
“將軍的意思是----好,好,哈哈哈!”
王騰條然明白過來,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好,接下來就靜候良機,一舉成事!
平靜了這些年的古井國,終於又要開始起狂風驟雨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