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行回房的梅瀟一直覺得心裡不安,心口隱隱的疼着。
兩人雖已是三年的夫妻,她卻不得不承認,她不明白屠子卿,很不明白。
這感覺時常叫她心慌,也叫她傷心。
夫妻一體,本是應該的事,但在他們兩個之間,卻是那麼難。
“瀟兒。”
梅瀟正胡思亂想間,屠子卿負手進來,隱有怒容。
“王爺,出了什麼事嗎?”
梅瀟立刻迎上去,很擔心的樣子。
“沒事,不用擔心我。”
屠子卿一向習慣於自己擔下這些事來,他不想梅瀟跟着擔無謂的心。
“對了,王爺,剛纔那位北堂姑娘,是---”
想起北堂君墨那怨毒的眼神,梅瀟就忍不住地打個哆嗦。
那是對人恨到極至時纔會有的眼神,如果她明白北堂君墨那時候的心情,她會更吃驚。
因爲北堂君墨的眼裡,明明就閃着想要給予所恨的人最殘忍報復的朦朧渴望。
這讓她感到心驚。
“瀟兒見到了嗎?她是文景國太傅的妹妹,文景國國君的皇后。”
屠子卿並未打算瞞着她,是還沒有找到機會說。
“哦,那王爺的意思---”
梅瀟臉上一紅,囁嚅着說不出話來。
她不是小家子氣的女人,也很清楚王室中人妻妾成羣是很自然不過的事。
因而她雖會因屠子卿的另喜愛其他女人而傷心難過,卻不會因此而影響到兩個人之間的夫妻情份。
她唯一介意的,是北堂君墨的身份。
“我若納她爲妃,瀟兒是不是會不高興?”
屠子卿這話是在試探梅瀟嗎,反正他看起來沒幾分認真。
原來,你真有此意。
梅瀟心中一酸,面上仍舊強顏歡笑,“王、王爺說哪裡話,只要、只要是王爺喜歡的人,妾身、妾身哪有不高興之理,可這北堂姑娘是敵國的女子,妾身是擔心---”
她咬着牙,卻還是不能做到雲淡風清,越是說下去,聲音越是抖得厲害,眼前也越是模糊。
“敵國的女子?瀟兒是不是忘了,文景國已成文景郡,歸我古井國統治之下,是一家。”
屠子卿微冷笑,還是在氣着。
也怪梅瀟提這話兒不是時候,屠子卿心頭怒火正盛,就算她平時很得喜愛,也沒得了好處去。
“妾身、妾身說錯話,王爺恕罪。”
梅瀟蒼白着臉,話都說不出來。
由來薄倖是男兒,今日她算是領教了。
“啪!”
一聲脆響,碗盞碎片四濺。
“我不吃!我要見君墨,君墨!”
薛昭楚大叫,臉漲得通紅,額上青筋暴起,要吃人的樣子。
“囚奴而已,有什麼好挑剔的,不吃就餓着吧。”
侍衛輕蔑地白他一眼,也不收拾,轉身出去。
“你敢說?!朕---”
“君傲?!”
北堂君傲嚇了一跳,一把拉住他,以眼神示意他不可露餡。
真是要了命了,這樣被當成囚犯關起來,對於曾是一國之君的薛昭楚而言,怎可能受得了。
因而他幾乎每次都要把飯菜給摔掉,也就喝幾口水而已。
可以想像,此種情景之下他有多狼狽,多憔悴了。
他其實已快要被折磨瘋掉。
“夠了!”
薛昭楚大叫,猛一把甩開他,眼中滿是血絲,“我再也不要過這樣的日子,君傲,你別再折磨我了!”
江山是我的江山,子民是我的子民,爲什麼享天下時是我,面臨生死之時就要由別人來替我?
我算什麼?
“皇上不
可任意妄爲,否則不是辜負了君墨一番良苦用心?”
北堂君傲忙壓低了聲音,苦苦勸說。
妹妹冒着被污辱的危險跟敵人周旋,他們怎麼能放棄希望?
“我就是要見君墨!”他不說,薛昭楚又差點忘了剛剛爲什麼發脾氣,“我要見君墨!這麼多天了,她一點消息都沒有,不知道會不會---”
他打個激靈,想都不敢想。
那是他未來的皇后,是他纔可以碰的女人,怎麼能便宜了別的男人?
“君墨她……不會有事的,皇上千萬忍耐。”
話是這樣說,北堂君傲其實沒有多少把握。
敵人有多殘忍,他們都很清楚。
“來人!來人哪!我要見君墨,叫君墨來見我!”
薛昭楚拼命搖晃着窗櫺,嘶聲大叫,守門侍衛都煩躁地拿手堵住了耳朵。
再這樣被吵下去,他們也都會瘋的。
一般來說,這景涯宮極少有人會來,就算薛昭楚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過來看上一眼的。
所以,屠子卿纔會命人把他兩個帶到這邊來。
偏偏的,屠嶽卿如果想走近路回景榭宮,就一定會經過景涯宮門口。
然後,他就很自然地聽到了薛昭楚的叫聲。
“是誰?”
他眉頭一皺,很不悅的樣子。
父皇病成這個樣子,居然有人敢如此喧譁,不要命了嗎?
“回五皇子話,是文景國國君和太傅。”
守門侍衛立刻答,眉梢眼角盡是不屑。
“他們?”
屠嶽卿眼睛亮了亮,隨即無聲一笑。
很好,有的玩兒了。
屠羽卿一步步晃回到景巒宮,凝眸立刻迎了上來。
“四皇子今天回來得倒早。”
往常他都會一直陪着皇上,直到晚間纔會回來的。
“楚醉呢?”
屠羽卿臉色很不好,拖着雙腿過去躺下來,閉上了眼睛。
“他……四皇子受傷了?!”
一眼瞥見他被血染紅的右手,凝眸大吃一驚,一把抓起他的袖子來。
“……別叫,我沒事……”
屠子卿輕輕叫一聲,似乎現在才感覺到疼痛。
“奴婢去拿藥箱!”
凝眸急得沒了主張,慌忙地回頭就走,差點一頭撞在門框上。
還好藥箱就在那邊架子上,她一把拎起來就要走,手又沒拿穩,“嘩啦”一聲響,藥箱摔在地上,瓶瓶巏巏掉滿了地。
“奴婢該死!”
她慚愧得要死,趕緊蹲下去,撥拉着那一大堆藥,找尋傷藥。
“一點皮肉之傷而已,那麼慌做什麼。”
屠羽卿看着她,語聲清冷。
“……是,奴婢知錯。”
凝眸深吸一口氣,很快平靜下去,找到所需要的,起身奔回來,又撕了乾淨的紗布,醼着水幫他把傷口清洗乾淨,上藥包紮。
“王爺這傷,是怎麼來的?”
凝眸放開他的手,怔怔瞧着。
其實不用問,她也知道。
在皇宮之中,有誰能狠得下心來傷害寬容仁慈的四皇子。
就算有人夠狠,也沒有這個膽。
除了一個人。
“問那麼多做什麼,難道你還要替我討回來嗎?”
屠羽卿警告似地看她一眼,意即你別多事。
他好不容易纔說服二皇兄相信他的心意,哪能在這個時候再生事端。
“四皇子,恕奴婢說句該死的話,你是不是退讓得太多了。”
凝眸淺笑,低首看着自己的腳尖。
她只是一個地位卑下的婢女,尚且知道該屬於自己的,就該去爭取來,更何況是
從小就受到良好教導的皇室中人。
所以,她一直不解爲何。
“知道不是好話,就別說,很久沒受我教訓,想討打嗎?”
屠羽卿坐直身子,眼神冷然。
他是不是真的對他們太縱容了,才一個一個語不驚人死不休。
“奴婢不說就是,四皇子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就好。”
凝眸適時住口,屠羽卿會成今日心性,又哪裡是一日之果。
“跟了我算你們倒黴,自己機靈些,保護好自己,不然別怨我不能護你們周全。”
屠羽卿得又躺回去,臂上傷口撕裂般的疼着,他眼前卻不斷閃現着北堂君墨含淚的臉。
不希望你因爲我而受到傷害,所以我只能遠遠躲開。
你,自求多福吧。
凝眸看着他蒼白的臉容,突然笑了笑。
跟了你是我們倒黴嗎?
我不這樣認爲。
屠嶽卿最奇怪的,是北堂君墨現在究竟是什麼身份。
如果不是得了什麼人特許,她怎可能穿金戴銀,在宮中來去自如。
而後宮的事,一向由伊皇后掌管的,不問她問誰。
“北堂君墨?是哪個?”
伊皇后卻被他這問給問住,半天尋思不過來。
“母后不知道嗎,就是文景國那個嘛。”
屠嶽卿很急的樣子,越急越說不清楚。
那樣的美人兒,要落到別人手裡就太可惜了。
“文景國?你是說,二皇子滅文景國,還帶了什麼女子回來?”
伊皇后目光閃動,很容易就想到這裡。
“應該是吧,兒臣想要她。”
反正是對自己母后,不用拐彎抹角的。
何況他自小就受盡母后喜愛,向來要什麼得什麼。
“一個囚奴而已,有什麼好。”
伊皇后輕蔑地笑,拿錦帕輕拭一下脣角。
剛剛又跟邵與極親熱一番,這脣都被他給吻得痛了。
“母后,兒臣就要她嘛!母后去跟父皇說說,把她給了兒臣,好不好?”
情知母后不會不答應,屠嶽卿便如兒時一般,扯住伊皇后衣袖,撒起嬌來。
也是十六歲的人,還使這種性子,也不嫌惡心。
“好啦好啦,你這就是個討債鬼來的,本宮去問問。”
伊皇后好氣又好笑的,被他晃得頭都昏了,趕緊告饒。
“多謝母后!”
屠嶽卿大喜,心中想着將北堂君墨壓在身下的情景,禁不住的血脈賁張。
不行,那美人兒來之前,還得先找個女人痛快痛快再說。
但,事情遠沒有他們母子想的那般容易,伊皇后才一開口,屠蘇臉色就沉了下來:
“朕已將文景國之事交由子卿處理,你不必過問。”
他與伊皇后之間本來就相當冷漠,只是礙於邵與極面子,才立她爲後而已。
就是因爲對她的不喜,他纔會連帶着也不喜歡屠嶽卿。
這是沒辦法的事。
“皇上,臣妾的意思是說,戰俘之事當然由二皇子處理,這文景國後宮中人---”
“朕知道子卿帶回一名女子,朕已允了他留下她,你是想叫朕出爾反爾?”
難怪屠子卿敢那樣對北堂君墨,原來早已得了屠蘇恩准。
好有心機的人。
伊皇后死死咬咬嘴脣,屠蘇一次又一次給她難堪,她已受夠了。
“臣妾遵旨,臣妾告退!”
她暗暗咒罵着,退了出來。
身後傳來屠蘇驚天動地一樣的咳嗽聲,她心裡好不痛快。
“你快點死了纔好!”
唉!
這算是什麼夫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