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金蓮
張語在紫禁城搬了第二次家,這算不算在通往泰陵的路上有了個拐點呢?
感覺到車攆停了下來,她掀開簾子,原來是遇上了朱祐杬。
“四弟,你打哪來?”
朱祐杬行了個禮,“皇嫂,臣弟剛下學。”一如既往的沉靜。
張語點點頭,忽然發現朱祐杬白皙的耳朵在陽光下顯得有幾分透明,很是漂亮。
“你現在在讀什麼?”
“在讀《四書》。”
張語見朱祐杬好像有什麼話想說,“有事麼?四弟。”
他猶豫了一下,掏出一頁紙來,“臣弟沒有見過這樣的畫。可是,畫出來一看就是臣弟與五弟。”
張語一看,是前些日子給小五講“孔融讓梨”時畫的,不經意就畫上了Q版人物。
中國古典畫講究的是神似,畫人總覺得失真。漫畫簡筆勾勒,卻能把人的形象更突顯出來。
張語笑笑。“是皇嫂隨手地塗鴉。怎麼到你這裡來了?”心裡有幾分埋怨自己不注意。
“厄。皇嫂能教臣弟麼?”
張語愕然。“你要學這個?這可是不務正業啊。會被念地。”
朱祐杬抿嘴笑。“皇兄也說。彈琴何損於事?勞此輩言之。”
張語也笑了。朱祐樘愛好繪畫與琴道。專門負責糾察朝政地言官們就紛紛上疏。勸說皇帝不要耽於聲樂。而要把更多地精力放在修養身心之上。他表面上接受。私下裡卻說。彈琴與政務又有什麼衝突呢。要你們多嘴。不過要讓他知道他家四弟拿這個作爲榜樣。一定會一臉黑線吧。太破壞長兄地形象了。
張語看看朱祐杬。他清秀地小臉蛋上寫着羞澀。“那好吧。蠻簡單地。我現在就可以教你。錦瑟。你帶人先把東西安置好。四弟。我們到那邊地亭子裡去。”
鈴音鋪好紙筆,立在一旁。
張語便簡單的給朱祐杬講了一下怎麼用炭筆勾勒。
“總之,你要把從前學的畫法先忘掉,然後就容易了。”然後隨手畫了幾張給他做參考。“這支炭筆送給你吧。”
臨了又殷殷囑咐,“這個東西不登大雅之堂的,最好不要把你畫的流傳出去。”
朱祐杬小心收好筆。
睡覺的時候,張語忍不住摸了摸朱祐樘的耳朵。
“做什麼?”
“沒什麼。”說着翻了個身趴在他旁邊,“我好像還很激動呀,跟你住到一個屋檐下。”
其實也沒有太大改變,省掉了來來去去的折騰,只是隨時都知道他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在幹什麼。
朱祐樘悶笑兩聲,然後拉下張語的頭,含住了她還在絮叨的雙脣。
今日皇祖母聽聞他們將一同起居,找了他去嚴厲責問。
“皇帝可知‘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子嗣是大事,在咱們皇家尤其如此。”
“孫兒自然是知道的。”
“祖母這裡的人,你看看有沒有合你心意的?”
“皇祖母這裡的人,自然都是好的。”
“只是不合你的心意?讓你臨幸那兩個宮女,你放一邊擱着。這六宮的建制還要不要了?你倒是說說,你究竟歡喜哪樣的?”這周家和凌家的姑娘,她看着就很合心意,家世清白,知曉進退,偏皇帝回回來像沒看見似的。
朱祐樘坐在下首笑,“皇祖母給孫兒挑的媳婦,孫兒就很喜歡。”
“那皇祖母就再幫你挑幾個,就算你要守孝,三年也快到了。”
看朱祐樘低頭不出聲,忍不住嘆氣,怎麼跟他父皇一個德性。那張家丫頭,眼瞅着是個省事,怎麼也跟萬貞兒一樣,倒是看走眼了。
“怎麼,她還敢攔着你不成?要這樣,皇祖母可容不得她。”
朱祐樘躊躇了一下,然後跟太皇太后說:“是這樣的,御醫說,孫兒最好是專一與一個女子燕好,才容易得子。”
周氏疑惑的說:“是這樣,那你也可以……”也可以換一個人呀。
“皇祖母再容孫兒一些時日吧。”幾個太醫一口咬定他同阿語都沒有任何不妥之處,只是……沒有孩子,意味着什麼,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
張語有些無力的靠在朱祐樘胸膛,看着牀頭他今日親自捧了鄭重其事的放在那裡的一尊送子觀音。
據說是成化帝當年得了一塊百年難出的和闐美玉,命當時最有名的玉匠刻了,又請高僧開過光的。
“祐樘,翻過了年,我來了就滿三個年頭了。”就是平常人家,三年不出,也是可以納妾的。
“父皇的三年孝期這不是還沒過麼?”
張語盤算着等到了弘治三年八月,應該也差不多了,也就不再吱聲,靠着他閉上了眼。
張語從坤寧宮就帶了幾個人到這裡來的。朱祐樘說人不夠,讓她再挑幾個補進來。她也沒怎麼上心,打發錦瑟隨意去挑幾個就好。
錦瑟去了,不多時來回她的話。
“挑好了?”
“娘娘,奴婢倒是挑中了幾個,可其中一個,餘嘉說不能給,是清寧宮的人。”
這事張語也知道,“她們在這裡都做些什麼?”
“晚間灑掃。”
張語轉過頭去把錦瑟看着,這也能讓你挑到。
錦瑟撇撇嘴,“娘娘,讓她們在這裡……”
張語就思忖了下,那是清寧宮的人,肯定是退不回去的。
正在收拾牀鋪的鈴音也停下來,“娘娘,防不勝防。”
“先看着。說起來她們來了都大半年了呢。”
錦瑟抿抿嘴,“奴婢早打聽了,她們連皇上的面都見不着。”
張語就笑了。
“可兩個都長得很嫵媚”
那有什麼,祐樘又不喜歡。老太太這回可挑錯人了。若是像凌霄、周丹芙那樣的,她恐怕還要不放心一下。
“特別是那個叫什麼金蓮的。”錦瑟話音剛落,就看見張語本來還嫣然笑着的臉變了色。
“是不是叫鄭金蓮?”
錦瑟點頭,“對,是叫這個名字。”
“我知道了。把兜兜和小邑叫過來好了。那兩個人,你們給我盯緊了。不過,不要難爲她們。”
“是。”
張語想着什麼都有可能,在江裡請完平安脈後,壓低聲音問:“江醫正,有沒有什麼食物本身沒有什麼問題,可是同時吃下去卻會有反應?”
江裡點點頭,“萬物相生相剋,食物自然也是有的。”這個張語知道,她曾經喝了牛奶吃橙子,結果拉得一塌糊塗。
她臉紅了一下,“有沒有什麼東西,同時吃了下去,會產生春藥那樣的效果的?”萬一有人在朱祐樘的飲食方面動手腳,她也好防範。
張語看着江裡眼裡明顯的不認同,“不是我要用,我怕什麼時候別人用了我不知道。”
“這個臣以前沒研究過,臣儘快來給皇后答覆。”
“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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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裡應聲轉了過來,然後反應過來,不自然的笑笑。
張語站起來,眉目飛揚,“你心裡還是把我當徒弟的,是吧?”
江裡輕輕點了點頭,這才走了。
張語搬到乾清宮後,朱祐樘在平素批閱奏摺的地方,添了一張很大的檀香木榻。塌上鋪着厚厚的褥子,另外還有幾個明黃色鏽龍軟墊。放上一張小几,張語就趴在那裡看書、寫字。她時常來這裡陪着朱祐樘辦公。處理完了政事,二人再一同回寢殿。這種好像民間夫妻的生活節奏張語很喜歡。
鄭金蓮,我要讓你爬上了龍牀,我也不用在紫禁城混了。不是沒想到把人丟出宮去,狠一點就讓她做上陽白髮人。只是走了鄭金蓮,還會有王金蓮,董金蓮。這宮裡最不缺的就是想爬上龍牀的女人。何況龍牀上的皇帝不但不老,還風華正茂。
“你這個月,怎麼沒有出去?”朱祐樘批完手邊幾本奏摺,踱步過來坐下,看她手上的書已經捏出皺痕來了。
張語回過神來,月初他病着,然後就是中秋宮宴,搬家。這種時候,她怎麼可能出去,把朱祐樘留給那些虎視眈眈的女人。
“馬上就重陽了,我在想要送什麼東西給老太太。”真是犯愁。
“你不是抄了佛經?”朱祐樘挑起她一縷髮絲,在手指上纏繞把玩,眼神專注而溫柔。
“我就是拿血來抄經,她現在恐怕也不想要。我抄《內訓》,沒準還能博她一笑。哎喲!”張語頭隨着朱祐樘的手動,怕他再扯。
“少想那些有的沒的。”
張語小心翼翼把頭髮從他手裡拔出來。看着他的側面,有些心疼。生兒子在皇家可不只是傳宗接代那麼簡單,還關係到帝位的穩固與朝局的穩定。
“祐樘,你放心,我一定給你生一個兒子出來。”攀着他的頸子,賭咒般的說。你一定會有兒子的,而且這個兒子還一定得是我來生。
“我也不信,我就註定命中無子。我們都還年輕,過幾年自然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