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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知秋握筆疾書,是給大哥葉文治的書信,因久未聯繫,心中萬語千言,急於道來的太多,動筆竟停不下來。說了與先生的告別,母親的身體,宮裡的生活,更多更多的,是與皇上度過的很多很多日夜,單單沒敢提酒醉的事。
逢春與他說大哥已經知道他入宮的時候,他有些驚訝,畢竟遠在千里之外,葉家的人又沒人跟他說,怎麼會知道得這麼快?逢春只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大哥在朝廷上有多少的眼線,恐怕沒誰知道。
知秋與大哥的感情最親近,因爲在山上長大,與葉家人接觸不多,只除了大哥,不是到山上陪他,就是接他去府裡小住。即使近年頻頻出征在外,也是書信往來不斷。葉文治在知秋的心裡,既象天神般威風八面,又極其親切和藹,待自己,有如春日之雨,夏夜之風。
寫完信,見外面時間還早,便穿了暖袍出門。一天冷似一天,葉逢春臨盆的日子漸漸近了,知秋白天沒事,都會過去與她說一會兒話,有時洪煜也會湊熱鬧,晚膳便在“雍華宮”那頭用。
上午下了小雪,地上薄薄一層,知秋進了門,宮女上來接過脫下來的斗篷,屋裡坐了幾個妃嬪,正說到太子。
知秋站在原地沒動,聽她們嘮叨太子如何頑劣,因靠着葉逢春的避蔭,個個嘴上都跟抹了蜜糖一樣,“姐姐,姐姐”地叫,還說,“姐姐這胎看起來就是皇子!將來必定前途無量,姐姐生得母儀天下之相,再憑皇子之貴,後位虛空這麼久,這可不是終等到再合適不過的主人了!”
說着一羣女人“嚶嚶”地笑起來,知秋輕輕咳嗽兩聲,走過屏風,跟逢春和各位妃嬪施了禮。他雖無官銜,卻是相府三公子,加上近日與皇上極爲親近,在座的妃嬪諂媚地問了好,紛紛告辭,留下姐弟兩人。奴才上來,往火爐裡填了柴,又換了熱茶。
逢春藉着剛纔的話茬兒,便說起太子的事情。知秋對宮中人事瞭解不多,記性卻好,與他說的,都記得牢。“心裡得有本明白帳,”逢春曾經跟他說,“尤其別人欠你的,要記得清清楚楚。”
太子是先皇后嫡生長子,因過於溺愛,個性驕橫,皇后病逝後,後宮之中,更沒有能管束他的人,各宮妃嬪各有各的算盤,巴不得太子早日惹出大麻煩,皇上若廢了他,其他皇子纔有機會爭立儲君。因此,不僅沒人管教,甚至買通了奴才,故意往壞處引導。今年十歲,卻是個人見人憎的小霸王,不知捱了洪煜多少罵。
“你見過太子沒有?”葉逢春握了熱茶杯,暖着手,問道。
“還沒有,不過皇上提過幾次,還拿了他的功課給我看。”
逢春譏諷地笑着,“他的功課還能看麼?你看太子的伴讀,哪天出來不是腫着手心?你五歲時識的字,都不知道多過他現在的多少倍!”
“皇上也爲這個煞費苦心。”葉知秋說着,似又能想起洪煜皺眉嘆息的沮喪,說來諷刺,貴爲天子,世間最有權勢的男人,卻也是他見過的人裡面,煩惱最多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