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聖旨下,東宮奴才從上到下,撤換了個乾淨。葉知秋升任東宮主事,官至三品,與太子有關的一切事務,課業武功,衣食住行,都由他來審覈定奪。更讓人驚詫不已的,是昔日乖張放肆的太子,卻如同脫胎換骨變了個人,這又是後話。
知秋捱打,葉文治的消息來得比洪煜更快,他立即起身入宮,因有欽賞金牌,可隨時入宮,無須申請稟報,到了便直奔到葉知秋的院子,果然已經回去了。於海跟他說,是內務府總管崔公公趕過去解的圍,葉文治點頭應允,簡單回了句:
“你去跟崔公公說,這事兒我記下了。”
進了屋,知秋似剛洗了臉,頰邊還有未乾的水氣,擡眼看見他,有些尷尬,楞楞站着,不知所措,葉文治並無責怪追問之心,只短短說了一句:
“回家吧!”
從小到大,不管發生什麼,文治從來不加以責備,這讓知秋產生了一種強烈的依賴,每次受了挫折,最先想到的,總是到他跟前尋找安慰,知秋深知,即使是自己錯了,大哥也不會怪他傻。
自葉文治歸來,洪煜特准知秋隨時出宮,與家人團聚,他並不經常回相府,多是住在葉文治的府第。這日傍晚,雪正下得緊,知秋與文治正在吃飯,管家跑進來,說有訪客。葉文治作息嚴格,公私分明,不喜歡有人打擾,便說不見。管家還不待說完,焦急地說;
“將軍,是……是,皇上!”
文治和知秋同時一楞,連忙出門接駕。門廊處,風雪交加之中,卻是便裝的洪煜長身而立,衝着知秋,遠遠笑了!自太子那事一發生,他可是有幾天沒見過這人,看着跟在葉文治身後的熟悉身影,心情頓時舒暢。
“臣,葉文治,”“葉知秋”“接駕來遲……”
“行了!起來吧!”?洪煜揚手示意他們平身,“朕在這裡等你,是入鄉隨俗,到了你的地盤,自然要遵從你家規矩,不通稟不能見,葉大將軍,果非等閒!哈哈!”
洪煜來,無非是想見知秋,他也不隱晦,直接便說想與知秋單獨談談,文治會意,退出外屋,只留兩人,屋子裡頓顯清靜。
“朕代太子向你道歉,”?洪煜坐在知秋身邊,誠懇說道,“太子爲人任性囂張,朕早知道,以前當他年幼無知,也不曾嚴厲警告,如今看來,何爲年幼?若不加以訓誡,便是永也長不大!”
“臣知道皇上心思,”知秋見洪煜面露愁容,不禁又心軟,“太子成器,能省去好多不必要的紛爭。”
“你倒敢說!”
“這裡不會有人亂傳話。”
知秋坦言,卻說中了洪煜的心事:“你大哥的身邊滴水不漏,針插不進呀!朕身邊那些奴才,卻是三幫五系,哪有個跟朕知心的?朕剛說一句話,還沒落地呢,那頭就傳到三宮六院……”洪煜皺眉,甩了甩頭,“朕想你做太子東宮主事,可好?以後有關太子的一切,都由你說得算,他再不敢欺負你!”
葉知秋沒想到洪煜如此堅持由自己教導太子,他多少明白這差事對葉家的暗示,可若做了主事,太子的將來,不就是握在自己手裡?他倒是無法理解這任命了。
“知秋怕是無能……”
還不等他拒絕,洪煜打斷他,“你能行,”說完長嘆一口氣,象是下了什麼決心,擡眼注視着知秋眼眸,“若葉氏要如十多年前的韓家一樣權傾朝野,朕寧願出頭那人,是你!”
“撲通”一聲知秋跪在地上,皇上這話不是明擺着挑破葉家的野心?剛要說話,肩膀上被一雙有力大手緊緊握住,那一句話,很多年以後,知秋閉上眼,仍言猶在耳:
“總有一天,朕的心,你能明白!”
窗外雪落不停,屋子裡,葉知秋清楚地感受到,從洪煜堅定的雙手傳遞來的,熾熱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