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寢宮裡明燭高照,亮如白晝。葉知秋一臉恭謹之色,跪在洪煜面前:“臣罪該萬死,懇請皇上責罰!”
洪煜看着他,但笑不語,只伸手拉他。知秋跪着往後退了退,繼續請求:“皇上,您連上次那五十板子也一起打了吧!”
洪煜無奈,柔和審視着燈下晴朗如月的容顏:“求朕的人多了,封官晉爵賞銀子,求板子的人倒只你一個!”
“皇上向來賞罰分明,知秋知道錯了,甘願受罰!”
“你起來吧!”不知道怎麼回事,洪煜就是沒法跟眼前的人生氣,耐心好到他自己都頗爲詫異,“這樣好了,你陪朕下盤棋,若能贏了朕,兩筆帳一起勾銷!如果輸了,一起打回來,好不好?”
知秋站起來,拿過棋盤,一邊擺着,就聽洪煜忽然問他:
“知秋,你可知仁喜是朕的什麼人?”
沒有回答,洪煜借燭光偷偷瞄着他,臉是嫣紅似火。他知道,他果然知道。書房裡很安靜,天氣冷下來以後,到了晚上,門窗都關得嚴,偶爾傳來巡邏打更,如同輕擊在細瓷的碗上,微微地裂了痕。
“你可有什麼知己朋友?”本來安靜下着棋的洪煜,忽然問道。
臉上紅潮未褪,烏黑的眼睛楞楞地瞅向洪煜,似不太明白這話的意思。洪煜不慌不忙地擺了子,用和藹的調子再重複了一遍:“從小到大,有什麼知心的朋友?”
“哦,沒有,都跟先生,師傅在一起,沒接觸過什麼生人,自然也交不到什麼朋友。”
“家裡人呢?跟誰最親近?”
“大哥!”回答得不猶豫,聲音也歡快起來,“大哥對知秋最好!”
“哦?”?洪煜捏着手裡的子,尋思了半天也不知往那裡下,“文治看起來不苟言笑,你倒不知怕他?”
“不怕,大哥最好欺負了。”
洪煜嘴角揚了揚,即使他一國之君,也不敢說葉文治好欺負,這天下敢欺負葉大將軍的,估計也就惟獨眼前這一人了。
“你可願跟朕做朋友?”洪煜終於定了手中的子,揚頭看着葉知秋,認真地繼續,“朕也沒個知心人,獨喜歡你這股乾淨,知秋可能接受朕這個朋友?”
洪煜耐心地等待,這段日子相處下來,發現知秋不是個會撒謊的人,難以回答的時候,他頂多保持沉默而已。這麼看他抿着嘴,垂着眼眸,似在研究棋局,卻不知那隻伸去摸棋子的手伸錯了地方,倒是在洪煜剛剛寫字的磨盤裡摸索了半天……洪煜忍不住笑出聲:
“瞧瞧你,這是往哪裡摸呢?”
撈起他墨黑的手指,洪煜取來身邊的絲帕,替他擦拭。知秋羞得無地自容,他也弄不清楚自己在皇上面前,怎麼總是出差錯。
“擦不乾淨,朕讓他們弄些水來……”
洪煜還未說完,卻被知秋的話打斷:
“知秋沒有過朋友,”端着髒了的手,規矩站立在桌子前,“不知道要怎樣相交相處,皇上不嫌棄?”
洪煜笑了,“你只要不再假傳聖旨,朕就不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