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喬蓁就微微皺眉,如果她的猜想屬實,那喬茵到底是什麼來路?
跟年徹與他的對頭是否又有關係?
越往深入想,她的心就越驚,聽到聽露推門進來的聲音,趕緊把佛牌塞回衣內,總歸有一樣是可以肯定的,喬茵沒有害她之心,既然如此,發愁這些有的沒的也沒有用。
聽露從昨兒到今天都是春風滿面的,一面幫喬蓁整理要穿的衣物,一面道:“姑娘,我們要不要把八姑娘之前搬去的大牀再搬回來?這牀太簡陋了……”
喬蓁拿起外衣穿上的動作一窒,目光落在這張牀的四根牀腳上,尤其是最裡面那根,微嘆了口氣,她也想睡好牀,只是那兒壓着的東西不能見光,遂搖了搖頭道:“暫時別搬了,動作太大,不然別人又要說我們什麼一朝小人得志之類的閒話。”
聽露聞言,心下略有些失望,不過自家姑娘也沒說錯,值錢的都被她蒐羅回來了,那張以前三老爺在世特意爲姑娘打造的牀就暫時偏宜八姑娘得了,反正沒有姑娘出嫁貼大牀的,八姑娘又帶不走,這麼一想心裡平衡了,遂也沒再心心念念被喬芽佔去的好東西。
秋華院的下人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惴惴不安,當家的三夫人被關在祠堂,老夫人又把他們的賣身契交給了五爺喬維,他們的命運都攥在五爺與七姑娘的手上,遂這一個早上沒人偷懶。
用過早膳後看到聽露與墨硯一道過來,他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喬蓁的過敏症狀在昨兒服了藥後就消退了不少,正好借病窩在自己的屋裡爲那把半成品琴刮膩上漆,這工序馬虎不了,離成品只有一步之遙了,更要專心一致。
故而屋外的吵雜聲都被她自動消彌了。
直到喬維遣人來找她一道用午膳,她才捨得停手,換了身衣物後往喬維的小院而去,才走了一半,就遇到氣沖沖而來的喬芽。
“喬蓁,這院裡什麼時候歸你管,聽雨與聽霜又做錯什麼?你要趕她們走?”
喬蓁朝跟在後面的聽露及墨硯使了個眼色,目光又落在喬芽同樣有了不少起色的面容上,眉頭也沒皺,“她們侍候你不力,自然要換下,好了,八妹妹,你可是大家閨秀,這樣傳出去別人會說我們喬家的女兒沒家教……”
“喬蓁你在胡扯,她們打小就侍候我,我說得力就得力,你不過是趁着我娘不在纔拿我來開刀,你憑什麼?我不會讓你如願的。”喬芽氣得臉色通紅,趕走她的貼身侍女,這就是在打她的臉。
喬蓁的面色一冷,定定地看着喬芽那張憤怒的臉,“就憑我是你長姐,就憑老祖母的吩咐,繼母管不好的家下,我代爲操心而已,”看到喬芽又要口出惡言,她搶先一步,眼眉一挑道:“你若有什麼不滿,可以去找老祖母評理,我喬蓁隨時候教。”
喬芽沒想到這個以前可以隨意欺侮的長姐會如此嚴厲,一時間難以適應變強硬了的喬蓁,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胸口更是氣得一起一伏,誰不知道祖母那個老不死的得了她姐弟倆的好處,現在處處幫着他們?手指指着喬蓁,“喬蓁,你別得意,我娘一出來,自然可以碾死你……”
喬蓁將她指向她的手指一掰,沒用多少力道,但是慣於斫琴的手一直力道不弱,痛得喬芽啊啊直叫。
“八妹妹,繼母沒教你的規矩,今天長姐教給你,我可是你的嫡姐,哪有見到嫡姐直呼姓名的道理?就算走遍天下,沒道理的那個也是你,往後給我規矩點。”話落,她把她的手指甩開,“這種粗鄙的行爲我希望是我最後一次見到。”
喬芽的手指已是通紅一片,兩眼惡狠狠地看着喬蓁,脣一張,“喬……”
喬蓁的眉毛一挑,往前一步。
喬芽驚恐地往後一跳,那個蓁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只能如驚弓之鳥般跳罵着,“你別得意,我們騎驢看賬本,走着瞧。”離去時惡狠狠地瞪了眼聽露與墨硯。
聽露朝她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八姑娘忒沒有教養了。”
這話一說完,頭頂就被自家姑娘敲了一記,擡頭看到喬蓁正色的面孔,“這話在我面前說說即可,這到底是喬府,被別人拿去做了話柄,我也保不住你。”
聽露咬了咬脣,小聲說:“知道了,奴婢以後會注意的。”
喬蓁這才轉身往前走,順路跟墨硯道:“你去看看,挑兩個得力的暫時派到八姑娘那兒聽差。”這事交給穩重的墨硯錯不了。
墨硯點頭道:“小的明白,五爺昨兒就吩咐了,三夫人與八姑娘的貼身奴婢一個都不留,正好借這次的機會全遣了,人選小的也安排好了。”
“你辦事,我放心。”喬蓁朝他讚賞的一笑。
墨硯臉色不變,唯有耳根子一紅,好在七姑娘沒再做昨天的盛裝打扮,不然他都不敢直視。
等喬芽回到自己的屋裡,已有兩名叫聽雪和聽霧的新侍女等在那兒,她一見,自然是大力發作了一頓,無奈這兩個新到的侍女一個也沒搭理她,等她鬧夠了,才上前問道:“姑娘有什麼吩咐?”
“滾!”喬芽咬牙道出這個字。
“那奴婢告退。”聽雪與聽霧行禮後真的退下了。
氣得喬芽撲倒在牀上,死命地捶着被子發泄。
哪怕初冬將至,在這一方府邸裡的某處花園仍是繁花似錦,似乎寒冬與此無關,喬茵到了這兒之後,一直目不斜視,老實站在那兒沒動過半分。
年徹坐在搖椅內,俊美的臉上沒有半分表情,目光也只看在那開得正盛的花兒上。
喬綜吞了口口水,往前一站,“世子爺,這事情不怪我妹妹,是我讓她做的……”
喬茵倨傲地道:“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事與我哥無關,世子爺,你要罰就罰我,我只是看不下去你把七妹妹當猴耍,本來只是很簡單的一件事,你卻每夜去佔她的便宜,連我都看不過眼……”
話還沒說完,一朵帶刺的薔薇花從她的臉上劃過,頓時,嫩滑的皮膚上就有一道淺淺的血痕,朝外冒着絲絲血珠子。
喬綜心急萬分,又是心疼又是責備地看着妹妹臉上那道血痕。
喬茵卻像是沒有感覺到痛楚,仍是如傲霜的寒梅那般挺立在風雪中,鮮豔的紅脣又輕啓,“哪怕世子爺處罰我,我也要這麼說……”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把她當猴耍?”手執着一朵開得正盛的薔薇花,年徹笑得讓人寒毛直豎地看着喬茵,敢走出閨閣與人爭一日之長短,就要有這覺悟。
喬茵冷冷一笑,“你與我家大姐姐有婚約,世人皆知,夜裡入魂大吃蓁姐兒的豆腐又算什麼?那一派的人又如何,能在你年徹的眼皮子底下把人揪出?他們若真做到,蓁姐兒早就身首異處,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假公濟私。”最後那四個字充斥着不屑。
年徹嘲諷一笑,“看不出來你還這麼正義?”
喬茵的笑容一僵,隨即臉上一笑,“我看不慣而已。”
年徹的目光鎖定喬茵,喬茵的頭皮突然發麻,身子似乎被人定住無法動彈,惟有抿緊紅脣,兩眼定定地看着年徹那張妖孽的面容。
喬綜看到年徹身形似乎要動,立即上前想要擋在妹妹面前,“世子爺,她還是個姑娘家家,不知輕重,不是有心要壞您的事,您大人有大量別與她計較……”
哪知仍是慢了年徹半步,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妹妹即將落入年徹的魔掌。
喬茵的瞳孔放大,一直知道這人生冷不忌,這回是真的大氣都不敢喘,隨後慢慢閉上眼睛。
說時慢那時快,就在年徹的手要碰到喬茵之時,一道勁風使來,喬茵的身子被人一轉抱在懷裡。
兩道勁風碰上,把周圍的花海吹倒不少。
喬茵感覺到身後挨着硬硬的胸膛,睜開美目,入眼的是歐博那張笑嘻嘻的臉,臉頰微紅片刻,很快就消失不見,冷喝一聲,“放開我……”
“別鬧。”歐博斜睨她一眼,出聲阻止。
喬茵的身子僵了僵,咬着脣被他抱在懷中。
歐博笑着看向站定後臨風玉立的年徹,“徹之,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丫頭,你與她計較什麼?看在我的面子上,放過她吧。”
年徹看着歐博那張沒個正形的笑臉,眼底卻是一派正經,遂輕哼一聲,身形一動,又坐回之前的搖椅處,看都沒看那一羣人,一個字從他漂亮的嘴型裡吐出,“滾!”
喬綜暗鬆一口氣,正要拉妹妹離開,哪知妹妹卻先一步被定波侯世子歐博拉走,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喬茵被硬拉着往園外走,看着前方頎長的背影,一顆心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動,隨後似又想起什麼,用力甩開他的手,“我說放開我,歐世子是不是耳聾了?”
歐博被她甩開手,站在原地看她憤怒的玉容,“真是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
“算了吧,你若是好人,這世人就不會有壞人。”喬茵立即反脣相譏,“你知道我永遠不會謝你的。”再也不要與這人呆在一個空間內,她轉身欲走。
手臂卻被人拉住,她擡頭看向那籠罩在她面前的身影,戒備道:“你想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