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真相

話說到這份上,喬蓁自然不能再說些場面話,只能紅了眼圈地看着錢磊,一副感動至極的樣子,“多謝舅父……”然後轉身朝盛怒中的喬老夫人屈膝一禮,“祖母見諒,我孃的嫁妝本就是錢家之財,現今舅父登門,我姐弟倆也不好再說什麼,一切全憑舅父做主。”

這是她第一次對喬老夫人說出這樣強硬姿態的話,立場也擺得鮮明。

喬老夫人氣得老臉漲成豬肝色,顫着手指指着喬蓁,“蓁姐兒,難爲我疼了你一場,你……太讓我失望了。”

喬維上前把長姐護在懷中,兩眼定定地看着這所謂的祖母,“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祖母真愛護我們,就不應如此相逼。”

喬蓁的眼圈更紅了,吸了吸鼻子,“祖母說這話不是在剜孫女兒的心嗎?自古以來孃親那邊的嫁妝自然是舅家更有說話權,我與維哥兒夾在中間本就左右爲難,說什麼話做什麼事本就順得哥來失嫂意,祖母若真心疼我們,就不應苦苦相逼我們選位站隊。”

這話用一副柔弱的姿態說出來,可是話裡的意思卻是不含糊,擺明了就是質疑喬老夫人所謂的疼愛,逼得喬老夫人沒法子再拿他們姐弟倆來做筏子。

錢偉豪上前堅定地站在姐弟倆身邊,“表妹莫怕,如果喬家真容不下你們,你們就回錢家,我就不信我們錢家養不活你們姐弟倆。”

這樣的話是在明晃晃地打喬家衆人的臉,尤其是喬老夫人,哪有將自家的兒孫交由舅家扶養的,又不是喬家人都死絕了,傳出去喬家人都要被別人戳脊梁骨,擡不起頭來做人。

“喬老夫人還是趕緊做決定,到底要不要如數歸還?”錢磊這會兒一臉憤怒地道,當着他的面就逼喬蓁姐弟倆,揹着人指不定還要變本加厲。

“還,自然還,”喬老夫人咬着牙道,然後朝潤珠道:“去祠堂把喬姚氏給我帶來。”

喬蓁只是用眼角瞄了瞄急忙出去的潤珠,然後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一眼喬老夫人,這樣也好,冤有頭債有主,喬姚氏當初纔是吞了喬錢氏嫁妝的人,不讓她出血還能讓誰出血?

場面一時間靜寂無聲,兩方人馬都暫時歇下了。

喬姚氏一臉警惕地邁進正堂,就看到喬老夫人在首位,趕緊上前見禮,話還沒說,就聽到喬老夫人冷聲道:“喚你過來是爲了蓁姐兒她孃的嫁妝,你之前保管蓁姐兒她娘嫁妝單子所缺的部分,即日起用你的嫁妝來補,當日這些都是你花銷了的,要你填平實屬正常……”

“婆母,這不合理啊,當初婆母接管的時候我就填了一次,現在哪裡還要我再填?按單子更沒有道理,難道這麼多年來蓁姐兒與維哥兒就沒有花費了?他們嚼吃的都是老天掉下來的?婆母,人偏心也不能這樣偏……”瘦了一大圈的喬姚氏立即反駁道,胸口更是氣得一起一伏,“婆母,再說我能有多少嫁妝,你會不知情?我拿什麼來填?你這不是逼我到地下去找芽姐兒她爹嗎?”當即,嚶嚶哭出聲來。

喬蓁對於她的訴苦充耳不聞,這繼母的苦頭她可是吃了不少,好不容易纔斬斷了她的左右手,前段時日那可惡的永嬤嬤最終沒能捱過去,死在柴房裡面,不然只怕還要再掀風浪,正所謂出來混的遲早要還。

喬維一臉憎恨地看着繼母,這個可惡的女人怎麼哭也不會打動他的心。

喬老夫人神情厭憎地咬牙道:“那你就去地下找蓁姐兒她爹吧,去之前先把你做的孽還了再走也不遲。”

當着外人的面就這樣發落三房繼妻,可見喬老夫人對這喬姚氏已經是厭惡到了極點,都是這個不成器的東西害的,讓她老臉丟盡,還要破財。

喬姚氏看到婆母這強硬的姿態,頓時就知道以往那一套不靈了,沒有人再買她這個寡婦的賬,兩眼立即朝三位叔伯看去,對方更是連看她也不看一眼,不死心地看向喬蓁姐弟,哪知這倆姐弟都立即撇開頭目光看向另一邊。

這時候她的心更慌了,喬錢氏的嫁妝本來就不少,她再用自己的嫁妝去填補,那當真一個板兒都不剩了,那她與芽姐兒往後還怎麼活?

錢磊可不管這喬家婆媳之間的恩恩怨怨,只是冷臉發問,“老夫人可想好了?”

喬老夫人這回昂着頭擺出一貫的架子來,“親家侄子不用催得那麼急,我既然答應歸還就不會少了他們姐弟一個板兒。”

“那甚好,希望老夫人一言九鼎。”錢磊並不被對方的架勢嚇到,立即道。

喬老夫人鼻子冷冷一哼不再答話,擺明了送客。

錢磊並不在意喬老夫人的冷淡,而是與喬蓁姐弟說了幾句不用擔心的話,萬大事還有舅家給他們撐腰,要他們一個安心待嫁,一個安心養病。

喬姚氏知道這回大江東去不復返了,自己那一點子上不了檯面的嫁妝也被婆母算計完了,不還就讓她死,沒得她拒絕的餘地,越想她就越恨喬蓁,都是她使壞才讓自己淪落到這田地,遂兩眼恨恨地看着喬蓁,手指甲摳着地面的磚。

正在這時候,四老爺喬健平看着自家老孃,一臉鄭重地道:“娘,三哥去了,三嫂也不在,趁着蓁姐兒她舅父在,兒有一提議要說……”

喬老夫人疑惑地看着小兒子,神色和緩地道:“你說。”

“兒孫大了自有兒孫的福,我們喬家也是時候該分家各自過活奔前程了。”四老爺沒有拖泥帶水,開門見山地道。

喬老夫人震驚地瞪大一雙混濁的眼珠子,手裡剛端起的茶盞因手顫沒拿穩都掉到了地上,頓時“咣啷”一聲極響,猶如一道驚雷在衆人的耳邊在響。

大老爺同樣震驚地看着弟弟,失聲道:“你瘋了?這樣的話也敢對娘提?”

二老爺卻是一字不吭,一臉沉靜地坐在那兒。

喬姚氏沒想到四房的小叔這麼敢說,分家這兩個字讓她的眼睛一亮,這樣一來她失去的就會再回來,遂忙道:“四叔這提議甚好,我贊成……”

只可惜她的話沒有分量,最終只換來喬老夫人惡狠狠地一瞪,她也沒有孬種地避開,反正嫁妝都被搶了,她還怕這老不死的老虔婆做甚?

“我、不、同、意,我、還、沒、死。”喬老夫人氣得快要吐血,一字一頓地當即反對。

錢家父子都皺了皺眉,看來喬家已經要四分五裂了,他們來得正及時,若再晚來一步,那麼討要嫁妝一事就會更添波瀾。兩人的目光都看向一臉鎮定並不吃驚的喬蓁,讓他們選在今在登門的正是喬蓁的主意,看來喬蓁在今天之前就知道喬家要鬧分家的事情。

錢磊彷彿重新認識這個外甥女,之前還以爲她是柔弱的姑娘家,現在才知道自己把一隻狼看成了羊羔,他這在江南被不少商家忌憚的人一到京城,就先後被年徹及喬蓁算計,真正是後生可畏啊。

他非但沒有憤怒,反而頗爲欣慰,喬蓁能有自保的能力更好,將來進了永定侯府也不會吃虧,年徹爲她打算自然是愛極了她,遂一臉滿意地摸了摸山羊鬍子,美中不足的是喬維的身子,這不打緊,錢家走南闖北,什麼好藥材尋不到?遲早能將這外甥的病治好。

四老爺沒有被母親的憤怒嚇得退縮不前,反而皺眉道:“娘,這是大勢所趨,喬家早已人心煥散,何不讓各房都過自己的小日子來得安妥?至於娘,可以選擇跟我或者大哥、二哥,也可以三房輪流奉養,絕不會讓娘晚年得不到安穩生活,兒子們是把家分了,可娘還是記在心上……”

“你放屁。”大老爺怒喝,“長兄爲父,我不同意分家,一年到頭你就會使家中的銀子,哪裡爲家裡做過半分貢獻,現在憑什麼來說分家?你也配?”這小弟實在越來越過份。

二老爺涼涼地開口,“大哥這話就不對了,四弟收購金石一向量力而爲,這個家中的賬就可以證明,倒是大哥把公中的銀子花到哪兒只有大哥自己最清楚,你們大房這些年來貪了多少公中的銀子?現在你還有臉來指責四弟?”矛頭直指大房手腳不乾淨。

“二弟,你怎麼說話的?我可是你大哥,別仗着你有個當美人的女兒就在這兒無的放矢,等她成了正一品妃再在這兒頤指氣使還不遲?這會兒我說不能分就不能分。”大老爺態度越發強硬,“娘還在堂上坐,兒子就鬧分家,傳出去不是讓人笑話?公中的銀子我們大房何時有貪過?你大嫂管家倒貼了不少嫁妝錢纔是真的,不然你以爲一家子嚼用不用錢的?”

“你那是想要糊塗賴賬,公中的銀子有賬可查?”二老爺提高聲音反駁,“這賬是你們大房弄出來的就得歸你們來填,天公地道得很。”

“……”

你來我往的脣槍舌劍在這正堂上演,喬老夫人恨得直捶胸口,爲什麼她不早一點死,這樣就不用看到兄弟相爭互相指責的悲劇,這會兒哭號出聲的她哪裡還像養尊處優的官宦人家的老太太?潤珠急忙給老太太拍背順氣,就怕她哭暈過去。

三位爭得面紅耳赤的老爺都注了口,只是看那表情那樣子哪有可能再和平共處的?

錢磊冷眼旁觀,在每一個大家族裡面都免不了這樣的場面,依他看,早分早好,目光瞄到喬姚氏算計的雙眼,他冷冷一哼,這個繼室的算盤註定打不響。

“老夫人何必如此傷悲?一個大家族合久必分實乃正常得很。”他道。

喬老夫人怒目看他,“我喬家的事情不勞你們錢家擔心。”

“那是自然,我沒有過問你們家務事的權利,”錢磊立即點頭同意,“不過我那妹夫不在了,我自然要在一旁爲他們姐弟爭取到合理的利益,這點喬老夫人反對也沒有用,我可是他們正兒八經的舅父,不是隨便的阿三阿四冒充的。”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喬蓁都要“撲哧”一聲笑出來,這個舅父現在毒舌的樣子看來頗爲可愛,什麼阿三阿四冒充不正是在說喬姚氏的孃家人?依禮,喬姚氏的孃家兄弟她也是得喚聲舅的,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順。

喬姚氏尷尬之餘又惱恨非常,這錢家的人都該死。

大老爺冷瞥一眼錢磊,這錢家人太過份,“錢大掌櫃,喬家不會分家,你且請回吧。”

錢磊對於這喬大老爺的話棄耳不聞,依然端坐在那兒不動彈,氣得大老爺又想開罵。

二老爺只是皺皺眉,沒再吭聲。

四老爺卻是出言挽留。

一時間,堂上衆人都心思各異。

喬老夫人氣血翻涌,最終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來,兩眼一黑就暈了過去。

“娘?”三個兒子都急忙上前攙扶,不管是出於真心還是假意,孝之一字都是壓在衆人頭上的一頂大帽子。

喬姚氏撇撇嘴,這老虔婆又在裝暈,呸!

錢磊沒有意外,這很符合喬老夫人的心境,只是現在這變故一出,喬家衆人都忙着安置暈過去的老夫人,因而沒有人再來關注他們錢家父子。

喬蓁朝老夫人的方向看了看,老夫人這反應在她意料之中,除了用這法子,顯然老夫人並沒有更好的方法來避開分家的話題,心中主意早就拿定,分家勢在必行。

想定後,她朝錢磊歉意道:“難得舅父親自登門來拜訪,按理我要陪陪舅父說話纔是,可您看這場面,我不去祖母那兒難免有人詬病,還請舅父見諒一二,只能讓維哥兒陪陪你們到秋華院坐坐……”

“表妹不用道歉,你還是趕緊去看看爲妙,不然又有人要使幺蛾子。”錢偉豪道。

錢磊也跟着點頭,“我正好有話要與維哥兒說,就讓我們甥舅好好說話。”

喬蓁眼裡有着幾分感動,吩咐了弟弟幾句,就急忙出正堂到老夫人的院子,至於喬姚氏早就趁機溜出了正堂,不知去向。

喬蓁趕到了老夫人的院子時,這兒已經頗爲熱鬧,幾房人馬都在,分家二字更是時常傳進耳裡,可見他們討論的內容與正堂那兒頗爲一致。

至於老夫人躺在牀上生死不知,正由周大夫診脈。

她不禁搖了搖頭,人生到老最怕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喬老夫人要強了一輩子,壓制衆兒媳也壓了一輩子,到老了還是不得不面對分崩離析的骨肉至親,想來倒是頗爲唏噓,不過她並沒有太多的同情,這都是自己做的孽,與人無尤。

喬茵一看到她即拉她到身邊,“你舅父呢?走了?”

“還沒。”她小聲地應答,“正讓維哥兒陪着呢,我怕這兒的場面到時候衝撞到維哥兒,所以先讓他歇歇,現在怎麼樣?”

喬茬插嘴道:“正在爭論呢,大伯父不同意,不過二伯父早就認可了,大房撐不了多久。”話裡對大房一家都不以爲意。

喬蓁打眼看去時,正好看到大夫人喬陳氏急着辯爭她沒有貪墨公中的銀子,又見二夫人喬朱氏拿着賬本不依不饒,四夫人的表情倒還冷靜,只是態度十分強硬,妯娌仨幾十年來的恩怨都在這一天爆發,吵得不可開交。

最後正要移開目光的時候,卻與一臉沉靜的喬蕊目光碰上,她微微點了點頭,喬蕊卻是冷哼一聲,最後更是擡步走近姐妹們,“都在這兒商量着怎麼算計我們家?你們倒是想得美。”

“不及大姐姐想得更美。”喬茵立即嗆聲,“自個兒做了什麼醃髒事只有自個兒知道,別人不吭聲不代表沒人知曉,大姐姐還是自求多福吧。”

“一張利嘴,難怪都無人上門求親。”喬蕊當即反脣相譏。

“那也不及大姐姐暗地裡使的‘好’手段,一提到這,我們姐妹都要相形見絀。”喬茵哪會吃半分虧,牙尖嘴利地真戳喬蕊的軟處。

“你!”喬蕊怒喝,“有本事就把話說清楚……”

“大姐姐也別顧着發落別人,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自己清楚。”喬蓁這回拉住想要再理論的喬茵,她沒有理由讓五姐姐爲她打這場仗,擔這惡名,遂正面迴應喬蕊。

喬蕊一看到她站出來,頓時心虛,不過臉上卻不顯,“七妹妹站出來說這話是何意?如果你不說清楚,別怪我這當大姐姐的不客氣,非要與你理認到底。”

“大姐姐這話說得好,也正是我想說的,”喬蓁鎮定地看着喬蕊,故意激怒道:“大姐姐要不要好好給我解釋清楚,當日永定侯夫人登門之時,給我一件灰衣穿幫你做事到底是爲何?”

她知道了?喬蕊的目光頓時變了又變,那再也掩飾不了的心虛落在衆人的眼裡,頓時就知道里面有古怪,故一衆姐妹都把目光看向喬蕊。

原本並不覺得有什麼,但是喬老夫人讓喬蓁去找年徹勸對方莫要退婚,早就讓人心中生疑,現在再聽到喬蓁提及往事,她們的興趣都被挑起來,前面長輩吵得不可開交的分家一事,她們這些姑娘家並沒有插嘴的餘地,還是這一方天地更適合她們。

“對呀,大姐姐可要好好解釋解釋。”喬茵當即推波助瀾道。

大房庶女看到大姐姐表情難看,當即攬下上前道:“不過是姐妹們之間互助的事情,七妹妹是不是反應過度?只是恰好那天永定侯夫人登門求親,大姐姐又沒有做見不得光的事情,她來看未來兒媳婦,與七妹妹有何相干?這會兒拿出來說又想製造什麼矛盾……”

“四姐姐也別急着爲他人出頭,大姐姐爲人如若光明磊落,爲何自己不說,偏要四姐姐來說?”喬蓁冷笑一聲,這庶女的心思不外乎巴結喬蕊這嫡女,好讓嫡母給許個好婚事。

“對啊,大姐姐,你有何話要說?”喬茵也不放過地追問道。

喬茬眼觀鼻,鼻觀心地道:“大姐姐還是把話說清楚,這樣姐妹們相處也不會產生隔閡。”話看似說得公正,實際偏向喬蓁那一方。

“你們這是要幹什麼?非要逼得大姐姐又病發才甘心……”四姑娘喬芝怒道,說話時不忘眼角觀察大姐喬蕊的反應。

喬蕊努力讓臉色看起來自然,私下裡已是卷緊了帕子,伸手攔下爲她說話的喬芝,兩眼冷冷地看着喬蓁,“七妹妹咄咄逼人,無非就是想要知道當日的實情?那好,我也不瞞你,七妹妹,你且與我來,我與你細說。”

喬蓁定眼看向這大姐姐,思忖着她是否有誠意告知詳情?

“怎麼?七妹妹連與我私下說話也不敢嗎?”喬蕊激道。

喬茵一把抓住喬蓁的手,低聲道:“別應她的話,有什麼在這兒當面說。”

“怎麼?只會躲在五妹妹的羽翼下?”喬蕊綻出一抹嘲諷的笑容,手無意識地揮了揮帕子,“是你自己放棄知道真相的,錯過這店再無這村,你可要想好……”

喬蓁輕輕拉下喬茵的手,“大姐姐可是有誠意不再欺瞞?”

“當然。”喬蕊高昂着頭斜睨她。

“好。”喬蓁爽快應下。

“七妹妹?”喬茵急喚她,真跟喬蕊私下相處,不知對方再耍什麼手段?

“無妨,五姐姐莫擔心。”喬蓁笑着安撫對方的心,手卻是捏了下她的手心,眼睛朝喬老夫人的屋子示意了一下,表明分家一事更重要。

她心裡早就計量好了,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老夫人那兒應該沒有什麼指望,大夫人那兒更不可能,惟有這喬蕊還有幾分可能性,且去聽聽她要說什麼,待看到喬蕊陰沉的臉色,她也冷冷一笑。

兩人會心的一致沒帶侍女,就兩人走到了老夫人院子裡一處假山後面的隱敝處,四周都沒有人經過,所有的人都在老夫人的屋前侯命。

分庭抗禮地站好,喬蓁率先道:“大姐姐這會兒可以說了吧?難道還要藏着掖着不讓人知?”

“你想聽什麼?”喬蕊冷笑起來,步步走近她,“你爲什麼要擋我的道?喬蓁,我有哪樣對不起你?我都病成這樣了,你讓讓我又有何難?爲什麼要苦苦相逼不讓我安生……”一句比一句說得激動,臉色更紅起來。

喬蓁只覺得可笑,她逼她什麼了?是誰老在那兒拿着雞毛當令箭?真是歪打一把,正色道:“大姐姐這話真是含血噴人,你身體不好關我什麼事?又不是我讓你身體出毛病的,你這不是在強詞奪理?再說我不讓你安生的話就更好笑了,是你自己心思多病沒好全,怪得了誰?”她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好不好?

“不是你還有誰?”喬蕊激動得爆發出來,站定在喬蓁的面前,“爲何你還要去見他?你看看你已經得到老天厚愛身體康健,還有什麼不滿足?我只愛他一個,你偏還要往我心窩戳刀子,你怎麼就這麼殘忍……”

喬蓁這會兒才發現喬蕊就是一個不能溝通的人,不甚耐煩地道:“我都不曉得你在說什麼?是你自己把婚事搞成這樣的,現在都推脫到我頭上,簡直莫名其妙,不知所謂……”

喬蕊呵呵笑出聲,她一把拉住喬蓁的手,臉上的紅潮有幾分莫名其妙,“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嗎?好啊,我告訴你,當初永定侯府上門求親時……”

喬蓁正聚精會神聽的時候,哪知道喬蕊卻突然古怪一笑,鬆開喬蓁的手,身子歪向一邊的假山石,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

“大姐姐(大姑娘)——”有幾道聲音從另一方向急忙傳出。

時刻警惕喬蕊會有古怪的喬蓁,沒想到對方居然來這一手,這真是拙劣之極,想要嫁禍給她?沒門!

她的速度也極快,就在喬蕊要撞到假山石之際,她已先一把抓抱住對方的腰,一時間失衡的兩人都滾落在地,身子撞到地上滾動起來。

這時候,有兩撥人馬都迅速過來,看到姐妹倆滾動在地上,一時間目瞪口呆。

四姑娘喬芝這時候一臉焦急,本來大姐姐讓她來準備當見證,好咬一口喬蓁爲了得到永定侯世子而對她出手,哪裡知道到來一看是這局面?兩眼看了看急忙趕來的喬茵與喬荏,這時候還如何能睜眼說瞎話?

倒是一旁跟來的大房的薄姨娘最先回過神,趕緊道:“快,把姑娘們拉開,別傷着臉,出了什麼事拿你們是問。”

奴僕們聞言急忙上前止住滾勢,然後急忙拉開兩人,喬蕊的身子到底不如喬蓁結實,這一滾頭有點暈,在侍女的懷中喘着粗氣,可見狀況有幾分不妥。

薄姨娘忙上前查看大姑娘的傷勢。

喬蓁倒還好,沒有什麼損傷,待一看到這局面,立即搶先道:“大姐姐,你這是做何?永定侯世子要與你解除婚約,你也不能把氣撒到我身上啊?居然朝我撞來,你這不是想要給我抹黑嗎?你那身子板兒又弱,別個不知情或者一知半解的還不以爲是我想對你不利?有你這樣當大姐的嗎?婚事不順拿妹妹當出氣筒……”抱怨的話如倒豆子一般全倒出來。

她把話搶先說了,沒給大房衆人找到嫁禍給她的藉口,如果這會兒四姑娘喬芝與薄姨娘要說她害喬蕊的話,那就是用心不良,其心可誅。

在她應喬蕊私下談話的時候,她就在防在她這一手了,當她在現代看的那些宮鬥劇都是白看的?若不是真想知道求親的真相,她纔不會犯這傻?等着給對方陷害,然後背下謀害長房堂姐的罪名,這樣一來,名聲必毀。

喬芝瞪一眼她,“又沒說你,你急着入座做甚?”

“四姐姐這話說得真讓妹妹汗顏,我不解釋清楚,你們豈不是想歪?大姐姐,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吧,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強搶又有什麼用?”喬蓁起身拍拍沾了塵土的衣物,最後說的話其實是激將法了,就看喬蕊上不上勾?

喬茵上前代替丫頭扶住喬蓁,兩眼也冷冷地注視着喬蕊,真沒想到喬家還有這等噁心人的人。

果然,受到這一衝撞的喬蕊頭腦還沒有清醒過來,聽得喬蓁說的話,心中如火在燒,“你懂什麼?哪怕不是我的,我也得到手了,他要娶的是我,是我喬家大房長姑娘喬蕊,不是你這個失怙的三房七姑娘,”一把推開薄姨娘,一時激動如打了雞血一般,“就算他之前給你下了庚貼又怎麼樣?現在的庚貼上寫着女方名字的人是我,是我,你喬蓁要嫁他,他要娶你,你們倆做夢去吧,我死也不會成全你們的,你想嫁他只能做個一輩了擡不起頭來的妾,喬蓁,別發你的春秋大頭夢……”

寒風獵獵,樹木嘩嘩地響,假山石洞的縫隙被風灌入發出的聲音更是讓人耳膜一震,給這瘋狂的吶喊做了最佳的配音。

所有人都愣愣在站在那兒,喬茬更是捂住嘴一臉不可置信,之前隱隱覺得不妥,沒曾想自家血親姐妹會做出奪人夫婿這般下作的事情。

她的想法正是在場所有人的想法,大房藉着管家到底做下了多少有傷陰德的事情?

喬蓁的神情怔怔的,原本以爲他對自己更多的是玩弄的興趣,所以她一直以來沒給他過多的好臉色看,之前那次見面也是因爲那顆心被他所做的事情所感動,所以纔會下意識地與他親近。

原來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經向她求親了,當然在現代來看這代表不了什麼,但在這宗法社會中,這卻是一份最重的承諾。

她的心撲嗵撲嗵地跳得飛快,似乎想要跳出胸腔……

他那個人真狡猾,難怪,難怪他不收那本記錄了貪官名冊的賬本,就是算計好了當她知道真相時,不會懷疑他的別有用心。

思及此,她不由得失笑出聲,也許裡面沒有愛情,但卻有一個男人的用心,由不得她再視而不見。

喬蕊此刻的狀況頗爲可疑,喬蓁卻也沒見得多好,這兩人豈不是瘋了?

喬茵一把握住喬蓁的手,急道:“七妹妹,怎麼了?這可是好事啊……”年徹果然沒有騙她,這樣一份真心還是頗令人動容的,至少……她遇不上……心底莫名有幾分黯然……

喬蓁搖搖頭,“我沒事,五姐姐莫擔心,我們走,不知祖母那兒情況如何?”說完,不再看同樣回過神來自知失言的喬蕊。

“好。”喬茵直點頭。

喬茬不屑地看了眼喬蕊,沒說一句話,即帶着丫頭急忙跟上前方兩姐妹的腳步。

喬芝一時間站在那兒尷尬不已,對於這大姐的卑鄙她同樣看不起,自己身子弱許不到好婚事就能強搶別人的嗎?對嫡母與嫡姐,她現在更爲戒備,指不定哪天就會對自己不利。

眼珠子左右轉了轉,喬芝還是低頭從喬蕊身邊經過,沒有親切的問候與過份的巴結,還是趕緊回去跟自家姨娘報備爲妥。

喬蕊看着從面前經過的一道道身影,嘴角掛着一抹冷笑,儘管看不起她吧,她又不會少塊肉,等她以後成爲永定侯世子夫的時候,她們求上門時,看看她如何整治她們?尤其是喬芝這個庶妹,不用等以後,她現在就可以給她好看。

薄姨娘卻像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對於四姑娘的沉默離開似沒看到,看着大姑娘陰沉到滴水的面容,她也沒有反應,似一臉關心地道:“大姑娘,可覺得哪兒不舒服?莫要忍着,我好去喚大夫……”

聽到薄姨娘這麼一喚,喬蕊方纔覺得全身都不對勁,那股強撐的精氣神一渙散,她整個人如散骨一般。

薄姨娘與身後的道夏急忙扶住。

“回去。”喬蕊有氣無力地道,要趕緊回去吃藥才行,現在感到這藥越來越不能停,不然整個人都沒力氣難受得很。

喬蓁真個弄明白真相後,方纔覺得整個人輕鬆許多,對於大房說有怨恨,其實也沒有多少,如果不是經歷過這麼多事,當初真個知道年徹來提親,她也不可能高興起來,畢竟那會兒她對他極其的反感。

說是完全沒有芥蒂,那更不可能,誰喜歡被人在背後捅刀子?所以結論就是她把這件事完全放下了,至少她不再戴着有色眼鏡去看年徹,也不會再揪着他那那兒威脅他,想到這裡,曾經看到過的畫面又浮現在腦海,她的俏臉一紅。

“在想什麼?”喬茵一臉古怪地看着她,這臉色紅得不太自然。

“沒什麼。”她忙道,可不能讓人知道她在想着色色的畫面,不然真要羞於見人了。

喬茵頗爲可疑地上下打量她。

幾人又回到喬老夫人的屋子前,抓到個下人來問,方纔知道老夫人已醒,遂幾人對看一眼,急忙提起裙襬進去。

還沒走近,就聽到老夫人那無力又蒼老的嗓音響起,“你們要分就分吧,反正我這老婆子現在是沒人想理了,我可跟你們說好了,我要留來養老的棺材本,你們一分也不許動。”

“娘放心,兒子們都明白。”四老爺喬健平趕緊應聲。

喬老夫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曾經最近的小兒子卻是最先提出分家的人,這讓她的心隱隱做痛,罷了罷了,她經不起他們這樣的折騰,“家財一分爲四,你們各執一份,老三那房的就給維哥兒,你們看着辦吧。至於賬上虧空的數目,老大,你也別叫嚷着與你們無關,這是你媳婦當家缺失的,分家時就從你那一份扣出來給他們三房……”

大老爺夫婦一聽,都氣呼呼的,只是無奈之前已經鬧過一場,這才逼得老夫人不得不同意分家。

喬蓁與一衆姐妹站在一旁聽着喬老夫人的話,這時候才覺得分家終於變成了事實。

府中的金錢、字畫、鋪子、田莊、良田等等都還有不少,原本一大家子嚼用都是靠這些,除了祖上留下的,有相當一部分是當初三老爺喬健斌的軍功積累來的,大老爺與二老爺當的官都是沒油水可撈的那種,所以也沒有多少助益。

這樣的分法對於三房來說還是吃虧了,無奈當初沒有分家,所以三老爺的大部分財產都屬於公中,名下私有的那些早已歸了喬蓁姐弟。

至於偌大的喬府也要詳分,四房人各佔一方,除了正門保留之外,四房人各開另一個門出入,也當是自立門戶的憑證,到時候人情往來都各自應付。

正式分家的時候,喬蓁自然提出要後山那一塊,畢竟她好些斫琴的工具都放在那兒,再說那麼一大片山林還是頗有用處的。

後山沒有產出,其他三房沒有異議。

被喬蓁請撐腰的大舅父錢磊看了眼外甥女,看到她微微點頭,這纔沒有提出反對。

有四老爺喬健平刻意偏向三房失怙的姐弟,所以這分家還算公平,期間有爭吵,架不住大家都撕破臉,一時間難免還有氣在心間,只要不太過份都接受。

纔不過兩日時間,喬家就完成了分家的程序。

這會兒的秋華院已經全屬於喬維的了,身爲男丁的他自是惟一的繼承人,看着長姐正在計劃着大門的設計,他臉上自也帶着幾分笑意,一邊喝藥一邊問道:“姐,清平侯府的賞花宴,你還去嗎?”

這幾日忙於分家,喬蓁都快忘了這茬,拍了拍腦門,笑道:“祖母說過都要去的,怕是不得不去。”

喬老夫人在分家那兩天氣得不理一個人,但事後卻又一切恢復正常,該抓的事一樣不落,看來她還是想當成沒分家那會兒一樣。

清平侯府,在一片秋風中,有一羣姑娘們都在那兒盪鞦韆,笑聲不斷。

坐在圍欄處的兩名少女正在下着圍棋,其中一名瓜子臉,說話嬌滴滴的少女笑道:“你說讓我把那喬家大姑娘請來,我已經給那家下帖子,你可準備好了?”

正執着黑子沉思的馮珊聞言,擡頭看向對方,這與她排行同樣的清平侯府的三姑娘施嵐,兩人一直是閨中密友,交情匪淺,這會兒乾淨利落地把棋子下到棋盤,“那是自然,只要她敢來,我自會讓她沒有好果子吃,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出身?”

“那年徹真這麼好?讓你費盡心思,甚至怕他會查到是你的手腳,竟打着我的幌子,事後可要給我報酬。”施嵐嬌笑道,這嬌滴滴的聲音如果聽到男人耳朵裡,自是酥了身子。

馮珊抓起她的手一拍,“喏,這不給你了?”

“小氣。”施嵐笑道,瞬間收回手,“你不怕她到時候找藉口不來?”

“不,她一定會來。”馮珊萬分篤定地道。

對於那樣破落家世的人來說,不會放棄結交權貴的,呵呵一笑,她早就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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