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絮兒的確沒有搪塞和貴妃的意思,她是真的不想看到她們來自己這兒受罪,這樣的日子,她熬過一日後都要慶幸一番,心裡是恨透了。
她說的坦坦蕩蕩,十分真誠,樑蕪菁聽了心中卻很不是滋味,難受極了。
她姐姐雖然是庶出,但從小到大過的日子不知比一般官宦人家嫡出的小姐們強上多少倍,從未吃過苦,受過罪,如今卻在這該死的地兒熬着,她看見就心疼。
“娘娘,臣妾今兒個過來是有要緊事和娘娘說。”和貴妃卻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揮了揮手,將身邊的宮女們都打發出去了。
樑蕪菁見屋內沒有外人了,也不等和貴妃說什麼,便走上前去擡起頭看着樑絮兒,漲紅雙眼喊道:“姐姐。”
“你……蕪菁,你怎麼會在這兒?”樑絮兒一瞬間還沒有認出樑蕪菁來,因爲樑蕪菁也算易容喬裝過了,臉上擦了改變膚色的香膏,不過她細看一眼就認出來了,頓時一臉激動的拉住了樑蕪菁的手。
“姐姐……。”樑蕪菁看着自家姐姐,有千言萬語要說,只是和貴妃在場,許多話都不好開口。
“娘娘,你們姐妹聊着,妾身去德妃那兒坐坐,時辰到了便來接王妃出宮。”和貴妃也是知情識趣的人,立即柔聲說道。
“好,有勞和貴妃了。”樑絮兒知道自己與和貴妃沒有絲毫交情,當初甚至爲了對付皇后還算計了和貴妃,如今人家把妹妹帶來找她,她心中是十分感激的。
待和貴妃離開後,樑絮兒讓萍兒和王進守在了門口,這才緊緊握住樑蕪菁的手道:“蕪菁,你不是和父親、母親出海了嗎?怎麼會到了宮裡?還是和貴妃送你來找我的,這可靠嗎?”
“父親和母親出海了,還有姨娘她們,也跟着去了姐姐大可放心,至於我……我沒有離開,我不放心我家王爺,也不放心姐姐,這次入宮是精心安排的,不會出事,姐姐放心吧,倒是姐姐,清減了不少,手上都長凍瘡了。”樑蕪菁看着自家姐姐手上被凍破了,心裡自然心疼難受。
“好,那就好,父親他們離開了,也就安全了,至於我……呵呵……當初做了那樣的決定,不顧父親的反對嫁入皇家,就應該料到有這樣的結果,只是那時候我年少輕狂,終究是高估了自己,如今……若不是爲了兩個兒子,我真的不想苟延殘喘下去,特別是永祥,還那麼小就被皇帝和於氏利用,我每每想起來心裡都痛得要命。”樑絮兒心中有太多的苦悶了,如今看到妹妹尚能發泄一二。
“姐姐不必擔心,虎毒不食子,即便皇帝不在意他們,也不會傷了他們的性命。”樑蕪菁也只得這樣安慰她。
“是啊,索性皇帝再怎麼無情無義,也不會殺了他們,只是……於氏卻比過去更加的狠毒了,我不得不防。”樑絮兒說到此,壓低聲音對樑蕪菁道:“她很快要臨盆了,我的機會也來了,我說過……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要保護我的孩子們,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絕對不會讓她好過,機會……終於來了。”
“姐姐,你要三思,如今形勢十分危急,姐姐還是先保護好你自個要緊,因爲我和父親母親,樑家已經成爲了反賊,我一直擔心牽連到姐姐,如今姐姐尚能保命,便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姐姐……保護好你,不要在鋌而走險了,我會救你的。”樑蕪菁緊緊握住她的手說道。
“小妹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也有我的堅持,事實上……我不一定會輸,這事兒我已經決定了,倒是你,如今你和陳夙都是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你竟然冒險入宮,實在是太危險了,我會照顧好我自個,你不必擔心,一會就趕緊出宮去吧。”樑絮兒看着自家妹妹,一臉擔憂的說道。
她知道,妹妹入宮都是爲了見她,這一切實在是太冒險了,若妹妹出了意外,她才真的會不安一輩子。
“嗯。”樑蕪菁也不想讓她擔心,她進宮就是想確定自家姐姐過的好不好,如今算是瞧見了,雖然過的不好,卻也比她想象之中要強一些,起碼人還好好的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姐姐,這個給你。”樑蕪菁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一疊銀票,遞到了樑絮兒手中。
宮中若是日子難熬,便處處都需要銀子了,沒有銀子打點,冷宮內的日子愈發讓人撐不下去。
樑絮兒看着手中的銀票,自嘲一笑道:“姐姐知道你的意思,只是如今……銀票對我來說也毫無用處了,內務府的人如今都不敢違抗皇后之命,即便我給了銀子,也弄不到任何東西來,只能讓萍兒等人拿去給守門的侍衛,讓他們不要刁難來看我們的人而已,事實上……芳貴妃等人平日裡會悄悄的捎一些東西給我,但是極少極少,因爲皇后是不許的,她們能夠來我這兒一次都不易了。”
樑蕪菁聞言心中更覺得難受,有些哽咽道:“銀子留着總是有用的,姐姐不也說皇后即將臨盆了嗎,既是如此,她肯定沒有功夫管着姐姐這兒的事了,姐姐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了。”
“也是,那就留着吧,你趕緊出宮去,連京城都不要留了,萬一知道你行蹤的人把消息透露出去,那可是九死一生啊,快走吧。”樑絮兒隨手將銀票給了萍兒,便催促妹妹離開。
“我知道了。”樑蕪菁心中萬般不捨,但還是乖乖的點了點頭,出去找和貴妃了。
樑絮兒看着妹妹的背影,眼淚險些就掉了下來,不過還是生生的忍住了,當樑蕪菁快要跨出門坎時,樑絮兒突然想起一件事兒來,衝了過去拉住她,在她耳邊低聲道:“我知道你和陳夙要做什麼,到時候我指不定就能幫上忙,我等着你們,這段日子,我不會亂來的,不過……於氏生產的時候,是最好的逼宮時機,你們自個要想好。”
“好。”樑蕪菁輕輕應了一聲,出去了。
等在外頭的和貴妃見樑蕪菁出來了,輕輕頷首,隨即笑道:“走吧,咱們改回去了。”
“是,娘娘。”樑蕪菁頷首,儼然一副宮中宮女的模樣。
和貴妃見此笑了笑,轉身便往外頭走去。
正如樑絮兒所說,冷宮真的很冷,冷到了人的骨子裡,不僅僅是因爲天太冷沒有地龍的原因,也是因爲這個地方歷來都是失寵妃子所住,死過不少人,所以顯得格外陰森恐怖。
兩人出了閒雲宮後,便往左側走去。
閒雲宮是冷宮,是宮中最爲偏僻的地兒,位於御花園左側,要穿過御花園,才能進入東西十二宮的番外,才能回到和貴妃的朝月宮。
來時,和貴妃並未做軟轎,所以是走着回去的,她穿着大氅,倒是不覺得太冷。
不過,樑蕪菁卻是一身宮女的衣裙,雖然裡面也有棉衣,卻忍不住輕輕顫抖起來。
她畢竟不是這些平日裡便習慣了的宮人,所以有些狼狽,但依舊穩住身形,一步一個腳印,跟着和貴妃等人往朝月宮去了。
出了御花園,進入六宮範圍後,明顯覺得暖和了那麼一點點,而且宮道上的雪都被奴才們清掃乾淨了,走起路來倒是不費勁兒。
“再往前走一會就能到朝月宮了,都打起精神來。”和貴妃回頭笑道,實則是和樑蕪菁說的,她怕樑蕪菁累了。
“是。”衆人乖乖的應了一聲。
“喲……娘娘對下人倒是十分愛護,臣妾今兒個算是受教了,回頭也好好關心關心身邊的人,免得皇后娘娘總是說臣妾太過冷麪心腸。”就在此時,衆人身後傳來了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
樑蕪菁見和貴妃回過頭去,自己也立即轉身,只是不敢擡頭而已,而且她如今扮成了一個宮女,按照規矩,她的確是不能直視主子們的。
“原來是婉妃,本宮對身邊的人一向很好,六宮不少奴才羨慕呢,只是本宮和婉妃你性子南轅北轍,相差實在是太多,你若是想學我,只怕會東施效顰呢。”和貴妃看着婉妃,一點兒都不客氣的說道,語中的諷刺之意不言而喻。
“東施效顰。”婉妃聞言冷笑了一聲,心中十分不服,畢竟論相貌,她可不比和貴妃差,何來東施效顰只說?
“婉妃若是沒事,本宮就先告辭了,大冷天的,站在冰天雪地裡真是冷的人渾身都疼。”和貴妃看着她,一臉淡然的說道。
“臣妾剛從皇后娘娘那兒過來,娘娘方纔還提到您呢,不曾想您就去閒雲宮了,算算時日,臣妾大半年沒有見到梁氏了,不知她如今可好?”婉妃看着和貴妃笑道。
“婉妃,你跟蹤我?”和貴妃冷冷問道,臉上滿是嘲諷之色。
她本就是瓦刺的公主,雖然從小受母親教育,熟知大周禮儀和文化,但一旦急起來,那也不會客氣,所以比宮中嬪妃要爽快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