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侯爺不好了,姑爺不見了。”爲首的小廝急的滿頭大汗,也不知皇帝駕臨,只顧着叫住自家侯爺,急匆匆的稟報,殊不知他這話猶如晴天霹靂,響徹在衆人耳旁。
原本跟在皇帝身邊的樑義博更是一個踉蹌,險些絆倒在府門口,還是皇帝手疾眼快扶了他一把。
“臣惶恐。”樑義博立即退了兩步躬身請罪。
“惠周侯多禮了,去瞧瞧到底出了何事吧。”皇帝擺了擺手,淡淡的說道,顯然……他對惠周侯在他面前如此客氣,有些不滿。
他身爲皇帝,紆尊降貴駕臨惠周侯府,給足了惠周侯面子,一來,惠周侯富可敵國,朝中一旦發生大事,如……行軍作戰、修築河堤,遇天災開倉賑災等等,皆要煩勞惠周侯相助一二,因此歷代君王與惠周侯的關係都是不錯的,他也不例外,加之當代惠周侯又是他的岳父,他自然要多多親近一番,因此才帶着貴妃歸省,不曾想惠周侯卻有些不識擡舉,皇帝心中略有不快,忍不住看了看身邊的樑貴妃一眼。
“皇上,父親雖是您的岳父,但君臣之禮不可廢,父親做事一向嚴謹,規矩雖然多了些,卻也是遵守朝廷禮制罷了,皇上切莫放在心上。”樑貴妃美目中滿是柔和之色,看着皇帝,低聲說道。
皇帝聞言沒有多言,樑義博也不敢再多說,立即衝到了幾個家丁面前,壓低聲音道:“到底出了何事?姑爺爲何不見了?你們可找了?”
“奴才們找了,院裡院外都找了,不見蹤影,留在那兒伺候姑爺的老僕人拿了一封信給奴才,說是姑爺給咱們二小姐的。”家丁一邊說着,一邊遞上了信函。
樑義博結果信來也顧不得那麼多,立即拆開了仔細越看起來,臉色也愈發的難看。
“侯爺,信上說了什麼?”大夫人張氏見樑義博臉色難看至極,雖然知道此刻自個不該多過問,但是卻忍不住,事關女兒一輩子的幸福,她冷靜不下來。
樑義博已經完全呆住了,任由自家夫人將信函拿了過去。
大夫人張氏只是看了開頭兩行便氣的臉色發白,忍不住喝道:“這葉檀好大的膽子,婚姻大事豈可兒戲,他這是騙婚,真以爲我們樑家是好欺負的嗎?”
樑貴妃也按捺不住,從嫡母手中拿過信函,片刻後也變了臉色,正欲說些什麼,卻見自個的父親樑義博已緩過神來,恭恭敬敬從她手中將信函拿了過去。
“皇上,臣惶恐,今兒個皇上駕臨樑府,乃是臣之幸,然臣小女的婚事卻出了紕漏,是臣之罪過。”天子駕臨,前來喝喜酒,乃是樑府天大的福氣,如今卻出了岔子,讓天子白跑一趟,若怪罪下來,樑義博和樑家不免受罰。
皇帝並未看樑義博手裡的書信,他看着樑義博,淡淡道:“既然喝不成喜酒,就當朕帶着貴妃回一趟孃家吧,府裡的酒宴也備好了,不吃也是可惜,衆位卿家也留下來用膳吧。”
“是。”樑義博沒有料到他的皇帝女婿竟然會圍護樑家,微微發愣後立即將他們迎了進去。
“皇上。”樑貴妃看着皇帝,欲言又止,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皇上爲何這般輕易放棄?
然而,皇帝卻沒有多言,徑直往喜堂去了,樑貴妃心中雖然有太多疑惑,卻也不敢多言。
待衆人都進了府後,樑蕪菁纔在兩個喜娘攙扶下回到了喜房,只是她剛剛進屋便扯掉了自個頭上的蓋頭,又吩咐碧雲她們將鳳冠取下,等頭上的重量卸去後,她才喘過氣來。
方纔這鳳冠實在壓的她難受,以至於她聽說未來夫君不辭而別後,竟然沒有任何反應。
“把信拿來。”樑蕪菁剛剛伸出手,碧雲已將信函放到了她手上。
只見信函上寫到,“樑小姐,能和小姐相識、相知,實乃小生之幸,小姐才貌雙全、溫婉柔嘉,乃是小生畢生所求之良配,然小生從前在家中已有糟糠之妻,近日小生日夜難寐,若因榮華富貴捨棄糟糠之妻,實乃不仁不義,亦是欺騙小姐,對小姐不忠,小生不願做那陳世美,只好辜負了小姐,來日必將負荊請罪,要殺要剮由小姐,還請小姐保重身子,勿要因小生之過錯而傷身,小生拜別。”
“燒了。”看完之後,樑蕪菁將信函遞到了碧雲手裡,然後將身上大紅的霞帔和吉服取下,不等碧雲幾個伺候便躺到了牀上,並揮了揮手道:“你們下去吧,我想休息片刻。”
“小姐。”碧雲和碧玉幾個看着她,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她們可憐的小姐,竟然被人悔婚了,日後還如何做人,想必小姐此刻傷心欲絕,要打發了她們自個躲着哭吧,碧雲她們越想越覺得難過。
似乎知曉她們心中所想一般,樑蕪菁擺了擺手道:“我昨兒幾乎一夜未眠,今日天還未亮就被你們弄起來折騰,又被那鳳冠險些壓歪了脖子,這會子真是受不住,太困了,小姐我還不至於爲了一個葉檀要死要活,你們去吧。”
碧雲幾個見她一臉正色,愣了愣,這才退下了。
樑蕪菁倒在牀上,片刻後打了個哈欠,很快進入了夢鄉。
她並沒有騙那幾個丫頭,她身爲樑家嫡出的小姐,又要繼承樑家偌大的家業,從小就被父親請來的師傅們悉心教導,說她巾幗不讓鬚眉也毫不爲過。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兒,對於她一個女兒家來說,打擊肯定是有的,但她尚能承受,而且……她只是看葉檀比較順眼,還沒有到那種非君不嫁的地步。
她只是覺得葉檀性子好,家世清白,又是家中獨子,毫不復雜,入贅樑家後必定能和她相敬如賓,不至於發生大的糾紛,而且葉檀身爲文狀元,學識是不錯的,日後他們若是有了子嗣,也放心交給他教導,她就能一心一意打理樑家了,卻不想人家不僅有了妻室,還瞞着她,讓她丟了這樣大的臉。
恐怕樑家女兒被悔婚之事如今已傳遍京城了。
只是木已成舟,她再生氣,再煩惱也於事無補,而且以她樑蕪菁的個性,即便現在葉檀回頭,她也是不嫁的。
他不想做那陳世美,她還不想做那被人矇在鼓裡的“公主”呢。
而且……這樣的事兒也輪不到她一個女兒家出頭,先由父親出面,然後再做定奪吧。
就在樑蕪菁昏昏沉沉睡下時,喜堂之中,樑義博正擡着酒杯挨桌挨桌的謝罪。
他此刻雖氣得不成,但還得露出笑臉來伺候皇帝,款待各位達官顯貴,當然,他更擔心女兒的安危,找了個機會讓自個的夫人張氏去後院陪女兒後,才微微鬆了口氣。
女兒被退婚,這在樑家那是從未出現過的事兒,樑義博豈能嚥下這口氣,更讓人氣憤的是,那小子竟然早已娶妻,這不是騙婚嗎?他一定要讓那臭小子好看。
酒過三巡後,樑義博心中苦澀,未免多喝了幾杯,樑貴妃看在眼裡,有些傷感,隨即看着皇帝,眼中滿是乞求之色。
“吳康,你去傳朕旨意,文狀元葉檀行爲不檢、品行不佳,雖是狀元,但朕眼中卻容不得沙子,吩咐吏部,記錄在冊,撤去葉檀翰林院編修之職,永不錄用。”皇帝看着身邊的大太監吳康,沉聲吩咐道。
“是,皇上。”吳康連忙應道。
好好的一個文狀元,做什麼不好,偏偏要騙惠周侯家的小姐,這不是找死麼?如今大好的前途完全毀了,既丟了官職,也失了富貴,也不知他聞言後作何感想。
“多謝皇上爲臣做主。”樑義博連忙謝恩。
“岳父大人請起,那葉檀品行不佳,如今毀了婚,對樑家來說倒是一樁好事,我聽樑貴妃說,小姨今年便十六歲了,不能再耽擱了,否則一旦年滿十七,朝臣上奏到朕那兒,朕也不好偏袒,依朕看,岳父大人失了個狀元女婿,朕就再賜給你一個狀元女婿,再過兩月餘,便是武狀元選考之時,到時,誰中了狀元,朕便下旨賜婚讓他娶了小姨,岳父大人意下如何?”皇帝笑着說道。
“是,謝皇上,謝皇上……。”樑義博喝的有些多了,此刻聽說皇帝女婿要賜婚,根本沒有多想就應承下來了,還一個勁兒的謝恩。
看着皇帝眼中一閃而逝的精光,樑貴妃暗暗嘆了口氣,也不知自個這樣做是對是錯,可爲了皇后寶座……她勢在必行啊。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樑家人未去寺廟裡燒高香,樑蕪菁的婚事卻一波三折。
轉眼間春去秋來,歲月流逝,很快便到了弘德二年冬日,樑蕪菁依舊未能順利出嫁,折騰得她都失去信心了。
然而,大周朝律法卻明文規定,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再有兩月,她便年滿十七了,若論虛歲,都十八了,再不嫁……父親恐怕就頂不住外面的流言蜚語了。
……
今年的冬日來的十分早,十月中旬便天降大雪,滴水成冰,皇城北面的昌德宮中,四處一片破敗景象,雪已堆積的一尺多厚了,卻沒有奴才來打理,只因這兒乃是廢帝的居所,比冷宮更不如,奴才們怠慢也是家常便飯的事兒。
夜已深,昌德宮後院的寢宮之中,廢皇帝英宗和他剛娶了半月有餘的皇后錢氏早已歇下,屋內卻連盆火炭也沒有,凍得人瑟瑟發抖,油燈忽暗忽明,看着十分滲人。
從前呼風喚雨的皇帝,一朝被廢,連階下囚也不如,雖還頂着永安王的封號,卻被幽禁在了昌德宮中,不見天日。
“娘子……娘子我冷……我餓……。”牀上的永安王可憐兮兮的說着。
他瞧着約莫二十多歲,長得十分英俊,只是他的臉上卻有着與年齡不相匹配的稚氣,甚至可以說是傻氣,他淌着口水,如同孩子一樣慢慢往身邊的女人身上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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