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我就要六弟這種,繡了金絲銀線的。”陳夙再次說道。
樑蕪菁聞言翻了翻白眼,金絲銀線哪裡是那麼好繡的啊,很費勁不說,稍不注意就會割傷手,她是從來不碰這玩意的,他要?這是做夢呢。
“好啊。”樑蕪菁看着他,笑了笑,但是她又不是君子,什麼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事兒,那就是沒影的事兒,小女子嘛,說了也可以反悔的。
樑蕪菁笑着和鄰近的永平王妃吳氏,永樂王妃楊氏打了個招呼,妯娌三人剛剛閒聊了一會,就聽到外頭的太監高聲道:“皇上駕到,純皇貴妃駕到。”
衆人聞言立即站起身來,片刻後,就看見一身紅妝的純皇貴妃於氏在皇帝的攙扶下慢慢走了過來
。
她腹中的孩子只比明皇貴妃的孩子小了一個多月,現在已經六個月了,此刻的她小腹隆起的十分明顯了,皇帝緊緊握住她的手,那小心翼翼護着她的樣子,也落入了衆人眼中。
當場就有幾個老臣輕輕嘆息了一聲,顯然不願意看到這一幕。
於氏雖然是皇帝最寵愛的人,但是她的地位還是妃子,雖然貴爲皇貴妃,只比皇后矮上那麼一點點,但是就是這一點,就是嫡妻和妾的區別。
皇后原本是高坐上位的,能夠和皇帝比肩而坐的只有她一人而已,可是……皇帝去扶着純皇貴妃往高臺上走去。
“皇上萬福。”皇后起身向皇帝行了禮,隨即笑道:“今兒個是純妹妹的生辰,純妹妹又有了身孕,是大喜的事兒,臣妾還盼着純妹妹爲皇上生一個皇子呢,今兒個由純妹妹陪着皇上,纔是正理,臣妾身子有些不適,就先行回宮了,還請皇上和純妹妹不要見怪。”
皇后說到此又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她立即拿出錦帕擦了擦嘴角,已然有鮮血涌出,不過她卻將頭埋得更低了,往後退了兩步後,讓身邊的宮女繪雲送上了她給純皇貴妃準備的賀禮,放在了桌上,便帶着宮女離開了。
皇帝看着皇后搖搖欲墜的背影,不知爲何,心裡竟然有一絲抽痛。
這是他的嫡妻,是他不愛的女人,是他從來不願意去了解的女人,然而這一刻,看着她這樣離開,心裡竟然說不出的難受。
她又吐血了,看樣子是活不長了,這本來就是他希望的,他是多麼期盼快一些立自己身邊的女人做皇后啊,可這一刻,竟然有一絲不忍。
“皇后娘娘還真是可憐。”碧玉看着皇后有些腳步發軟,在宮女攙扶下搖搖欲墜的走了出去,十分不忍心的對樑蕪菁低聲道。
樑蕪菁聞言什麼都沒有說,依舊站的筆直,只是頭微微低下。
“坐吧,愛妃。”皇帝見皇后已經出去了,這才醒過神來,見身邊的於氏還站着,頓時有些心疼了,立刻要扶着她坐下
。
“皇上,臣妾還是坐去臣妾的位置上吧,這兒是皇后娘娘的坐兒,臣妾一個妃子,坐下來成何體統,再說了,臣妾若真的坐了,旁人還以爲是臣妾逼走皇后娘娘的呢。”於氏莞爾一笑,隨即命自己身邊的宮女扶着自己下去,欲坐到明皇貴妃樑絮兒的對面首位上去。
皇帝哪裡忍心讓自己心愛的女人挺着大肚子下去坐,再說了,今日是她的生辰,也是她腹中孩子的好日子,他辦這場晚宴,可都是爲了她,於是拉住她,柔聲道:“朕讓你坐,你就坐。”
此時此刻,皇帝已經把可憐的皇后拋諸腦後了。
皇后並未走遠,還讓自己身邊的繪雲去打探消息,當她知道里頭髮生的一切後,臉上露出了一絲自嘲的笑容。
“看來本宮這一招是對的,本宮若是繼續留着,皇上也會趕本宮下去坐,本宮再不濟也是皇后,也得給自己留點臉面不是,繪雲……你一會不必陪本宮回去了,讓她們陪着便是了,你留下來,一會晚宴散了,親自替本宮向永安王妃道謝,如果不是她讓人送調養身子的秘方,本宮哪裡有今日。”其實,皇后經過這些日子的調養,身子好了許多,她今日看着很憔悴,彷彿隨時都可能性命不保,其實是她故意妝容成這樣的,方纔咳嗽時吐出的血,也是事先準備好的血丸,被她咬破了而已。
雖然皇帝眼中的震驚和不忍一閃而逝,但還是被她給抓住了。
示敵以弱,這是她目前爲了保住自己皇后之位必須做的。
只要她一日日搖搖欲墜,皇帝便一日不會廢了她。
伴隨着皇后的離去,晚宴也正式開始了。
今兒個表演的歌舞,都是純皇貴妃親自點下的,好些都是宮中新排的歌舞,衆人看了也覺得新奇。
席間,皇帝一直在給純皇貴妃佈菜,絲毫不在意衆人的目光,兩人好的就跟民間的尋常夫妻一樣,看的一衆嬪妃都紅了眼,下面的大臣和家眷們也都各有所思。
“愛妃,多吃點,一定要給朕生一個皇子。”皇帝緊握於氏的手,讓人拿了一盤葡萄過來。
“萬一是公主呢?”於氏柔柔的問道
。
“不會的,一定是皇子,朕還指望着他做太子,以後繼承皇位呢,一定是太子。”皇帝看着她傾城嬌豔的臉,情不自禁的說道。
於氏聞言莞爾一笑道:“皇上又哄臣妾開心了,今兒個是臣妾生辰,臣妾高興,也想讓人歌舞一番爲臣妾助助興,不知可否。”
“好啊,不知愛妃要誰爲你助興。”皇帝想也沒想就應下了。
“臣妾聽聞,明皇貴妃和永安王妃尚在閨中時,那可是京城裡聲名遠播的並蒂雙姝,明皇貴妃能歌,永安王妃善舞,臣妾想開開眼界。”純皇貴妃柔聲說道。
她聲音不大,可她和皇帝說話之時,是沒有人敢發出聲音的,所以在場衆人大多數都聽見了。
無數道目光頓時落到了樑蕪菁姐妹身上。
明皇貴妃樑絮兒能歌,這是宮中衆人皆知的事兒,皇帝也是一清二楚,要知道樑絮兒當初剛入王府時,他也是十分喜歡的,每日都要讓她唱上一曲呢。
雖然他那時候也是一心愛着寧雙冰,可不敢有什麼非分之想,因爲寧雙冰那時候是皇后,是自己的嫂子,他只是一個王爺,總不能因爲仰慕寧雙冰,自己就禁慾吧,該有的妻妾他照樣有,否則也會讓外人說閒話的。
加之那時候的樑絮兒,聰明美麗,又識大體,他喜歡也是正常的。
可現在好不容易和心愛的女人在一起了,從前那點兒喜歡也拋諸腦後了,但他不得不承認,樑絮兒的確是個有才華也有魄力的女人,如果沒有寧雙冰,他也會一直寵着她吧。
至於樑蕪菁是不是善舞,除了她身邊的人,和她的親人,恐怕就沒有人知曉了。
今兒個皇帝設宴,惠周侯樑義博自然也是要入宮的,大夫人張氏生完孩子才半個月,尚在坐月子,今日便由他一人入宮了。
原本,他正和自己的好兄弟,定南侯劉成一邊品着小酒,一邊閒聊兩句,時不時和別的侯爺們打打招呼,互相敬酒,很是愜意,當皇帝說話時,他們下意識的停了下來,以示對皇帝的尊敬,且料皇帝竟然和純皇貴妃說起了自己的兩個女兒,還要讓兩個女兒當衆獻藝,他一下子就捏緊了手裡的酒杯,不動聲色的回到了自己的坐位上
。
他樑義博堂堂一個侯爺,兩個女兒都是他的掌上明珠,心肝寶貝,豈有當衆獻藝的道理,那是歌姬、舞姬們做的事兒,和他女兒有何干系?
只可惜……大周朝的慣例,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女兒們已經出嫁了,當然要靠着她們的丈夫了。
只可惜啊,女兒們嫁的夫君,沒一個是他滿意的,就說皇帝吧,雖然貴爲九五之尊,執掌天下,可他偏偏寵愛於氏,一點兒都不在乎自己的女兒,這讓樑義博很不滿。
再說永安王陳夙,雖然這些日子,這個便宜女婿看起來和女兒相處的不錯,人也很好,有才氣,能屈能伸,樑義博也很欣賞,可他在衆人面前必須裝成傻子,衆目睽睽之下,只有女兒保護他,他哪裡能夠保護自己的女兒啊。
縱使樑義博再心疼,再生氣,此刻也沒有他說話的份兒。
“既然愛妃喜歡,那就依愛妃的吧。”皇帝淡淡的說道。
說實在的,衆人都沒有料到皇帝會答應,畢竟明皇貴妃樑絮兒的肚子已經很大了,七個多月了,身子重,讓她出來彈琴唱歌,很不妥,更何況……大周朝的規矩頗多,就沒有妃子當衆獻藝的先例,即便妃子要獻藝,那也是再後宮之中,只有嬪妃們在時,亦或者在閨閣之中取悅皇帝,哪有當着大臣和家眷的面歌舞的。
明皇貴妃和永安王妃都身份高貴,萬萬不能當衆獻藝,純皇貴妃當然知道這個規矩和慣例,但是她偏偏開了這個口,難道是在告訴衆人,如今我於氏纔是宮中的主人?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把明皇貴妃和永安王妃當做歌舞伎啊。
更讓人震驚的是,皇帝居然答應了。
樑絮兒氣的渾身發抖,下意識就要起身拒絕,不料有人比她更快。
“臣啓奏皇上,按照我大周朝的規矩,從無嬪妃和外命婦當衆歌舞的先例,老祖宗的規矩可不能破,還請皇上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