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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拾的武功在大理寺是數一數二的,那人出了城速度便慢了下來,眼看要被追上,一片蔥鬱的樹林出現在眼前,那人卯足勁朝樹林奔去,想借樹木的掩護逃離。
趙拾暗叫不好,視線一轉,見腳邊有塊石頭,運足力擡腳踢了過去。
石頭砸中那人的腿彎,那人悶哼一聲,卻沒停下,扛着張枝枝飛快的奔進林中。
趙拾猶豫了一下跟進林中。
林中樹木蔥鬱,濃密的枝葉遮擋住了月光,視線不大清晰,不過那人跑在林中,一路驚動了歇在林中的鳥兒,趙拾也緊咬着沒有跟丟。
林中雜草叢生,跑起來更難,那人很快發現這樣逃下去也不行,便停下來放下張枝枝,轉身拔了刀和趙拾對峙。
“爲了這小娘們兒追了我這麼一路,你小子也算是有點本事,那就跟我比比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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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說着舉刀襲來,趙拾並不慌張,抽出隨身的佩劍迎上。
刀劍相擊,在冷寂昏暗的林中迸出火星。
“有點意思!”
那人低哼了一句,擡腳踹在趙拾腰上,趙拾早有預料,繃緊身體,被踹得後退兩步,倒是不覺得痛,提劍立刻攻過去。
一來二往,兵器相擊乒乒乓乓,張枝枝被吵得醒來,努力睜開眼睛,只看見兩個黑影打來打去,根本沒有認出是什麼人。
藥效未散,她的身體還虛浮無力,張枝枝忍痛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嚐到血腥味後,身體勉強有了點意識,她強撐着爬起來,趁兩人不注意,跌跌撞撞朝林中跑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腳下突然一滑。
“啊!”
張枝枝驚呼一聲,整個人跌倒。
“枝枝?”
那人分心,趙拾抓住機會一腳踹在那人胸口,那人被踹倒在地,打了幾個滾靠在一棵樹上,卻顧不上反擊,目光掃視一週,發現張枝枝不見了。
趙拾沒想那麼多,提劍刺向那人,那人提刀擋住,劍刺進樹幹。
“還打什麼,還不快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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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語氣前後變化太快,趙拾起疑,卻沒敢大意,仍用劍壓制着他:“你剛剛擄劫的是什麼人?意欲何爲?”
那人聽見他的話也愣了:“你丫都不知道我擄的是誰跟着我追做什麼?有病啊?”
趙拾眼神一凜,將劍壓向那人的脖子,已是動了殺機,那人用手肘抵住趙拾,忙開口解釋:“小兄弟,你搞錯了,這是個誤會,我們在演戲呢。”
“……”
趙拾無動於衷,那人努努嘴:“你知道四方鏢局吧,我腰上有塊牌子,是他們老鏢主給我的,讓我幫他考驗他準女婿呢!”
那人說着卸了力道,先丟了手裡的刀,趙拾半信半疑,從他腰間摸了塊木牌出來,正是四方鏢局的鏢令。
趙拾皺眉,聽見磕噠磕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所以,你剛剛擄走的人是張家大小姐張枝枝?”
“可不是!爲了我這乖侄女兒的婚姻大事,我可是煞費苦心啊。”那人點着頭感嘆,趙寒灼已騎着馬趕來:“人救下來了嗎?”
趙拾:“……”
大人,有個好消息還有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
張枝枝醒來的時候,天剛矇矇亮,睜開眼睛,入目的是大片蔥鬱的樹木,然後睡意消退,身上的痛覺甦醒,痛得她險些叫出聲來。
昨晚她先是被人迷暈了扛出客棧,中途醒來看見兩個人在打架,她趁機逃跑,結果不知道從哪兒跌了下去,再度摔暈。
她費力的坐起來,打量周圍的環境,發現這個陡坡有些高,坡上有樹擋着,這纔沒讓她摔得太慘。
她動動胳膊再動動腿,發現右腳小腿腿肚子有點腫,可能是傷到骨頭了。
這些年她雖然沒有跟着老爺子一起走南闖北的走鏢,但沒少打架鬥毆,對跌打損傷方面還有些瞭解,直接撕了裙襬用樹枝把小腿固定住,又找了根木棍當柺杖用。
她雖然不知道自己現在在什麼地方,但也沒有太大的擔心,只要她家老爹發現她不見了,肯定會立刻帶鏢局的師兄弟來找她的。
所以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讓傷勢加重,等待救援。
下面的林子稍有點大,張枝枝邊走邊撕下布條綁在樹上做標記,沒走多久,她發現一個山洞。
山裡應該經常有樵夫進來砍柴,這洞便被人作爲臨時住處,裡面鋪着乾草,還放着一小堆木柴。
運氣真好!
張枝枝在心裡想,圍着山洞轉了一圈,發現一棵果樹,只是她傷了腳,不能爬太高,只摘了幾個小果子吃。
味道不算多好,但也勉強能解渴填肚子。
吃了幾個野果子,張枝枝便和衣躺在山洞的草堆上休息。
四周靜寂無聲,她沒覺得害怕,只是因爲無聊,思維不斷髮散。
比起沒有嫁人,她要是突然出意外死了,她爹應該更傷心吧?
想到這裡,張枝枝腦子裡靈光一閃,要是她的腿傷得嚴重些,這次被找回去,她爹是不是會先讓她養傷,就不急着催她嫁人了?
這個念頭涌出來以後,張枝枝噌的一下坐起來,擡手就解了腳上的布條,正琢磨着要怎麼下手才能讓腳上的傷看上去嚇人一點,但又不會真的傷到筋骨,山洞外面傳來腳步聲。
張枝枝下意識的想叫人,轉念一想,又怕來人不是自己人,而是那個壞人,便沒有急着開口,拿着一個石頭悄悄躲到洞口,耐心的等腳步聲走近。
今天出太陽了,將來人的影子拉長,看上去異常高大,張枝枝拿不準來人是誰,一顆心緊張得怦怦直跳。
終於,那人走進洞來,張枝枝高高舉起石頭,然後愣住,差點閃了腰。
“趙大人?”
張枝枝驚呼,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來是不相信趙寒灼這個時候會出現在這裡,二來是趙寒灼身上的衣服被樹枝勾得破破爛爛,頭髮也亂七八糟,跟平日一絲不苟的大理寺少卿形象實在相差甚遠。
趙寒灼像是一夜未睡,面色頗爲憔悴,眼底佈滿血絲,看見張枝枝以後,一個箭步上前,直接把她擁入懷中。
他抱得極用力,張枝枝胸口被壓得發悶,又聽見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被撞得耳膜嗡嗡作響。
張枝枝的臉發燙,又羞又惱,這人怎麼回事,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趙大人,你做什麼,快放開我!”
張枝枝伸手去掰趙寒灼的手,卻被抱得更緊,這人理直氣壯的回答:“不放!”
張枝枝驚得說不出話,什麼叫不放?趙大人你這是在明目張膽的耍流氓你知不知道?
趙寒灼當然知道他這是什麼行徑,但他擔心了整整一夜,這會兒終於看見人完好無損的站在自己面前,哪裡還能剋制住這滿腔的情緒?
當初答應老爺子放她回家,他是想過要放手的,可她偏偏又撞到了他面前。
他一時衝動輕薄了她,答應要上門提親,老爺子依然反對,還偷偷安排了這一行,給她和那蘇家少爺製造機會相處。
他原本還想着,若是她真與那蘇家大少爺有了感情,願意嫁給蘇家少爺,他也能退出默默祝她幸福,偏偏又是他先找到了她。
事不過三,他哪裡還能再放她離開?
這般想着,趙寒灼眸色加深,張枝枝沒辦法推開他,不小心牽動小腿的傷,立刻誇張地倒吸冷氣,大叫:“哎喲,好疼啊!”
這一招立刻見效,趙寒灼立刻放開張枝枝,關切的察看:“哪裡受傷了?”
張枝枝趁機立刻蹦開,這下是真的碰到傷了,臉色一變,蹦蹦跳跳的跌倒在乾草堆上。
趙寒灼大步走過來,在她面前蹲下,不由分說的抓住她手上那條腿。
“趙寒灼,我警告你,你別亂來!”
張枝枝瞪大眼睛警告,她現在的形象比趙寒灼好不到哪兒去,衣服破了許多口子,臉上也有幾處擦傷,頭髮亂得不行。
“我看看傷得嚴不嚴重。”趙寒灼認真的說,伸手揉揉她的腦袋:“放心,我會負責的。”
他的神情溫柔極了,張枝枝不自覺受了蠱惑,訥訥的點頭,怔愣間趙寒灼脫了她的鞋子,撩起褲腿。
她其實生得白,人也不胖,常年習武,小腿線條優美流暢,這會兒腫着,上面正佈滿青紫,看着頗爲嚇人。
趙寒灼輕輕在她腿肚子上捏了一下,張枝枝立刻回神:“疼疼疼!”
“應該是傷到骨頭了,要儘快回城就醫。”
趙寒灼說着要脫下外袍幫她包紮,目光一掃,不經意看見洞裡地上有散落的樹枝和布條。
布條顏色和她的衣裙一致,分明是她從衣服上撕下來的。
“爲什麼把布條解了?”
趙寒灼問,張枝枝有種犯了錯被抓現行的錯覺,眼神閃躲着:“沒……沒什麼。”
說完怕他繼續追問,忙把褲腿放下去:“男女授受不親,我還沒出閣呢,趙大人你可不能毀了我的名聲!”
她這模樣像是要極力和他撇清關係,趙寒灼垂眸在她腿上掃了一眼:“看了就是看了,我說了我會負責的。”
“騙子!”張枝枝忍不住罵,想起他之前的承諾,瞪大眼睛:“你上次還說要去我家提親呢,分明是誆我玩!”
她說得認真,分明還不知道他上門提親的事。
趙寒灼心念微動,沒先把自己提親的事說出來,只道:“上次我說了提親,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卻不曾得到你的許可,我擔心隨意上門,會給你造成困擾。”
哼!藉口!
張枝枝梗着脖子不說話,趙寒灼追問:“我心悅你,若上門提親,你可答應?”
他問得直白,張枝枝的臉一下子爆紅。
這人真……真是太可惡了,哪有人直接這樣問姑娘家答不答應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你怎麼這麼沒有規矩!”
張枝枝結結巴巴的訓斥,趙寒灼直接扣着她的下巴,讓她不能閃躲與他直視:“我想娶你爲妻,聘禮已備好,你可願答應?”
“……”
張枝枝說不出話來,一顆心慌亂得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趙寒灼俯身,一點點湊近,直到兩人鼻息相纏,瞳孔中倒映出彼此的影子:“你若是不說話,我便當作是你答應了。”
什麼叫不說話就是答應了?
“……唔!”
張枝枝開口想反駁,被趙寒灼低頭吻住。
張枝枝驚愕的瞪大眼睛,沒想到他竟然敢來第二次,怔愣片刻,感覺這人還想撬開她的牙關,張枝枝當即死死咬牙不讓他得逞。
趙寒灼眼底含了笑,微微撤身退開,張枝枝立刻用手捂住嘴。
“乖。”
趙寒灼讚賞的說了一句,在張枝枝面前蹲下:“上來,我帶你回去。”
“我不要!”
張枝枝捂着嘴說,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把趙寒灼當成流氓混蛋,一點也不想靠近。
趙寒灼也不着急,在她身邊坐下:“你不想這麼早回去也好,反正我已經讓趙拾回城叫人了,等所有人來看見你我孤男寡女待在這山洞裡,應該都知道我們是什麼關係了。”
“……”
張枝枝眉頭抽了抽,有種被老狐狸盯上的錯覺。
“我傷得不重,可以自己走回去。”
“我揹你!”
趙寒灼不容拒絕的說,張枝枝咬牙,最終還是選擇妥協:“那我們從小路回城,不要讓別人看見。”
“好!”
趙寒灼一口答應,張枝枝盯着他看了半天,確定他沒有撒謊以後才趴到他背上。
趴上去以後她驚了一下,沒想到這男人的背這麼寬厚,隔着衣服依稀可以感受到硬實的肌理,和她記憶中父兄的背相差無幾。
這個文官的體魄怎麼也如此健碩?
張枝枝分神想着,山裡沒什麼路,趙寒灼顛了她兩下:“抱緊我。”
張枝枝下意識的抱緊,然後臉又燒起來,因爲她的胸口完全貼在了他背上。
真是太羞人了!
張枝枝羞惱,這個時候卻也不好再矯情讓趙寒灼放她下來。
安安靜靜的走了一會兒,趙寒灼的氣息亂了些,身上冒出騰騰的熱氣。
“你累了嗎?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張枝枝小聲問,有點尷尬,她骨架大,比尋常女子要重一點,背起來自然要費勁一些。
趙寒灼搖搖頭:“不必休息,得趁早回去,不然很快就會天黑。”
“哦。”
張枝枝弱弱迴應,不好再堅持,撩起衣袖幫他擦了擦汗。
“你一個人跌下來以後,可害怕?”
趙寒灼與她說話,張枝枝搖頭:“爲何要怕,爹和師兄他們發現我不見,很快就會來找我的。”
“這山中只有你一人,你也不怕?”
“山中有野果可以果腹,而山林不深,不會有兇猛野獸,頂多有一些蟲蛇罷了,左右不會傷及性命,並不可怕。”
她說得認真,帶着點小得意。
趙寒灼的心軟了軟,擔心了一整晚,這個時候又變成融融的溫暖。
她自是與別的姑娘不同,可以獨自應對許多事。
她不會怕他,在他身邊嘰嘰喳喳,活蹦亂跳,像陽光,燦爛而熱烈。
“枝枝很勇敢。”
趙寒灼由衷的誇讚,張枝枝猛然愣住,從來沒有人這樣誇過她。
從她打算習武開始,身邊所有人都是在反對她的,父兄怕她受傷,師兄弟們怕她太過男子氣,旁人則是帶着看笑話的心態,說着各種譏諷的話。
如今,第一個人誇她很勇敢,把她當成一個尋常女子,還問她會不會害怕。
這種照顧和蘇珩那種禮貌的照顧意義很不一樣。
張枝枝的心軟了軟,正要再說點什麼,趙拾驚喜的聲音傳來:“大人!”
循聲望去,張枝枝整個人僵住,她爹和一衆師兄弟還有一羣官差匆匆趕來,數十雙眼睛把趴在趙寒灼身上的她看得明明白白。
張枝枝心肝兒顫了顫。
趙大人,你不是答應好了不會被人看見嗎?這算什麼?
張枝枝整個人都不好了。
老爺子走路生風,跟在趙拾後面趕到兩人面前,伸手就要把張枝枝接過來,趙寒灼低聲開口:“她受傷了。”
“傷在何處?怎麼會受傷?”
老爺子拔高聲音,語氣止不住的焦急,張枝枝不敢面對他,趴在趙寒灼背上裝死,趙寒灼巧妙地避開老爺子的手:“還不清楚,先回城找大夫看看再說吧。”
說完揹着張枝枝往前走,一衆官差立刻熱切的涌上來,老爺子再近不得身,只好抿脣跟在後面。
一路回到城中,諶州州府早早地前來迎接,直接把趙寒灼和張枝枝迎到了府上。
老爺子不好帶這麼多鏢師進人家州府大人的府衙,便遣了人去給蘇珩報信,自己隻身跟着進去。
州府的府醫恭候多時,趙寒灼進屋以後,直接把張枝枝放到牀上:“她腿傷了,快給她看看。”
府醫悄悄看了州府一眼,得了授意忙上前幫張枝枝看傷。
府醫伸手想撩起張枝枝的褲腿,老爺子掩脣輕咳兩聲。
州府是個人精,當即反應過來,忙道:“姑娘身子金貴,下官出去候着。”
州府說完就走,趙寒灼卻坐在牀邊一動不動,老爺子擰眉瞪着他,他也全當沒有看見。
府醫不知二人之間的暗流涌動,撩起張枝枝的褲腿,見她小腿紫脹得厲害,有大片淤血瘀滯,神色微肅:“怎麼傷成這樣?”
“很嚴重?”
趙寒灼臉色微變,語氣壓沉,一股威壓不自覺散了出來,府醫鬍子抖了抖:“不不不,老朽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姑娘家傷成這樣,應是遭了一番大罪。”
“可傷到骨頭了?”
老爺子焦急的追問,他走鏢多年,什麼傷沒受過,但這傷落在張枝枝身上,他就心疼得不行。
“腫成這樣,怕是傷到了一些,這幾日不能隨意走動,需好好調養才行。”
府醫摸着鬍鬚認真的說,又細細查看了一番,才走到外間去寫方子開藥。
老爺子原本是想等府醫看完就帶張枝枝走的,這會兒倒是沒辦法拿張枝枝的腿開玩笑了。
心裡塞着事,老爺子的面色便不怎麼好看,張枝枝一路惴惴不安,見狀立刻認慫:“爹,我……我腿不怎麼疼,我跟你回客棧去住吧。”
“胡鬧!”
“胡鬧!”
趙寒灼和老爺子同時開口,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織,老爺子率先移開目光:“你先給我安分歇着,我和趙大人有幾句話要說!”
老爺子說完走出去,趙寒灼起身也要走,胳膊被張枝枝拉住:“怎麼了?”
趙寒灼坐回去,張枝枝皺着小臉焦灼難安:“你別在我爹面前亂說話,你親……親我的事不許說,還有……還有肚兜的事……”細數起來,張枝枝突然發現她跟趙寒灼之間的相處一點都不能跟她爹說,額頭急出汗來。
“我有分寸。”趙寒灼在她腦袋上拍了一下:“躺着!”
從屋裡出來,州府的下人帶着趙寒灼到了後花園,老爺子挺直背脊坐在涼亭裡,剛剛在張枝枝面前收斂的威嚴悉數釋放。
趙寒灼沒有猶豫,徑直走過去。
“伯父。”
趙寒灼拱手行禮,用的是晚輩對長輩的禮數。
他既然覬覦着人家的女兒,老爺子自也沒跟他客氣,坐在那兒大大方方的受了這一禮。
“大理寺公務繁忙,趙大人怎麼會這麼恰好出現在諶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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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皇恩浩蕩,特許了我幾日長假,允我回鄉祭祖。”
回鄉祭祖,這名頭都是用的一模一樣的。
“趙大人身爲堂堂大理寺少卿,還在我一個小小的張府安插眼線?”老爺子語氣沉了沉,帶着點搵怒,趙寒灼面不改色:“我以誠心相待,從未安插什麼眼線,此番會救下枝枝,也實屬巧合。”
哪裡有什麼眼線,分明是張雲天派人通知趙寒灼的。
老爺子一想就想到問題出在哪兒,他說那話,本是想詐一詐趙寒灼,看他會不會供出張雲天,沒想到他說話這麼滴水不漏。
“趙大人,老夫實話跟你說吧,你年少有爲,品相也很出衆,是枝枝高攀了你,但官場複雜,你身在此位,要娶的應是一位八面玲瓏的女子,枝枝生性莽撞,若她不小心得罪了權貴……”
“若有人以仕途相挾,我會選她。”
趙寒灼搶答,他答得這樣乾脆利落,老爺子意外的噎了一下,掀眸看着他,心裡嘆了口氣。
“我不懷疑趙大人所言,但人生在世,有許多身不由己的時候,前些時日,陛下能逼着你親自行刑,活剮幼子,日後也能逼着你做其他的事,我只是私心的不希望枝枝因你遭受無妄之災。”
他只是個希望自己女兒幸福快樂的父親,這個要求實在再正常不過。
趙寒灼能理解,因爲老爺子這一席話,陷入了沉默。
老爺子這一生爲人坦蕩磊落,也是一身正氣的人,如今爲了張枝枝對趙寒灼說出這樣一番話,心裡其實也很不好過。
“趙大人,你做大理寺少卿這麼多年,爲官正直,斷案公正,陛下倚重百姓愛戴,若無此事,老夫也是非常敬佩你的,但老夫只有枝枝一個女兒。”
言下之意是,敬佩歸敬佩,但不能因爲敬佩把女兒嫁給他。
趙寒灼點了點頭:“我理解伯父的心情,但人活一世,誰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伯父將枝枝嫁給蘇家那位少爺,也未必能保證她一生無憂。”
“趙大人……”
“伯父,若你當真擔心枝枝安危,回京後,我會去御前替枝枝求一枚免死金牌。”
趙寒灼直接放大招,老爺子整個人都驚了。
免死金牌這是歷朝歷代都有的,但只有爲遠昭立下汗馬功勞的人才能有的,如護國公陸嘯世代忠良,安家當初死傷許多男丁才換來的聖眷,張枝枝如今無功無德,如何能有免死金牌?
“趙大人,你這是在開玩笑?”
“我一直都很認真。”
老爺子的一番話提醒了趙寒灼,他的確不能預料日後朝堂和遠昭的局勢,也不能肯定自己可以護得張枝枝萬無一失,他要娶她,就要給她最好的保護。
“遠昭有律例,重臣家眷,因特殊原因,可賜免死金牌一枚,這金牌不能借與旁人用,也不能救他人的命,只能爲獲賜之人保駕護航,便是皇親國戚也不能欺壓於她。”
再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遠昭律法,他的話,自是沒有一個字是假的。
老爺子感覺自己受到了巨大的震盪,他原以爲趙寒灼只是一時起意,沒想到他竟然想到了這樣深遠的以後。
見老爺子神情有些動搖,趙寒灼又往上加了分量:“我還可以請陛下讓內務府的人在金牌上刻字,日後我不得休妻納妾,若我做了什麼傷害枝枝的事,枝枝可憑此令,將我休棄,讓我淨身出戶。”
一個大男人,自願將休棄的權力交給妻子,還願意淨身出戶!整個遠昭怕是再找不出第二個。
“你……考慮清楚了?”
老爺子猶豫的問,看趙寒灼的眼神都變了。
趙寒灼點頭,眸光堅定:“嗯。”
今日之前他沒想過這些事,和老爺子談話以後這念頭便在他心裡紮了根。
他要娶她,給她最好的呵護。
不管他在不在她身邊,都無人能欺她辱她。
趙寒灼這一番話,徹底打消了老爺子的顧慮,但他也沒立刻答應,只嘆着氣道:“大人能爲枝枝做到這一步,老夫委實沒有什麼再可以挑剔的地方,但她自小就是有主見的,具體要如何,還是要聽她自己的。”
“這是自然,我也不會逼她做什麼違心的決定。”
兩人這便是達成了共識,老爺子長吁了口氣,這段時間的憂慮終於消散。
也罷,兒孫自有兒孫福,他這個半截身子都埋進土裡的老頭子,到底不該再管那麼多。
想開了,老爺子步履輕快的回了客棧,一進門,蘇珩迎上來:“枝枝如何了?”
“腿受了點傷,這幾日不能下地,在州府府衙住着。”
“哦,沒事就好。”蘇珩鬆了口氣,神色放鬆下來:“枝枝不能行走,那我留兩人在城中照應她,我與伯父先去漳縣?”
他來京中除了給溫陵送貨,最重要的就是去漳縣看新產的蠶絲,如今在諶州耽擱了兩日,他心裡自是有些着急的。
但他若真對張枝枝有心,怎麼也要親自去州府裡看看她現下如何纔會再提離開的事。
有了趙寒灼做對比,蘇珩這反應越發顯得有些冷漠。
老爺子不動聲色的瞧着,沒有多說什麼,同意了蘇珩的安排,當天下午,一行人就坐上馬車往漳縣趕去。
他們走了,趙寒灼卻是因爲張枝枝在州府府上住下了。
他做大理寺少卿時冷麪寡淡的名聲早宣揚在外,頭一日府上的人還躲着他不敢與他多說話,相處一日下來,衆人卻發現他也並不是那麼冷漠的人,尤其是他和那小姑娘在一起的時候,說話可溫柔了。
第二日,州府設宴請趙寒灼和張枝枝吃飯,趙寒灼直接以張枝枝腿腳不便的理由拒了。
人姑娘腿腳不便,把飯送屋裡吃就行了,趙大人你怎麼也跟着不便了?
州府不肯罷休,趙寒灼直接來了一句:“我要喂她吃飯,沒我她不會吃的。”
自己躺牀上吃嘛嘛香的某人表示:趙大人,原來你冷漠的表象背後,竟然藏着一張這麼厚的臉皮!
州府第二日沒請成飯並未罷休,第三日不知從哪兒搞來一輛輪椅,讓人推着張枝枝四處閒逛,張枝枝新奇得不得了,趙寒灼一時找不到新的藉口,這宴席便定了下來。
然而當天晚上,來赴宴的不止是州府的家裡人,還有諶州城中排得上名號的富紳及家眷。
諶州這幾年發展得不錯,但離皇城還有些距離,京中但凡來個人,到這兒了都是香饃饃,這不,來赴宴的有好些水靈靈的小姑娘。
比張枝枝年紀小,也比張枝枝可愛柔婉。
張枝枝一坐到席間,立刻就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下意識的看向趙寒灼,衝他擠眉弄眼:趙大人,你今晚桃花運來了!
張枝枝也是平日和自家師兄弟開玩笑開習慣了,和趙寒灼一起的時候也沒個收斂。
原本男女不同桌,她是跟一衆女眷一起坐的,沒想到趙寒灼在接收到她的目光之後,直接提步走了過來。
“知道你不習慣與我分開,那便與我坐在一處吧,也方便照顧你。”
趙寒灼的聲音很溫柔,立時引來了衆人的目光,張枝枝鬧了個大紅臉,剛想辯解,趙寒灼湊到她耳邊低語:“別亂說話,不然就親你!”
“……”
張枝枝乖乖閉好嘴巴。
趙寒灼把她推到自己的位置旁邊,一桌光鮮亮麗準備推杯換盞的富紳和州府齊刷刷將目光投到張枝枝身上。
張枝枝感覺壓力巨大,趙寒灼倒是神色自如,親自盛了一碗湯給她:“慢點喝,小心燙。”
“……”
趙大人,請你正常點!
張枝枝捧着碗在心裡哀嚎,有人忍不住提問:“趙大人,這位是?”
“我未婚妻。”
“……”!!
幸虧張枝枝還在鼓着腮幫子把湯吹涼,不然準一口湯噴這些人臉上去了。
“未婚妻?之前沒……沒聽說趙大人有婚約啊。”
“嗯,剛定下的。”
趙寒灼淡淡的迴應,又夾了兩筷子菜到張枝枝碗裡,問話的人一臉失望,隔了一會兒見張枝枝坐着輪椅,又不死心的追問:“冒昧的問一句,姑娘的腿是天生的還是……”
那人問得小心翼翼,生怕傷了張枝枝的自尊,張枝枝喝完湯倒是滿不在意:“我的腿啊,前兩天不小心傷的。”
“莫非是因趙大人才傷的?”
那人問着,眼底騰起火苗,已經腦補出一場悽美曲折的傳奇大戲。
張枝枝滿頭問號,不明白這人怎麼會這樣想,聽見旁邊桌上有人小聲嘀咕:“哇,這個殘廢好惡心啊,竟然用這個作爲要挾,硬要趙大人娶她,真是太有心機了!”
殘廢?她們在說誰?
張枝枝疑惑,趙寒灼加了個做成白兔形狀的糕點塞進她嘴裡。
“唔!”
張枝枝咬着糕點說不出話,趙寒灼微微拔高聲音對衆人道:“我未婚妻不是殘廢,只是傷了小腿而已,等她傷好了,我們就會成親。”
“……”??
趙大人,你在瞎說什麼?我怎麼不知道還有這種事?
張枝枝還記着趙寒灼剛剛的威脅,不敢亂說話,只在桌子下面一個勁的掐着他的胳膊,這人也不知道是不怕疼還是忍耐力太強,竟是絲毫沒變臉色。
趙寒灼不習慣這種場合,整個宴席過程,只專心投喂張枝枝,別人敬他酒他也全當做沒看見。
他自己覺得沒什麼,張枝枝忍不住替他汗顏,這也太得罪人了。
頭兩個被忽視以後,到了第三個人張枝枝忍不住了,替趙寒灼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酒這種東西,她雖然沒有從小就喝,但酒量有一說一,是絕對過得去的。
“姑娘好酒量!”
衆人一陣喝彩,找到了突破口,全都來找張枝枝敬酒,明着敬她,暗着是想和趙寒灼攀上點交情。
趙寒灼不想讓張枝枝喝酒的,哪知張枝枝兩杯酒下肚就原形畢露,哥倆好的勾着他的脖子,湊到他耳邊低語:“這種場合你不喝酒太得罪人了,我吃人家住人家的,怎麼也得給州府點薄面,我能喝,你別管我!”
她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落在他耳朵裡都變得溫柔起來。
這就是諶州特產,不算烈,聞着有股子清甜的味道,混着她的呢喃,叫他一時失了原則。
張枝枝的酒量是真的好,女眷們吃完飯很快就散了,這一桌富紳有意想測試張枝枝的酒量到底有多少,全都留了下來,結果沒多久都被喝了下去。
記着州府的情,張枝枝沒跟州府對喝,正好留他安排人送這些富紳回家。
趙寒灼把張枝枝推回房間,張枝枝在輪椅上坐得筆直,嘴裡哼哼的笑:“趙寒灼,你看見了,我厲害吧!”
她喝得盡了興,也不叫他趙大人了。
“很厲害!”
趙寒灼誇讚,她有些不滿,抓着他的手搖了搖:“你要說枝枝很厲害!”
她的臉貼到他手上,趙寒灼這才發現她的臉很燙,眼神也是霧濛濛的透着迷茫。
“醉了?”
趙寒灼問,張枝枝打了個飽嗝兒搖頭:“沒醉!你快誇我厲害!”
趙寒灼不誇,附身湊到她面前,兩人的距離很近,她沒像平日那樣害羞的躲避,直勾勾的看着他,半晌傻乎乎的問了一句:“趙寒灼,你是不是又想親我呀?”
莫名的,這一次她喚他的全名,聲音像帶了鉤子,勾得他心癢癢。
“嗯。”趙寒灼湊得更近:“讓我親嗎?”
“不讓!”
她搖頭,用手捂住嘴,眼睛卻彎成好看的月牙:“你說要去我家提親的,沒提親不能親。”
“提了。”
他說,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似乎聞了太多的酒氣,他也跟着染上了醉意。
“什麼時候去提的?我怎麼不知道?”
“親了你的第二天就去提了,那個時候你還在睡懶覺。”
張枝枝茫然,仔仔細細的回想:“原來是那個時候啊,那我……我爹同意了嗎?”
“你爹說你同意他就同意。”
張枝枝又打了個嗝兒,眉頭微皺:“我同意他就同意?我爹怎麼這樣?這種事怎麼能直接問我同不同意呢?”
她的眉頭擰成繩,像是遇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
酒勁這個時候全涌上來了,她的臉燒得紅紅的,眸底水光瀲灩,脣紅潤飽滿,暈乎乎看人的模樣勾人到了極點。
趙寒灼壓下心底的燥熱,再次徵詢意見:“想明白了嗎?讓親嗎?”
“只……只親一下下,不許伸……伸舌……”
話音未落,趙寒灼傾身覆上。
沒按照她的規矩,隨着心意將她的氣息掠奪,攻城略地。
醉意上頭,張枝枝反應很慢,沒有反抗,呆呆的予取予奪。
真乖!
趙寒灼在心裡說了一句,把人吻得七葷八素,撤離的時候,他比她喘得更厲害,更像是喝醉酒的人。
偏偏這人還不自知,傻乎乎的舔脣回味:“趙寒灼,你好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