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姿纖細卻妖嬈,眉眼晶亮卻嫵媚,即使現在還有稚氣卻依然可以窺探到未來的傾城絕色。
而最顯眼的卻不是她的容顏身姿,而是那逶迤及地的銀白長髮,在晨曦中。陽光照進來,那緞子般的銀髮似乎閃着光一般美麗。
穆鳶皺起眉頭看着她,直接扯了一旁的一件外衣裹在了小姑娘光裸的背脊上。低聲道:“冒冒失失的就化了人形。你也不怕被人瞧見。”
雪盞則是笑嘻嘻的攏着大紅外衫,雙手抓着領口的地方,身子卻是鑽進了穆鳶懷裡的,嘴裡嬌氣道:“怕什麼呢,左右有公主幫我遮掩的。”
穆鳶被這句話堵得沒了話說,一時間哭笑不得,伸手輕輕拍了拍小狐狸披散下來的長髮:“你着實是被我寵壞了的,以後可不能這般冒失。還有,莫要隨便出去亂逛,下次被抓進了籠子裡頭去我可是不想管你的。”
一聽這話,小狐狸的眼中有了些許恍惚,似乎是細細思考了一番才笑道:“我下次必然是不敢了,公主可別生我的氣。”
但這表情卻讓穆鳶微微蹙眉,她可是記得的,剛找到雪盞的時候,這個小丫頭可是氣得牙癢癢,瞧那模樣,似乎非要把蕭瑾瑜捆來抽上幾鞭子才能解氣。但是如今卻好像猛地沒了火氣一般,着實是奇怪的。
穆鳶細細的盯着她瞧了幾眼,突然開口道:“你是怎麼回來的?”
小狐狸聞言又是一陣回憶,銀白的長髮從肩上滑落。落到了穆鳶掌心。穆鳶指尖輕輕地纏繞了一縷銀髮,可是眼睛依然是看着雪盞的。
不多時,雪盞從記憶裡尋找到了一些片段,瞧着穆鳶道:“我只記得我坐在房頂上,然後似乎還差點掉下去,那之後的事情我就不記得了。”說着。雪盞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頗爲困惑道,“可是我睡着了的時候似乎有人踹了我一腳,着實是疼得很。”
穆鳶眨眨眼睛,想起來雪盞是從桌子底下出來的。她自己是玄逸送回來的,那雪盞想來也是他帶回來的,怎麼進了桌子底下……可能真的是那個男人一腳踢進去的。
一想到這裡,穆鳶不由得乾咳兩聲,岔開了話題:“可能是你睡着了不小心撞的,沒事就好了。”說着,穆鳶瞧了瞧手指上的銀色髮絲,道,“你以後不會一直這個髮色了吧?”好看是好看的,只是略微扎眼了些。
小狐狸似乎是早有準備一般,手掐了個訣,而後微微閉了眼睛。
好似有墨染一般,從銀色髮絲的根部慢慢地往下蔓延,直到髮尾,等小狐狸再睜開眼睛時那銀髮已經變成了如墨漆黑的顏色,連穆鳶繞在指尖上的那一縷都成了純然黑色。
“這樣如何?”雪盞瞧上去頗爲得意的,穆鳶覺得,若是這會兒她那條毛茸茸的狐狸尾巴還留着的話,只怕已經翹到天上去了。
穆鳶也不打擊她,小狐狸在穆鳶眼裡不過是個小姑娘,自然是要鼓勵的,故而穆鳶笑着道:“自然是好看的,雪盞着實是厲害得很。”
雪盞笑了笑,露出了兩顆尖尖的虎牙,頗爲俏皮可愛。
穆鳶瞧了瞧外面的天色,覺得時候不早,只怕一會兒珠雲賽金她們都是要起身了的,便對着雪盞道:“你且先去殿外,等日頭起來了以後直接去找珠雲,就說內務府的東西不好等,你便宿了一夜,多的不要說,珠雲是不會問的。”
穆鳶能這麼說,因爲她能琢磨出珠雲的脾氣,那是個謹慎細緻的女子,宮中生活多年,規矩和細緻已經寫到了她的骨血裡頭,什麼該說什麼該做,珠雲從未行差步錯。對於雪盞的去處她是一定不會問的,故而穆鳶能安心的讓雪盞去尋她。
雪盞道是想不到那麼多,不過在小狐狸心裡,穆鳶是個頂厲害的,她說的必然不會有錯,而且穆鳶慣常是寵着她的,也沒緣由要坑她,故而小狐狸起了身,笑着道:“我都聽公主的。”說着,轉身欲走。
穆鳶卻是伸出了手一把扯住了她的腕子,雪盞疑惑的回了頭,就看到穆鳶一臉無奈道:“雖說現在天氣還熱,可是你這般打扮出門可也是太清涼了些。”
雪盞略低了頭,便看到了自己從那大紅外衫下面露出來的纖細雙腿。化形之後她自然是沒衣服的,這外衫也是穆鳶隨手扯過來披在她身上的,這會兒不過是略動了動那外衫便是略鬆了下去。
隨意的用手扯了扯外衫,雪盞嘟囔道:“凡人真是麻煩,還要穿衣服,連身皮毛都沒有。”
“有毛的那是猩猩。”穆鳶沒好氣的回了句,而後起身到了衣櫃前,取出了身宮裝給雪盞,讓她穿上。
穆鳶的身量是比雪盞大一些的,不過不細看看不出,雪盞轉了個圈兒,而後笑着道:“公主這裡還有這種衣服呢。”
穆鳶倒是神色淡淡,一面幫雪盞扯平衣角的褶皺一邊道:“不過是有些事情需要換個身份方能做的。”
雪盞也不多問,只管笑着看着新衣,而後蹦蹦跳跳的就離開了。
穆鳶拿了根撐窗戶的杆子走到窗邊,將栓子打開,推開窗子用撐子撐住,而後瞧着雪盞的身影繞過了長廊不見了,便知道那丫頭聽自己的話去外面等着。臉上笑了笑,穆鳶回了身,卻沒有坐回到桌前,而是歪身側臥到了軟榻之上,單手撐着頭,眯着眼睛想了想,伸出了手指去,指尖上升騰而起了黑色霧氣,穆鳶用指尖在空氣中畫了個圈。
而後,布偶從屋子的角落裡飛了出來,直接飄到了那黑色的圓圈中間,小手左右搖晃着,似乎在維持平衡。
穆鳶有些模糊了昨晚的記憶,但她卻記得自己是帶着這布偶的。
伸手將布偶握在手中,拉到面前,穆鳶先是盯着那布偶看了陣子,而後開口問道:“昨兒個,玄逸來的時候你可看到了?”
布偶點點頭,雙手捧着腦袋,依然是晃晃悠悠的模樣。
穆鳶微微眯了眼睛,聲音低了下去:“我在睡過去之前,他做了什麼?”
布偶這次也沒有什麼猶豫,飛到了穆鳶肩頭,趴在女人耳邊說了些什麼。他的聲音很小,而那句子也就只有穆鳶這個造了他出來的人聽得懂。
可是布偶畢竟是被穆鳶藏在身上的,也只聽了個大概,記得的,便是有個被玄逸稱爲上仙的人來過,然後又走了。
這聽上去倒是沒有什麼不同,穆鳶蹙起眉尖,低聲道:“若只是如此,他又爲何去掉了雪盞的記憶?”
這是個疑問句,卻沒有誰可以答覆她的。
布偶似乎已經擺脫了同伴死去的陰影,這會兒趴在穆鳶肩頭,兩條小腿來回晃盪着,頗爲自在的模樣。
穆鳶把他取下來撂到一旁,小布偶卻很粘着她,手腳並用的爬過來,窩進了穆鳶的懷裡,大腦袋枕着穆鳶的小臂,頗爲親密的樣子。穆鳶卻也沒有趕他,只是用指尖輕輕的捏着布偶的手,看上去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許久,直到太陽初升,晨光撒向大地的時候,穆鳶才輕聲說道:“終究玄逸是不會害我的,可對?”
但是沒人回答她,只有布偶翻了個身子,屋子裡安然靜謐。
***
過了幾日,宮中似乎陷入了詭異的沉靜。
那被捉起來的此刻似乎被人遺忘了一般,不見人提起,而各個宮中的主子都按時請安,規行矩步,好似生怕性差錯步被人捉了把柄。
但就是這種沉靜,卻好似那平靜的湖面,而是都看不到底下的暗流涌動。
但這一切似乎與穆鳶無關一般,她找了個天氣甚好的日子,帶着三個宮娥離開了甘露殿偏殿,去了御花園中,想着趁着這羣花未敗之時讓三個姑娘家出來玩耍一番,也算不負韶光。系畝邊亡。
只是這一趟卻又是遇到了熟人,遠遠地,就看到涼亭中捧了本書在讀的木美人。
穆鳶這次沒有裝成視而不見,而是臉上帶笑的拾階而上,進了涼亭後笑着道:“我與木美人着實是有緣分,本想着這個時間正是午後犯懶的時候,御花園裡是沒人樂意來的,哪兒知道又遇到了木美人。”
聽了聲音,木美人把眼睛從書本上離開,對上了穆鳶的雙目後木美人揚起了抹笑,起身行了個半禮,道:“公主福安。”而後,她笑着道,“公主倒是好興致,想來是爲了賞花來的?”
穆鳶拉着她坐下了,而後笑着道:“賞花算不上,不過是覺得老是待在屋子裡頭憋悶得很,出來轉轉。”
木美人聞言只管笑着道:“這倒是好,只不過最近瞧着快入秋,但還是熱的很的。”說着,木美人的一雙鳳眼看着身邊的汀蘭,道,“去幫我把撂在那邊井中涼着的香瓜拿來。”
汀蘭應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
穆鳶聞絃音知雅意,知道木美人是有話對自己說,便笑着對身邊的三個姑娘說道:“你們去玩玩兒吧,我與木美人說說話。”
三個宮娥自然是應了的,哪怕端莊如珠雲聽了這話也是歡喜的,三個人行了禮後便一起下了臺階,去尋了個陰涼處玩耍。
穆鳶瞧着她們都走遠了,方纔笑着問木美人道:“美人尋我何事?”
木美人抿抿脣角,沉默片刻,似乎是在組織着語句,穆鳶道也不催她,只管笑着看。沒多久,木美人就四下瞧瞧,見無人,這才用帕子擋了擋朱脣,湊到了穆鳶耳邊輕聲道:“公主可知,龜茲與樓蘭聯手,想要進犯提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