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轉瞬既至,宴設四桌,擺在秋陽閣所在小花園之外的豔彩軒中。
豔彩軒的佈置不如秋陽閣精巧,但開闊明朗。豔彩軒開闊明朗中也不是分過莊重嚴正,正適宜做親近密友的聚會之所。
軒外紅楓、黃櫨、銀杏、烏桕等樹木正是霜染 綺彩之時,又間有蘆花飄縈白絮,可謂將山野明麗秋光盡收一園。
與宴之人有慎郡王之師,前科狀元沈廷揚攜夫人及女兒沈竹君;有引慎郡王入道的師父岑載道及兩個親傳弟子;有麥戡布一家;有喬侍郎之妹喬楚詩元君及兩個弟子;另有人等皆是文壇名流及江湖名俠。
席中主菜是烤全羊,由麥家手力們片好了送到各桌。
岑載道嘗後大讚,“皮色金黃,肉質酥嫩,沒有羊羶味。貧道雖未戒葷腥,但也不喜肉食的油齁味,這道菜真極合貧道味口。”
麥戡布笑向他舉杯,“岑真人若是飲上一口玫瑰香葡萄酒,會更覺得回味無窮。”
岑載道端杯笑飲,麥戡布又說,“這烤全羊如此美味其一是因西域的綿羊肉細嫩少羶味,其二是因胡姑娘的巧手烤制。"
他看向胡仙仙說,"她不是用炭火直接燻烤,而是將羊用佐料醃製好後置於石頭磨出的烤板上烤。烤的時候要不停翻動,隔半個時辰還要刷一次蜂蜜。石板能隔開炭火的煙味,可這樣一來,傳熱也慢。爲了我們能及時吃到這道美味,她從昨晚就開始烤制。”
岑載道聽得頻頻點頭,向胡仙仙說:“庖廚之事能用心至此,胡姑娘實在是非一般廚娘可比。請問胡姑娘這道菜可取名?”
胡仙仙答道,“這些菜都未取名,都是我自己胡亂想出的烹飪辦法,難上大宴席。”
岑載道捋着稀疏鬍鬚,“胡姑娘不必過謙。貧道爲此菜命名‘金羔酥’,各位覺得如何?”
衆人叫好,中年坤道喬楚詩又說,“我斷葷多年,本以爲在宴席之上只能坐着應個景,沒想到竟有可口素食。請問胡姑娘,這淡紫色的糕點是何物所做?”
胡仙仙笑答道,“那是山藥和小米做的。我說過,我做的可都是上不得席的土菜。”
喬楚詩疑惑了,“我一點沒吃出這兩種味道。”
老王妃拈起一塊來嘗,“一點澀味也沒有,也不沾牙,口感沙鬆綿軟,真不像山藥和小米做的。”
胡仙仙說:“是將山藥磨成漿,濾去渣後,只取漿汁再和上小米粉做成糕。上籠蒸時還要抹上些栗子粉,這樣吃起來就不會黏牙。”
喬楚詩輕笑,“胡姑娘果然心思巧妙,貧道從不知山藥可以磨漿做糕餅。只知道是山藥燉來吃,稍不注意就會皮又粗,又帶澀味。貧道爲此菜命名“紫雲糕”,可否?”
胡仙仙心想,山藥磨漿做糕餅是荒年裡饑民想出的吃法,出身宦門的喬楚詩哪能知道?不過,饑民是連渣一起混麥麩做的,做出的糕餅乾澀難嚥,哪有這般精細美味。
胡仙仙心裡想着這些,面上只能笑着答應,“元君取的名真好,讓這些粗鄙小食都占上仙氣了。”
這爲菜起名之事一開頭,都來湊趣。
一道魚羊合燉的湯,由沈廷揚命名爲"雙鮮湯"。他說,那湯鮮美可口,魚與羊又正好合成“鮮”字。
奶酪和鴿蛋,還有杏仁做出的糰子被麥娜莎稱作"玉斑酪"。這道甜品比平常奶酪更酥軟,夾在其中的顆顆杏仁又很香脆,吃起來口感層次很豐富。
慎郡王將煎牛裡脊肉命名爲“香煎牛柳”,因他覺得煎熟的牛肉片很像片片柳葉。胡仙仙倒不覺得像,哪有暗紅色的柳葉?只是她哪敢反駁王爺,只是點頭稱讚這名字取得好。
沈竹君愛吃奶油焗蘑菇,將之名爲“雲朵蘑菇”。她說那蘑菇吃起來香鮮滑嫩,閉上眼睛慢慢咀嚼,就如同要飄上雲端一般。
老王妃對一道以柚子殼包仔雞極爲稱道。這道菜要沒開鳴的仔雞包入新鮮柚子皮中,再用和鹽的泥塗在外層,拿果樹枝烤出來。
老王妃說這菜有柚子清香,又有果樹樹枝甜香,一口咬下去,滿口是鮮嫩的雞肉,濃郁的肉汁。老王妃想了許久之後,將此菜命名爲“清柚團鳳”。
麥塔哈將一道玉白透亮的菜稱做“明玉片”,還對說衆人此菜是麪粉反覆揉洗只取麪筋做成。
衆人得知後很是吃驚,那菜入口綿糯清甜,沒有面製品的燥結乾硬。大家先都以爲是糯米所做,卻沒糯米粘滯軟滑感。聽麥塔哈說明後,衆人又贊一回胡仙仙。
麥塔哈又對衆人說,這“明玉片”還可變爲“廣寒玉兔卷”。胡仙仙怕年少之人覺得此菜口味太過清淡還配有兔肉片,可以捲入麪筋薄片一起食用。衆人紛紛捲入兔肉再食,果然又是別一般風味。
晚上,賓客大多散去,慎郡王只留沈廷揚,岑載道,喬楚詩在秋陽閣議事。
胡仙仙陵受連番驚嚇,勞累,已是疲累不堪,可她和來幫工的麥家手力卻被留於閣外等候聽用。
胡仙仙站着就打起盹來,忽然有人輕拍她肩頭,是阿綠。
她說,“胡姑娘,王爺請你進去,有事吩咐。”
胡仙仙咬一下嘴脣,強打起精神進入閣中。
“民女在此,不知王爺有何吩咐?”
慎郡王不答話,眼神瞟向沈廷揚。
沈廷揚說:“胡姑娘,你瞞騙周管家借獻靈草之機來見王爺,這是誰爲你出的計謀?”
胡仙仙見他們要問正事了,腦子一下清醒過來,“無人爲我謀劃。我也是被逼無奈纔出此下策,全無欺瞞王爺之心,只想着王爺是被人稱頌的賢王,定能救我脫離苦難。”
沈廷揚點點頭,看向岑載道。
岑載道說,“此事不能由王爺出面,我們已定下計策,但還需你再入一次匪窩,你可敢再次冒險?”
胡仙仙鄭重地說:“全聽王爺和各位仙長做主。我已陷絕境,能有一線生機已是萬幸,哪還怕什麼艱難險阻?”
岑載道頷首,又看向喬楚詩。
喬楚詩說:“如此甚好,三日後待王爺號令一下,我們就可進剿匪寨。”
胡仙仙跪下磕頭:“多謝救援。”
慎郡王卻慢悠悠地說:“別忙着道謝,本王還需仔細推敲細節。沈先生,岑師父,喬元君,請先去歇息,三日後再議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