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蘇鎮多山,那塊草場是周圍最大的一個小平壩。此時太陽升高,雪化了很多,剩下的零零星星小雪團兒就似開在綠草上的白絨花。
龍嘯風總算快了洛玄心一步,已經把風流金波鑑抱在手中,洛玄心要求他快交出來。
“你在天庭有職事,可不能像胡仙仙那樣胡來。”洛玄心先拿話壓制他。
龍嘯風溫和有禮的笑着,遙望正急忙飛掠而來的胡仙仙。
見她近前,才轉身對洛玄心說:“洛師叔,不必擔憂。冷秋朗自己不願面對麥娜莎才飛出來,我七師妹想耍花招可能都耍不出來。”
這話說得洛玄心放下一半心,畢竟胡仙仙不可能替冷秋朗做主。
說話間,胡仙仙已經攜着麥娜莎落地。麥娜莎腳一沾地就朝龍嘯風跑去,卻聽風流金波鑑中響起冷秋朗的聲音。
“不許再靠近!”風流金波鑑中隱約現出冷秋朗的面容。
這冷漠嚴厲的聲音如冰錐扎進麥娜莎心頭,她不由真的頓住腳步。
冷秋朗聲音再度響起:“麥娜莎,你這個凡俗女子不許再纏着我!還有,胡仙仙你也不許多管閒事!"
胡仙仙撅着嘴說:“讓你做個了結而已,誰願意管你們的事兒?”
"好,你說到就要做到!你若再多管閒事,我就耗盡真元,爆散靈魂毀了這風流金波鑑!”
冷秋朗威脅胡仙仙的話麥娜莎聽不懂是什麼意思,但也能猜出那是自毀之舉,會導致冷秋朗和風流金波鑑都不復存在。
他就那麼想擺脫自己?以至於到了威脅他人不許插手,寧願自毀都不許自己親近的地步?
“麥家丫頭,你與他處在不同的世界,什麼情情愛愛的就都算了吧。再糾纏下去,發生的事肯定是你所承擔不起的。”洛玄心板着臉對麥娜莎說。
她驚懼地瞄洛玄心一眼,似乎被她的話嚇住了,往胡仙仙身邊退過去:“胡姐姐……我不纏着冷大哥了。知道他還有機會重生就好,我放心了,我們走吧。”
“嗯,他終有變得更強大的一天。相遇既是緣,緣盡了就隨緣,你要再尋良緣,好好過自己的生活。”胡仙仙沒想到麥娜莎這麼容易就想通了,欣慰感嘆道。
“再尋良緣?不了……我不會再尋什麼了……他悟了,他的夢醒了……我就一個人守着自己的夢……我願意活在夢裡不醒來……”
她聲音很低、很飄忽,仿若睡夢中的囈語。風兒撩起她耳邊碎髮,輕柔撫着她的臉龐。她臉上還有淚痕,卻沒有再哭泣。
她發出低低嗚咽聲,淚水又模糊她雙眼,她說不下去了,就沉默着咬緊下脣忍淚。
片刻後,忍過了淚意,她竟然微微而笑,笑如雨後含露的花朵。
“你打算孤獨終老?”胡仙仙明知她的意思,還是要再問一問,只是想強調一下麥娜莎的態度。
強調給冷秋朗看,好讓他知道,即使他想放她去過平淡快樂的生活,麥娜莎卻未必願意接受安排。
“不,不是孤獨終老。”麥娜莎很確定地回答胡仙仙,眼含憧憬說,“我要上凌山陪他,我活在玫瑰色的夢裡,怎麼會孤獨?”
這回答讓冷秋朗心神劇震,風流金波鑑都發出金屬錚鳴聲,他嘶聲高喊:“你不準上凌山!不許再纏着我!你給我聽好了,找個好男人安安穩穩過下半輩子,別再惹事生非!你聽見沒有……”
麥娜莎向胡仙仙眨眨眼,展開笑容,這次是真很開心地笑得眉眼彎彎,“胡姐姐,他還是愛我的,對嗎?”
“唉,可你們不能在一起……”
胡仙仙有些頭疼,捏捏眉心自思,這麥娜莎顯得比自己還倔犟,而且還心大不知愁,這可該怎麼辦?
“他的心裡有我,我的心裡有他,這不就是在一起?”
麥娜莎深情真摯又天真無邪的話,讓冷秋朗聽得百感交集,就似瞬間把心丟進冰湖又放進岩漿。
可他卻還是冷聲說着:“麥娜莎,我心空無物,不會給你任何迴應,更不會有任何承諾,你別那麼癡。”
“癡嗎?我不傻的。凌山商道有一截不需要翻山頂,我也走過好幾次。那裡雖說荒涼寒冷,也還算可以住人。我會選一個背風的平坦之地修房子,你放心,我能照顧好自己,不會打擾你,不會讓你爲我 操心……”
麥娜莎故意不理冷秋朗說的那些狠話,自顧自地說着種種設想,就如同她只是想去凌山修個別墅,就如她所做之事與冷秋朗無關。
“你不許到凌山之上住!我能控制凌山風雪,你若敢來,我就吹倒你的房子……”冷秋朗孩子似的賭氣說。
“我再修就是了,反正有哥哥支撐家業,我一天到晚無所事事,不停地修房子倒還好玩兒。”
“山上有雪豹,會吃人的!你一個凡俗女子怎麼反抗?”
“爲何要反抗呢?天寒地凍的時候獵物稀少,雪豹多餓啊,還忍心打它?再說,它那麼可愛,能讓它飽餐一頓,實在是很榮幸。”
麥娜莎說這些的時候目光真誠,胡仙仙他們卻是你望我我望你,不知道怎麼插話,最後冷秋朗都徹底無語了。
“好,隨你……我看你在凌山上待得了幾天。”
“不吵架了嗎?這可真好,我給你唱首送別的歌兒吧。”
麥娜莎唱起來,他們默默聽着。
不久後,麥塔哈和卓無傲也帶人騎馬追到了這裡。他們還以爲會看到劍拔弩張的場面,沒想到都安靜看着麥娜莎且歌且舞。
天方女子服飾多用明快鮮豔的色彩,少女所戴的頭紗更有許多是五彩的絢麗之色。麥娜莎連日悲傷又奔忙,就穿着很簡樸的白色長裙,只在領口、袖口、裙裾繡了金邊,但此刻仍是最明媚可人的女子。
她粉白的頭紗上繡着金色暗紋,她舞動着,頭紗隨之翩飛,就如一朵帶金光的白雲飄在她頭頂。
天方人都能歌善舞,他們的舞步自由奔放,雖然不如中原舞蹈動作繁複,但完全舒展開的身體,能很好表達內心情緒。
麥娜莎旋轉起來,她的粉白長裙旋轉成一朵花,似一朵潔白無瑕閃金光的蓮花。
她是用天方語唱的歌,胡仙仙勉強能聽懂那是一首送情郎上戰場的民歌。天方的送別歌不似中原離歌那般哀婉動聽,但更有深沉寬廣之感。
麥娜莎略帶沙啞的音色,質樸的無技巧發聲,讓這歌兒更顯得真摯感人。
“漫漫黃沙鼓角響,阿依娜牽馬送情郎。
萬里征程壯志揚,莫怕阿依娜會把你忘,多情的風兒會送你入她夢鄉。
她的思念你也知道,她的情意伴你到所有地方。月亮就是她美麗臉龐,星星就是她雙眼在把你深情凝望……”
歌聲中,洛玄心的眉梢眼角都添了溫柔之意。他們正聽得沉醉時,地面微微震動起來,緊接着傳來“嗒嗒、轟轟”巨響。
胡仙仙和龍嘯風、洛玄心他們都立即握緊武器,只當是要出什麼異變。
而隨麥塔哈來的一名老僕趴在地上聽了聽之後說:“是野馬羣,快往兩邊坡上跑!”
有些經驗是多年積累而來,即使神仙也不懂得。這暴風雪使得野馬四處遷徙,暴風雪一停就聞着青草香味到了這處草場。野馬羣來了雖不是什麼災劫來了,那鐵蹄踏來也很可怕,普通人會被踩倒踏成肉泥。
麥塔哈指揮人往兩邊緩坡上去避開野馬羣,龍嘯風他們凌空而起,麥娜莎仍在唱着跳着,胡仙仙趕緊去攬起她的腰。
兩個女子剛飛身入空,就見萬馬奔騰而來。碎雪和塵沙揚到半空中,帶着寒意的泥土味兒瀰漫開,衆人都嗆得輕咳。
咳着咳着,塵埃散去,衆人才細看那些野馬。野馬與馴養的家馬長得一樣,但更精瘦矯健。
它們昂首嘶鳴,它們俯身吃草,它們自由自在的撒歡兒……
洛玄心見胡仙仙專注看着野馬,就厲色看向龍嘯風,指了指上方,示意他該返回天庭了。
龍嘯風正在爲難,是跟洛玄心偷偷回天庭,還是提醒胡仙仙一聲?卻聽麥塔哈他們驚呼起來。
“天馬!是天馬!”
麥塔哈屬下的天方人都在緩坡上匍匐行禮,那是手撫心口處鞠躬,再全身貼地的一種禮節,只有在拜天神的時候才用。
天馬也是野馬,但全身白色的馬中之王才能稱天馬,傳說是天神的使者,是天方人心中的祥瑞之獸。
胡仙仙和麥塔哈他們相處那麼久,自然也懂得他們的一些風俗。 那匹天馬很出衆,她目光不用多搜尋就看到了。
天馬毛色雪白有光澤,身上一絲雜色也沒有,只是到了接近四蹄處才由雪白變成銀灰。
它沒有吃草,繞着馬羣不疾不徐地奔跑着,優雅從容的步態很有節奏感。只見它長長的鬃毛在風中飄揚,琥珀色的大眼睛靈氣逼人。
“我要隨它而去……”麥娜莎掙扎了一下,想掙脫胡仙仙環抱她的手臂。
見她指着那匹天馬這麼說,胡仙仙心中一動,當真飛身而下把麥娜莎放到了天馬背上。
“天啦……危險!危險呀,仙仙快抱娜莎起來……”麥塔哈見她們那麼做,焦急擔憂得翻身起來就往坡下跑,幸好卓無傲連忙拉住他。
胡仙仙知道騎那沒上鞍的野馬非常危險,可她不是縱容麥娜莎去做危險的事。
她左手掐起指訣,右手指向龍嘯風拿着的風流金波鑑,唸咒催動靈氣,收鑑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