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措也不再繼續蠱惑她,不甘心地自嘲一笑:“看來我的確難以讓你臣服,你且先走吧。”
他向門口走去,胡仙仙也隨之跟上。下樓之時扎措不再是一步步走,而是三四階一跨,看來他也並不是那些優雅和緩的人。先前一階一階慢行,也只是想引胡仙仙入局。
到得大廳中,扎措哸聲懶氣的說:“真不想放你走啊,你到底是怎麼保持心性堅定的?是道嗎?道可真是複雜玄奧。”
胡仙仙高深莫測地含笑說:“錯也,錯也!道很簡單的。”
“簡單?”
胡仙仙耐心對他解釋起來,當然不是要和他坐而論道,而是得讓他徹底放棄困住她的想法。
“一個人住在又小又破又髒的房子裡,該怎樣去幫助這個人?這個助人的過程就是‘道’與其他修行法門的不同之處,也是最簡便的悟道之法。”
扎措接話說:“我聽過這麼個公案,有的是舍了自己大房子給窮人住,有的是讓房子變得更糟糕再讓房子復原……”
胡仙仙微擡手示意他不用再舉例,她侃侃而談:“道不搞那些虛的,就是讓房主人學會修房子。從選地建房開始,到選木料,砌磚石,一步步搭建一個新房子。”
扎措眼睛亮了亮,他對她的說法感到很新奇。
“一開始,搭得很不好,甚至可能會垮掉。道,不會放棄,更不會自欺欺人地說已經比原先好了就別再折騰。道,會竭盡全力做到所能做到的最好地步,那纔算完成。”
扎措默然良久,然後喃喃自語:“若是命中註定就建不好房子呢?”
胡仙仙眉眼都柔和起來,神情悲憫,淺笑低語:“道,不信命。”
扎措緩緩執起酒壺,傾壺倒酒,酒滿半杯他就放下酒壺。
舉杯在手,頹然嘆道:“美酒香濃,亦不可貪杯。半醉微醺才正好,纔不會誤事。你或許不相信,我是真的對你有一點點動心了,可我不敢對你沉醉迷戀。”
扎措抿一口酒,嘴角漾開邪魅又有幾分落寞的笑意,他指指大門。
胡仙仙順着他所指望向門口,大門已開,冷秋朗焦急的站在外面。
一見大門打開,他就身帶勁風撲進屋裡,冷喝道:“扎措,你可別幹蠢事!”
扎措晃晃杯中酒,斜睨他一眼:“我想蠢一回也沒機會蠢啊。”
胡仙仙豪氣地捶冷秋朗肩膀兩下,大聲說:“我是誰?你這個好大哥能把我怎麼樣?走吧。”
胡仙仙說着就邁步出門,冷秋朗冷掃扎措一眼,也轉身出門。
“胡仙仙,我就沒讓你的心湖起半點漣漪?”
他們身後傳來扎措極爲不甘的問話,胡仙仙回頭朗聲答道:
“愛就是愛,明明朗朗純粹的愛才是愛。若是我愛一個人,不論天差地別我都會猛追不捨。若是我愛的人不愛我,我就不會給他糾結曖昧的機會。”
“至於那些我不愛的人,我只把他們分兩種人:一是可以結交的盟友,二是需要防備的壞人。”
胡仙仙說完後就擡腳,扎措有些急切地追到門口,高聲再問:“你不是已經不愛程浩風了嗎?怎麼還要記掛他?”
胡仙仙皺眉輕嘆:“我只是還不知道怎麼面對沒有情絲的他,並非不愛他。我也不甘心就此放棄,是我的就絕不放手。”
胡仙仙怕他還要再說下去,不顧形象地撒腿狂奔起來。跑到街道上,到處都是殘垣斷壁、黃沙漫漫。
冷秋朗跟了上來,到得廢城邊緣,他們心下漸鬆。冷秋朗掐訣試試,而後欣喜笑說:“還好,靈氣已經恢復。”
胡仙仙也試了試,靈氣是已恢復,可她心脈之中仍有滯塞感。她估計這情況和扎措有關,暗自擔憂。
兩人得以平安離開,冷秋朗心情輕鬆起來,躍上城牆的時候他笑問胡仙仙:“我那個便宜得來的好大哥給你印象如何?”
胡仙仙雙眉撇成八字,答道:“你那便宜好大哥啊?磨唧!他就跟閒得沒事兒的老太婆那麼磨唧,絮絮叨叨讓人厭煩。”
“我磨唧?!那又如何?你終有一天會離不開我的!"
胡仙仙和冷秋朗剛躍上城樓,他們身後就傳來悶聲大吼,就像是這沙薨之城吼出的這句話一般。
他們知道這是扎措用異術吼出的,胡仙仙摳摳頭皮,對冷秋朗說:"呵呵,呵呵,呵呵……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冷秋朗回望遠處那若隱若現的小樓,意味深長的說:“真心論起來,扎措不比程浩風差。”
胡仙仙點頭說道:“他的確不比程浩風差。唉,跟你撂句實話,你們不懂我想要什麼。我自己都說不出來我想要什麼,反正程浩風給的就能合我意。”
冷秋朗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他們的對話激怒了扎措,悶聲大吼再次響起:“胡仙仙,你活該嫁不出去!”
胡仙仙一手叉腰,一手指向小樓方向,俏生生喊道:“扎措,我比你大度,我可不會咒你。我很喜歡你喲,你這麼有個性,又是獨具魅力的異域風情大美男,我好喜歡你喲。”
他們已經飛身下城,扎措那像是泥土中發出的悶吼聲還在傳來:“胡仙仙,你這麼野蠻無禮,誰願意娶你?你別硬撐了,你就是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也與你無關。”胡仙仙是真有些怒了。
“只要你願意嫁,我就願意娶。”遠遠地又響起聲高喊,是麥塔哈。他見天都快亮了,冷秋朗和胡仙仙還沒歸去,就帶着高有德他們趕來接應。
聽着麥塔哈的話,胡仙仙臉色一紅。她的臉皮沒有她自己想像的得那麼厚,她是對扎措一開始就存了戒備心纔可以肆無忌憚亂說,對麥塔哈還是拿他當朋友的。
冷秋朗問他們怎麼不聽安排趕來接應?又對他們說這個地方很危險,催促大家趕快走。
胡仙仙讓他們先走,她要施法呼風喚雨,給這沙薨之城降一場大雨。
冷秋朗說她有傷未愈,讓她跟麥塔哈他們先走,由他來降雨。
他們沒問她讓沙薨之城降雨有什麼目的,只有她自己已經知道她心脈感覺滯塞的原因,是她真有心靈缺口。
扎措所講的那個故事就像是在她心中投下一道陰影,她的向上向善之心已經沒那麼堅定了。
她只是認爲:讓風吹起漫天黃沙,風停後塵埃落定,她的心也能真正安定吧?讓雨洗刷廢城泥塵,雨水給蒙塵之地帶來清新的同時,也能讓她心中長留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