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惡毒言語讓無疑的臉色煞白,見此情形,胡仙仙傳音入密:“變得比你討厭的人更討厭,你纔有勝的機會。”
無疑發覺自己能聽到這聲音,其他人是半點聽不到,對胡仙仙漸生信任。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又猛然睜開眼睛,大聲說:“一羣大男人磨唧個屁!你們是怕了我這個小尼姑啦?來呀,誰跟我比?我擲個一點給你們看!”
無疑抓着色子的手攤開,往下一丟,是四點!人羣中爆發鬨笑,無疑縮着脖子望向胡仙仙。
胡仙仙滿不在乎地搖搖手,斜眼瞟着衆賭徒說:“笑什麼笑?還沒人敢跟她比呢。”
一會兒後,有個馬臉漢子高聲說:“我來,我來會會這個小尼姑。嗯,我擲個五點。”
馬臉漢子雙手捧着色子左搖搖、右搖搖,然後很神聖地輕放色子入盅。衆賭徒面色緊張地湊近去看,是兩點!
都差了三點才和自己預報的數一樣,那就是不輸不贏。既然如此,那就再來一盤。結果,連擲三次,都是如此情況。賭徒們都說這挺邪門兒,紛紛離開這賭檯,不願與無疑賭。
無疑有些不知所措,胡仙仙絲毫不以爲意。她斜坐在椅子上,手裡握着錢袋,她一會兒掏出錢袋數數金錠、銀錠,一會兒轉着錢袋繩繞圈兒玩。
她手中舞得溜溜轉的錢袋讓好些賭徒眼饞起來。有一個黑胖子猶豫再三後,滿面油光的臉上堆起笑向胡仙仙走來。
“我姓趙,都叫我趙老大。這位大姐,能跟你交個朋友嗎?”
“能。只要你贏了我家小財財,咱們當然就是朋友。”
趙老大有些爲難了,吱吱唔唔地說:“我不想跟那個小尼……小妮兒賭……她爹贏過我的錢,我可不想再輸。我、我想跟你切磋賭技。”
“她爹贏過你?那你更應該贏回來啊!有仇不報非君子,這道理你都不懂?快,快,去報仇!嘿嘿……”胡仙仙一副急不可耐的興奮樣子,把色子分別遞給無疑和趙老大。
遞給他們後,胡仙仙就背轉身去,又一副捂緊錢袋很忐忑等待結果的樣子。
很快傳來趙老大高興的叫嚷聲:“老子贏了!哈哈,看到沒有?贏了!”
胡仙仙沒有問他們各自的報數和點數,只是陰着臉遞給無疑一塊小銀錠。
他們對賭十盤,趙老大贏了七次,無疑輸得直拽着胡仙仙的手求她別再賭。
胡仙仙將袋中僅剩的錢財都押上賭檯,要來個“最後決戰”。趙老大賭得興起,也豪氣地押上所有錢財,誓要奉陪到底。
無疑報三點,擲出三點,全場轟動。趙老大不肯就此認輸,他竟然報五點擲出五點。
其他賭檯上的人都往這邊看來,紛紛要求他們再擲一次。沒想到接下來,他們又再擲兩次,又都是報什麼出什麼。
整個賭場沸騰起來,賭徒們都停下手中賭具,過來圍觀。被那麼多人看着,無疑又窘迫又興奮,小臉兒通紅。
胡仙仙做出賭紅了眼的樣子,嗓音很尖利地說:“再來一盤,天下就不可能有賭不出輸贏的事兒!哼,就算真見了鬼,姑奶奶也不信邪!”
在她說話時,她迅速將圍攏來的賭徒都掃視一圈,神情稍有些異樣的人她都記在心裡。
在她默記這些的時候,人羣中爆發出歡呼聲,無疑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沒看點數也知道她們輸了。
胡仙仙將錢袋遞給無疑,背轉身朝門口走去:“拿去,拿去!姑奶奶再去取些銀兩,換個場子再戰!喂,別讓我看見你拿我的錢啊,看得我心疼啦……”
無疑追上來,勾着頭小聲說:“對不起,讓你輸光了……”
胡仙仙豪氣地一揮手:“那點兒錢算什麼?勝敗乃兵家常事!走啦,小財財,可能這個地方是你的漏財方位。咱們再換個地方,肯定就是你的招財位了。”
趙老大掏完錢袋裡的銀子,笑哈哈地向門口的無疑扔出空錢袋:“接着,還給你!哈,我做事厚道吧?不會搜刮乾淨的。你爹把我老婆的嫁妝都給贏了去,我總算回了本兒啦!”
空錢袋打在無疑臉上,他又提起她父親,她的眼圈兒突然就紅了。
胡仙仙笑拎起錢袋,咂着嘴說:“喲,是厚道,還知道把我裝錢的傢伙事兒還回來。
你老婆嫁妝是個啥?別是幾個銅圈兒吧?
瞧你那窩囊樣兒,贏個錢都那麼嘚瑟,你老婆要是知道你輸了她的嫁妝,非得扇你幾個大嘴巴。”
趙老大指着她說:“我老婆出身大戶人家,單單兒輸給杭老趴的那支金釵就值一百多兩銀子,你見識過嗎?她嫁妝多,我拿幾樣兒,她根本就不知道……”
胡仙仙沒有聽他說完,早拉着無疑走上街,賭場中的各種喧鬧聲都離她們遠了。
無疑還在不停地道着歉,胡仙仙拍拍她的腦袋說:"你傻呀,你忘了我們是要做正事的,輸點兒錢算什麼。”
無疑擡起頭疑惑不解地望着她:“你真是仙女?那些錢都是你變出來的吧?”
胡仙仙揪揪無疑的臉蛋兒,拉着無疑往另一家賭場走去:“不是變的錢,是借的錢。”
無疑愕然睜圓了眼睛,拒絕再進賭場。胡仙仙斂去謔鬧樣子,認真說:“聽我安排,不要多問,我以後給你解釋清楚。”
她們走了好幾家賭場,無疑不知道輸了多少錢,輸得要哭。
一直到第二天凌晨,胡仙仙才帶她出了賭場,到一個小麪攤吃麪。她要了二兩素面,見胡仙仙什麼都沒點,就將麪碗推到胡仙仙面前。
“讓給我吃?哈,有你這份兒孝心就夠了!”胡仙仙笑着催她快吃,無疑感動得滿眼淚花。
胡仙仙倒真沒注意到她那麼感動的樣子,帶她到這兒吃麪,主要是因有個行跡可疑的人也來這裡吃麪。
在第一家賭場時胡仙仙已經察覺這個人神情有異,因他看向她們的眼神時而懼怕、時而狠辣。但當時賭場中還有好幾個這樣的人,也許他們只是曾輸過錢給杭老趴,想贏回銀子,又怕沾上所謂黴運。
直到這個人跟着她們轉了好幾個場地,胡仙仙得以確定他和其他賭徒不同,一直有目的性地在跟着她們。
這個人身上沒有殺氣,不是兇手,但可能與兇手有脫不開的關係。胡仙仙就故意讓他跟蹤得更輕鬆些,她也好反過來弄清這個人到底要做什麼。胡仙仙想着這些,不由冷笑起來。
無疑認爲是胡仙仙的錢都輸光了,才只買得起一碗麪,這一碗麪還給了她吃,所以極其感動。可她吃着吃着,就晃眼看到胡仙仙臉上浮着笑意,她不由亂想起來,越想越覺得可怕。
“怎麼停下筷子?吃飽了?”胡仙仙看出她有些異樣,關切問道。
“你幹嘛對我這麼好呢?”無疑警惕地看着她小聲問。
“我說過要收你徒弟啊,你這小眼神兒咋就跟我要吃你似的?”
“你……你聽過妖怪吃童男童女的故事沒有?”無疑心裡糾結半天,還是這麼問了。她小心翼翼地盯着胡仙仙,要是胡仙仙露出什麼馬腳,她可以立刻開跑。
胡仙仙的臉瞬間黑下來,重重敲了敲桌子催促道:“什麼妖怪?無稽之談。快吃!吃完兒就回衙門口好好歇歇,等天亮了,我去弄點錢再接着賭。”
她們回到衙門口旁那個屋檐下,天還沒有完全亮開,胡仙仙讓無疑先蜷在稻草堆上睡會兒。
無疑翻來覆去睡不着,胡仙仙嚴厲命令她閉上眼睛不許動。也不知她有沒有真睡着,反正胡仙仙得以靜心想事。
從第一家賭場之後,都知道了杭老趴當尼姑的女兒進了賭場,賭徒們圍着她們七嘴八舌說了很多與杭老趴相關的事。這些事情當中,胡仙仙捋出四件與案情有關的事。
其一,趙老大輸給杭老趴的是一支金釵。這算是比較貴重的物件兒,兇手得了之後,要麼藏起來,要麼拿去當了。
其二,錢二爺輸給杭老趴的銀子,是剛從城中最大錢莊取出的銀錠。這家錢莊信譽好,銀錠都是足兩銀,也就是十兩就絕對有十兩,一錢不少。有經驗的錢莊老夥計,可能分得清銀錠是否從他們錢莊兌出。
其三,孫三兒輸給杭老趴的是塊兒小碎銀。這種小碎銀並無特點,但這塊小碎銀上刻了個“虎”字。
有好幾次,孫三兒的老婆明明讓丈夫拿了錢去交學費,學堂的老夫子還一再讓他們交錢。她認爲是夫子太老了,記不清他們交過,就刻上兒子名字最後一個字,免得夫子總是記不住。
當然,孫三兒老婆沒想到的是,夫子確實沒收到學費。她交給孫三兒的銀子都讓他賭輸了,夫子哪能收到?
其四,李四公輸給杭老趴的是半吊銅錢。李四公是個賣豆腐腦兒的小老頭,那天是被鄰居死拖活拽拉進賭坊的。
這李四公是個勤儉的人,那半吊錢是他攢了好久捨不得花的私房錢,一直用油紙包着藏在賣豆腐腦兒小推車的夾層裡。
他是第一次進賭場賭錢,誰知一去就把私房錢輸了個精光。
胡仙仙捋清這些後,再去想跟蹤她們的那個人是怎麼回事。還沒想清楚,無疑翻身坐了起來來,揉着惺忪睡眼說:“我還真睡着了啊?大太陽都出來了,你咋不叫醒我?”
胡仙仙笑了笑,決定先不想難事,先去會會李四公。李四公那樣勤苦攢私房錢的人,肯定不願去賭,可爲什麼有去賭了呢?這也許就是個突破口。
她這麼想着,就拉起無疑往街上走,“正想叫醒你呢,你自己就醒了。走吧,咱們先去買點豆腐腦兒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