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或許就是小午最怕的事,一個不能說的秘密斷送一段兩情相悅的愛情。感動不會是長久的,那句他說的話或許會成爲唯一的一句告白,她只希望自己一直記着就好,而他的心裡能夠有過他就好。
到了落葉滿地的秋季,人也變得感傷起來,玉孃的風寒也愈加嚴重,風塵一直照顧着她便很少來小午這兒。一個偌大的賈府常常只剩春英和小午兩個人,小午常常感慨着秋的蕭條,可能是聽多了連春英也變的感傷起來,常常兩個人看着門外的落葉,偶爾跑出去拾起幾片形狀完好的夾在書冊的中間。這個秋季過的比以往要漫長,小午時而做夢想起韓壽那溫柔的笑,就這樣,眼看着韓壽去了風塵家已有滿滿一個月,昔日那熱鬧的賈府,如今竟只剩自己一人感傷,落紅本是無情物,卻在失落的人眼中散發着光芒。
也不知過了多久,玉孃的病好了,風塵帶着玉娘來到賈府。果真是經歷了長久的病痛,玉娘看着消瘦了不少,風塵卻還是老樣子,那樣的英姿颯爽,特別是那濃眉下的眼睛更加有神了,他總喜歡靜靜地盯着小午,一直看到小午臉上泛起紅暈害羞轉過頭去才肯罷休。
風塵捏了捏小午的臉,笑道:“這些天不見,我家這小午倒是長得越發圓潤了。”
小午掙脫開揉着自己的臉:“誰是你家的了,幾天不見,你的嘴皮子依舊很溜。”
風塵笑着看着小午,那一抹微笑好像溫暖的陽光曬在小午心裡,讓這冰冷的心開始解凍。她開始想要了解着眼前的男人,爲何對她總可以這樣肆無忌憚的笑着。風塵拿起小午桌上的書,從書中落下一片枯黃色的葉子,形狀像是梧桐,可以看清楚網狀的葉脈,只是這葉子失去了水分,沒有生命的氣息,想必這葉子已經壓制許久了。風塵撿起葉子,疑惑地看着小午:“你也喜歡收集這樣的落葉?”小午隨手又拿起一片:“是呀,這樣的落葉就像我們生命的結尾枯黃又無力,無論以前是多麼的光鮮亮麗到最後都是這樣被無情地落下來。”風塵又把那張葉子放回原來的書裡:“好像每當到了秋季你們都是這麼感傷,天氣涼了多加件衣裳。”說完風塵緩緩走出了房間,臉上原有溫暖的笑容也沒有了,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就離開了,到底是什麼觸及了他的心。
敵不過春英的提議,小午決定去一次風塵的府邸,雖說是尚書大人的府邸,但門口卻沒有大把大把守衛的人,只有幾個年齡稍大的家丁在門外站着。家丁樣貌很和藹,馬上爲小午通傳了,沒過多久風塵跑了出來,他依舊笑着笑得燦爛,那天臉上的烏雲終究散去,小午沒有再詢問那天的事。只是隨着風塵參觀着他家裡的一草一木,風塵耐心講着每一個地方的故事,小午在旁邊耐心地聽着。
直到古林的出現打斷了兩人和諧的談話。幾日未見的古林也與以前見過的那個大大咧咧的小姐不同,古林梳了一個較高的髮髻,配着她那一身淡藍色的裙子顯得特別文靜,她那眼神中也開始閃起了光,忽閃忽閃想要把你看透的樣子。古林拉起小午的手,甜甜地笑起來:“小午,你可來了,上次一別都有七八日了吧。”小午看着古林笑了起來:“是呀,沒想到那時那個小泥人如今變得這樣標誌可人。”古林害羞地低下頭,轉身拉起一個男子過來,那男子轉頭過來,小午才發現那人是韓壽,韓壽沒有穿着以前他喜歡的那件白色的袍子,和這兒的下人一樣穿的很樸素,腰間配着的那把笛依舊是以前的那把。小午看着韓壽,看着他那一向憂鬱的眼神,再看着古林挽着他的手,她的心好像被撕拉着好疼好疼。
韓壽卻一直盯着小午看好久好久,直到古林吵着讓他陪小午去玩他纔回過神淡淡說了一句奧。風塵被他妹妹抓去廚房做苦力,韓壽帶着小午決定出府去外面的市集去逛逛。一路上小午一直沒話找話地活躍着氣氛,韓壽也很配合地回答着她,只是感覺他看她的眼神與以往不同,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許是剛剛見面的瞬間,也許是那次和她說完話以後,也許是更久之前。不知怎麼了,兩人都被一家雜技團吸引住,其實表演的節目無非是噴火、變臉還有飛刀之類老了不能再老的玩意,但是兩人還看的津津有味。
那個表演飛刀的是個小女生,看她這架勢應該學會沒多久,一定是她的爹爹讓她出來賺錢做這麼危險的事。她拿着刀的手不時地抖一下,看着讓人捏把汗。到從她手中飛出,本應該是直線打到板上,不知是因爲手滑還是心慌,飛刀改變了角度射向了韓壽,或許就是一秒的時間,那把刀沒有插到韓壽身上,卻插進了小午的背上。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去擋下這一刀,畢竟這是刀,是一把鋒利的刀,鮮血會從傷口中噴涌出來,她或許只是單純地希望那個流血的不是他。漸漸地她昏了過去,等到再次醒來已經是在風塵家中的客房裡,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背後隱隱作痛,迷迷糊糊看見有一個人在那裡打溼毛巾敷在她滾燙的額頭上。一個聲音在說:“還好只是背上,要是刺穿心臟或許就沒那麼幸運了。”另一個聲音在說:“那她大概多久可以醒來。”那個聲音說:“等燒退了自然會醒。”緊接着,小午又昏了過去,她能感受到有人不停在換着額頭的毛巾,只是看不清那個人。
或許昏睡了兩天,剛剛起來的小午有點頭疼,春英梨花帶雨地跑到牀前扶起小午。看着這哭得像淚人的春英,小午笑起來:“春英,原來你還會哭啊。”春英止住哭聲道:“小姐,你還說笑,你,你,嚇死我了。”小午靠在牀的框架上靜靜聽着春英說着這幾天的事,韓壽將她抱回,玉娘還有古林來看她,大夫每日來把脈,以及南風塵日日夜夜呆在她身邊照顧着她。
聽聞小午醒來,南風塵急急忙忙跑來,還打翻了墨汁在他白色的衣裳上。看着如此狼狽的南風塵,又讓她想起昔日在船上他也是這麼狼狽地來看她。“你說你每次來見我,都要這樣個樣子嗎?”南風塵心疼地扶着小午,將她放到自己的懷裡:“你就是這樣,受傷了還是這樣。你知不知道,你可能就這樣子死去。”小午聽着風塵的心跳,一下兩下,跳的好慢好慢,“我知道,但是當時我什麼也沒想。”南風塵的心跳開始越跳越快:“他只是個下人,你這麼做值得嗎?”聽着風塵的心跳,小午淡淡地說:“沒有值得與不值得,只有願意與不願意。”或許是被小午這句話給愣住了,風塵的心跳又回到了之前的心率,好像一邊跳着一邊流血,他很想問如果那人是他,她願意嗎?但他的心裡已經有了最好的答案。
其實那時韓壽已經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他還不知道爲何小午肯爲他擋刀,只是聽見那一句“只有願意與不願意”。他沒有走進去,只是在門縫裡看着小午靜靜依偎在風塵的懷裡,這樣的和諧,而他的心開始流血,開始痛,但是這種痛沒有原因沒有理由。
傷勢好轉的小午開始在風塵的房間裡東看西看,看着桌案上的孝經,便隨手拿起來,翻開第一頁,那裡夾着一張很漂亮很漂亮的梧桐葉,一半黃一半綠,這樣漸變的顏色很好看。第二頁也夾着一張,第三頁,第四頁…一直到最後都有。他是何時收集的這些落葉,竟然夾完了一整本書。
正當這時南風塵走了進來,原本那溫暖的笑容,看見這一幕又漸漸被烏雲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