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飄雪的冬季,有的人忘記了冰冷的感覺,有的人站在雪地裡一顫一顫,有的人心則是撲通撲通地狂跳,這就是個普通的冬季,這就是個讓人難忘的冬季。
映着瑞雪兆豐年的偈語,南風府上上下下開始忙活起來,下人們在門框上,窗紙上都開始貼起大大小小的春聯,把大紅燈籠高高掛起,節日的喜慶的氣氛就這樣一點一點積累起來。走在鋪滿紅毯的走廊裡,看着這滿屋的紅色,太過耀眼,看久了有點頭暈,小午開始思考,思考她做的這個決定。她是否可以做到心裡想着一個人,卻又開心地嫁給另一個人,她不想風塵因爲她而不幸福,他是個好人,沒理由有這樣的結局,但是這種結局好像從一開始就被安排一樣,是殘酷的現實把她一點一點推向這兒。
雖說風塵內心還是有所芥蒂,但是表面上還是裝作無所謂,很認真地置辦這婚禮所需的東西,其實這個婚禮本來就在計劃之中,只是…
這樣的過年,對於小午來說是第一次,以往都是和爹孃一起過的,還記得那時爹孃會命人去準備熱餃子,是她最喜歡的白菜餡,其實現在想想孃親一直都偏愛自己一些,因爲姐姐喜歡的是韭菜餡的餃子,可是她們家卻從未做過。她雖說小時候受過創傷,但是在這個家中,她還是最受歡迎的那個,不管是下人還是來家的客人,都會照顧她,關心她。的確,姐姐沒有這樣的運氣,她早早入宮,宮裡有何來這樣家的溫暖,宮裡又何來團圓,她一直埋怨姐姐,卻未曾想過,這些年姐姐所受的苦。
風塵看着小午呆呆看着亭子裡的臘梅發呆,從懷裡掏出一件東西,在小午的眼前晃過,小午這纔回過神來,看着眼前是一個刻滿小花的玻璃球,仔細看做工精緻,小花中心都是鏤空的樣式,裡面淡淡的黃色畫案從這鏤空的小洞裡慢慢滲出,而底下配着的是一個淡粉色的流蘇 ,流蘇上還穿着幾個透明珠子。小午伸手去拿,還沒碰着那流蘇就被風塵又藏了起來。
小午裝着生氣道:“你這是什麼意思?給我卻要收回去。”
風塵裝作若無其事道:“什麼給你收回去的,我只是拿出來顯擺一下,可沒說過要給你啊。”小午面無表情轉過身,“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風塵拉住小午的衣袖,笑道:“你就不能求個饒,讓我把它送給你嗎?”
小午吐了吐舌頭:“即使無心送的東西,我又何必強求。”
風塵哭笑不得道:“好了,好了,我承認,送你的,你看可喜歡?”
小午接過那流蘇,別在胸前,這顏色正好配她今日穿的淡粉色衣裝,別在胸前總感覺暖暖的,“這個玻璃珠子做工真是精巧,你從哪裡找到的。”
風塵抖了抖衣袖:“不是找到的,這可是我特意向師父學的。”小午驚訝得看着風塵,沒想到他的手會如此巧,頓時笑出聲:“你的技術,作爲女子我都自愧不如。你師父就沒問你學女子的流蘇幹嘛?”
風塵轉過頭去:“我就說,是給我娘子做的,他二話沒說,就教我了。”聽到這倆個字,小午的臉竟然紅了起來,她原以爲自己是不會因此覺得害羞。
小午又仔細看了一眼,那玻璃珠子上還有一個小午的午,這讓她開始覺得幸福起來。她漸漸感受到原來自己可以這樣幸福。
映着梅花的美景,古林和韓壽也來拜會這個未來大嫂,他倆看着和睦融融,也總是打打鬧鬧像是新婚燕爾。不知道爲什麼,這一次,小午的心沒有開始隱隱作痛了,她開始由心地祝福這兩個人。
經過長輩的商量,準備把喜宴安排在這個月的月末,古林很是興奮地跑過來,“小午。”小午看着她急急忙忙的樣子,想起了以前那刁蠻小姐現如今也要嫁人了,“你慢點,都是要嫁人的人了,還這麼不知收斂。”古林整理這被風吹亂的衣裳,笑着道:“恩恩,我以後一定會改。”
她拉住小午的手,認真地說道,這好像是她第一次這麼認真:“其實,我一直害怕,害怕和哥哥分開,害怕一個人。”
小午安慰道:“你怎麼會是一個人,韓壽一定會在你身邊的。”
古林面有難色道:“其實我一直不知道當時他爲什麼會接受我,在我告訴他之前,我一直害怕被拒絕,可是在他接受我之後,我還是害怕,應該說是更害怕了。”
小午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輕輕拍打她的頭,像是安慰小孩。古林道:“其實我羨慕你,羨慕你有哥哥這樣喜歡你的人,哥哥是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聽到這句話,小午沒有感覺害羞,倒是覺得心裡暖暖的,“我也不會離開你的。”
春英說成親後的日子就不如以前了,夫君會變心,會被年輕的女子所迷惑,她說要是要是以後風塵變了心一定會用院裡的掃帚把他趕走,其實小午一點也沒有擔心過這個問題。不知道從哪個時候開始,習慣有個人在她的身邊了。
面紗遮住蓋頭的那一瞬間,小午的心開始狂跳,是不是這條路走得太快了。拉住春英的衣袖緩步走進了花轎,花轎外都是些敲鑼打鼓的人,府裡的丫鬟撒起了花瓣,爹孃則是在門口探望着女兒,一步一步遠去,他們也不知道爲什麼含辛茹苦這麼多年的女兒要給了別人家。坐在花轎上,小午百感交集,但是隻要手裡還握着那玻璃流蘇,就感覺心裡平靜下來。
拉起風塵的手,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溫度,他的手裡都是汗,看來緊張的不止她一個人。“一拜天地…”還沒等到彎下身子,門外衝進來一個人,大聲喊道:“你們不能成親。”
小午掀開頭紗,看着面前的這個人就是那日來的衛向宛,還沒等她開口。衛向宛一隻手扇過,重重打在小午的臉上,瞬間感覺臉上麻麻的,風塵向前把她拉到身後,大聲吼道:“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衛向宛大聲喊道:“我來幹什麼,看不出是砸場子的嗎?”
小午道:“你砸場子也要看場合。”
衛向宛道:“我倒是覺得你可憐,纔來告訴你的”風塵抓住向宛的手:“你別鬧了,今天不是合適的場合。”
衛向宛道:“今天不是,那什麼時候是,你是想瞞到死了的時候嗎?”
風塵道:“這個和你無關,我自會說清。”
衛向宛走到小午身邊,冷笑着:“你以爲他是真的愛你嗎,那都是假的。”風塵大吼道:“你別說了,現在就給我走。”
衛向宛嘆息一聲道:“哼,我說完自然會走,小午我不是很喜歡你,應該說是討厭你,你搶走了我的一切,你姐姐也搶走了我姐姐的東西,照理說我是不該告訴你的。”
小午道:“你直說就行,不用說這麼多客套話。”
衛向宛道:“好,我就告訴你,我喜歡的是南風塵,而他也早和我有婚約。但是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你,是你奪走屬於我的東西。這一切都只是一個計劃,一個陰謀罷了。”一個計劃一個陰謀,究竟,她說的是什麼,小午的心開始顫抖,她緊緊抓着胸前的玻璃流蘇,感受到心跳撲通撲通狂跳。
衛向宛繼續說道:“爲了鞏固我姐在後宮的勢力,我們選擇從你這兒入手,你是知道衛家與南風家是世交,我們準備讓風塵去打動你的心,然後將你姐姐乾的勾當找出,我姐姐自然會好過一點。可是一切的一切都是出乎意料,風塵背叛我,決定假戲真做,與你成親,和你偕老。那我算什麼,從頭到尾,我到底算什麼?”
小午一直呆呆站在那裡,手從胸前滑落,感覺臉上火辣辣的。風塵試着抓住她的手卻被無情甩開:“她,她說的,是,是…”風塵收回手:“是,是真的,但小午你要相信,我是真心的。”
小午扯下頭上的紗巾,將玻璃流蘇重重扔下,隨着清脆的一聲響,玻璃珠子碎了,小花出現了裂痕,那個小巧的午也消失在那一堆碎片裡。這時候古林和韓壽也趕到了,看着這滿堂狼藉,古林叫道:“這,這究竟發生何事?”堂上的三個人沒有一個人回話,都只是靜靜坐站着,互相看着對方。韓壽道:“古林,你帶小午先進屋,這裡我來處理。”
小午被古林帶着,默默走回房間,她開始確定自己很傻,不是一般的傻,是太傻,傻到被人利用渾然不知,傻到會愛上第二個人,傻到會再一次被傷害。
古林拿出手絹拭去小午臉上滑落的淚珠,“小午,你別哭,究竟,究竟怎麼了。”小午抓着她的手,望着她:“你是不是也知道,你哥接近我的目的。”古林緩緩低下頭,“我,我,這個事情,和我哥哥無關,是那個衛向宛一手策劃的,你要相信他。”
“古林,我想一個人靜靜。”古林應聲走出房門,可能就在關門的那瞬間,眼淚如雨似的流了下來,她蜷縮在牀角,試着將被子捂住臉,纔敢哭出聲,她從未想過自己是這麼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