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蒼狼論戰
楊鳳珏說的好地方是一個斷崖,位於灤湖村的後山側面。
從村子裡往後山走,穿過了重重樹林之後,有一片溼地,籃球場大小草甸子裡儲了淺淺的一窪水,水中亂七八糟的長着高高矮矮的香蒲草。
“這東西拿來編席子、籃子、草鞋都是很好的,村裡每年都會割些回去編了東西拿出去賣,特別結實好用。就是長得不多。裡面還生着野鴨子,到了秋日的時候,還會有些美麗的鳥兒飛來……”
繞着草甸過去,是一片開滿了五彩繽紛山花的梯形草坡,在梯形的頂端,山體斷開形成了一個陡峭卻不很高的山崖。
從山崖上俯瞰,下面是大片的樹林,濃綠的林子在遠處偶爾露出一段細長銀白的光,那是流經樹林的灤河支流,極目之處,山巒疊嶂一直接着低垂的遠天。
“那個方向就是洛州城,沿着灤河之下就可以到達,洛州再過去,就是有名的江南富庶之地魚米水鄉,據說那個地方比之京城另有一番繁華。那邊是去興州的方向,興州看着離這裡近,不過去那裡的話要繞過翠屏山和斷腸山,走的路反而遠多了,也不如去洛州的水路好走。從那邊南下就是雲州,雲州是西南和南邊諸州進入江南的門戶,和洛州一南一北守護着江南之地……”
兩人站在斷崖上,崖下的風迴流上衝,把兩人的衣袂微微帶起,楊鳳珏揚着手臂指畫着各個方向的位置,卻頗有一番指點江山的味道。
興州……
“那地方是不是有個榕環縣?”非花指着興州的方向,他記得當日劉斌帶着他們走的時候是說過要去興州附近的榕環縣居住的,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嗯?是吧,應該是在那個方向。書上說榕環縣多小榕樹,每到果熟之時,地上掉的小果子能被人們踩成厚厚的餅,城郭附近北有杏花林,東有桃花林,南有梨花林,三四月時候常惹得人踏春賞花,形成了一個別具一格的‘春上花社’,據說連京城裡的士子也賞慕不已,寫了很多詩詞頌揚呢。你……想去那裡嗎?”
楊鳳珏側頭認真的問。
非花玉白的臉上蒙着一層茫然的憂鬱,在陽光下似是要蒸發掉一樣的朦朧。楊鳳珏心下不由一緊,有種想要緊緊抓住他的衝動。
“沒有,只是有個人說過我母親想要定居那裡。”
“伯母……”
“死了。”
“對不起……”楊鳳珏就手抓住非花的手,白皙修長的手沒有多少生活的印跡,也不似女性的柔若無骨,卻自有一種動人的優雅,在夏日裡依然涼得沁人,抓在手中像握着一段白玉。
非花靜靜看了他一眼,不落痕跡的收回自己的手,“沒什麼,我沒有見過她。”
“對不起。”非花的話讓楊鳳珏理解爲他一出生就沒有了母親。
兩人坐在草坡上看着遠方一時沉默下來。
“可以下到下面去嗎?”非花指指山崖下面。
“從這裡不可以,要從草灘外面繞過去。下面那片林子有很多野果樹,小的時候我和重鈺每到秋日果子成熟最多的時候,邀了村裡同齡的夥伴溜出去,從草灘那邊繞了老遠的路去摘,那的林子裡獵物也特別多,有一次我爲了追一隻火狐狸,差點丟在那林子裡回不來。因爲離着灤河近,河邊的草灘和林子附近都有很多野鴨子、野雉雞、水鳥什麼的,有經驗的話能循着找到很多蛋。林子裡的藥材也特別多,不過很容易迷路,都不曉得我們小的時候是怎麼敢到那裡去的……”
看到非花若無其事的岔開話題,楊鳳珏也接着他的話頭說,聲音裡帶着所有回憶起童年天真無憂的生活的人們特有的懷念和愉悅。
“你讀過那麼多書,都沒有想過出去闖蕩一翻嗎?”非花稍稍表示了好奇。
他看見過書房裡楊鳳珏寫的詩文雜感和各類批註,就算是他沒讀過多少古詩詞、策論,憑着中學時念過的那點中華文化精髓,也夠他理解了。楊鳳珏是屬於那種天生的聰明人。
琴棋詩書畫樣樣精通,學富五車胸有四海,說的應該就是他這樣的人吧,就算考進士也足夠了,卻甘願窩在這樣的山窩裡,他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高人隱士嗎?!
“學醫只是家族薰陶,琴棋書畫是爲了娛樂自己,岐黃之術乃是好奇,工藝數術是爲了打發時日,成就什麼的不敢當,只是想要有朝一日,就算是落入了樊籠仍有所依仗。”楊鳳珏看着遠天,幽幽說道。
“我們家祖上是世代供奉皇宮御藥的皇商,家族裡也出過幾位自學成才的名醫,家底不說厚,地位不算高,仗着皇商世家的名頭,京城裡誰人都要給幾分薄面的。可曾想一朝刮進了朝政爭奪的漩渦,家族幾乎盡數傾滅。爺爺逃到這裡,被灤湖村人所救,隱居了十幾年,以爲沒事了,爹和娘偷偷去京城的老宅子去看,結果就沒能回來。”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樹欲靜而風不止,做一個不問世事的老百姓,也要看別人允不允許,如果有一天被逼到沒有路可走纔想起憤而還擊,那也太遲了。”
楊鳳珏俊朗剛毅的臉上露出嘲諷一般的輕笑,清雅的五官輪廓顯出一種與平日完全不同的冷魅來,氣勢迫人,如一頭傲視雲間的蒼狼。
非花看着這樣的楊鳳珏,任誰看見他這一刻的樣子也不認爲他只是一個混跡在鄉野的醫者。
久久的,兩人沒有說一句話。
也許他說的對,非花心想,最成功的戰爭不就是在敵人沒有發現之前慢慢侵蝕,快速推進,選擇對手的盲點一擊即中!他的戰爭,每一個人的戰爭,最終都不能以逃避來解決。
“洛州,是個怎樣的地方?”非花問。
“洛州啊,很繁華,南來北往的商人都在那裡做買賣,它比雲州更受人青睞的是它是灤河入江南的必經之途,水陸通道非常密,連海外的商船也經常到那兒交換貨物……”
楊鳳珏爲非花細細的講述着,一個下午就在談天中過去了,當他們回去的時候,身後的那輪紅日正緩慢的沉入遙遠的地平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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