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酒多誤事
非花剛走近院子的垂花月洞,就看見雲檀小廝正急的熱鍋螞蟻一般,雙手扭着衣角在原地團團轉,看見非花過來,就似看到救星一樣。
他一把抓住非花的衣袖,焦急的懇求道:“非少爺,你去勸勸主子吧,都喝了好半宿了,再喝下去……”
非花從院門看過去,就看見桂花掩映的亭子裡,楊鳳珏背對着他坐在石凳子上,跟在沙漠中奔走了大半月終於看見了綠洲似地,又急又猛的不斷仰頭灌酒,一股淡淡的酒氣隨着夜風送過來,泛着冷意的空氣也微微沸騰起來。
“你去準備些米粥,還有醒酒湯,備上沐浴的熱水。”非花吩咐完雲檀,輕步往涼亭走去。
走進涼亭非花才發現,楊鳳珏真的喝了很多的酒,亭子裡散落了滿地空酒壺、小酒罈,酒精味覆蓋着涼亭周圍的空氣,夜風也吹不走,估計楊鳳珏好似把酒窖裡的藏酒都搬這兒來了。
楊鳳珏正抱着一口大大的酒罈,嘩嘩的往瓷碗裡倒酒,酒水潑灑出來,濺在石桌上、衣服上,他也置之不理,酒碗一傾,酒水從嘴角流往衣領下的脖子,浸溼了大片的衣襟。
“稻花香三兩銀子一罈,黃金曲六兩銀子一罈,春風笑二兩銀子一罈,其他的就算三錢銀子一罈好了,我看看,一二三四五……你喝去了二十九又六錢銀子,夠買一斤多上好的毛尖,三兩多瓜片兒,好幾十斤芸香記的桂花糕……”
非花在他對面坐下,沉默了半響才慢吞吞的開口,說出的話卻跟勸酒半點不相干。
楊鳳珏聞言,仰脖喝盡了碗裡的酒,把酒碗“啪”的一聲按到桌上,愣了好一會兒,打出一個大大的酒嗝,才慢慢把恍惚的眼神聚焦到對面說話的人身上。
“……你方纔說什麼?”喝酒喝到舌頭大的含糊不清的問道。
“……”非花目光盯着一旁還未開封的另一罈酒,出了神般默默不語。
楊鳳珏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接着恍然無聲的笑起來:“怎麼?也想喝一口?你不是應該來勸我不要再喝的麼?還是說,其實你的心情也和我一樣非常不爽?!嗯?”
話說到後來,他已經湊到非花的身旁,說話的口氣帶着濃濃的酒味兒噴到非花的臉上。非花不自覺的微微側頭避開,卻被楊鳳珏一把鉗住下巴。暗淡的月光下,兩人面對面的距離小到能清楚的看出對方臉上的絨毛。
“小非……”
兩人眼睛瞪着眼睛,過了好久,就在非花覺得他應該說點什麼來拜託目前的境況時,楊鳳珏卻輕輕呢喃了一聲,語氣中帶着挫敗的苦澀和不知所措的脆弱,隨即,他就感到自己被攬進一個滿是酒氣的懷抱裡。
“小非,小非……你不知道,當年若不是因爲太子,我爹孃或許就不會去京城,也就不會這麼早就死了,還連屍骨也沒找到,若不是他……可爲了給爹孃報仇,我卻還要依靠他的力量,這叫我怎麼甘心!怎麼甘心啊……”
楊鳳珏的雙臂緊緊的環住非花,力道大得微微泛疼,非花皺了皺眉,總算從他斷斷續續的話語中拼湊出大概的意思,也稍微明白過來爲什麼他對於和太子結盟存在着這麼深的牴觸了。
“小非……小非……”楊鳳珏抱着非花不放,只懂得一聲聲的喊着懷裡人兒的名字,彷彿如此就能減少心裡的痛苦和苦悶。
非花猶豫了一會,雙手環上他的後背,像哄孩子般,右手輕輕拍撫着。
過了不知道多久,非花覺得自己的手臂酸得快要撐不住了,楊鳳珏喚聲改爲了意義不明的哼哼唧唧,又漸漸沉寂爲規律的呼吸。
非花心下漸漸鬱悶起來。憑什麼啊?勸酒也不帶這樣的,真是勞心勞力!夜色越來越深,寒涼的夜霧也開始在身周繚繞開。總不能就這麼過一夜吧?
非花試着推開楊鳳珏,推了幾次沒推動,最後他也不耐煩起來,猛力使勁一推。
“嘭”“啪”“哐當”的幾聲,楊鳳珏是被推開了,可是猛力之下他的身體就往一旁跌去,連帶的被他抓住了衣袍的非花也跌倒在地,地上的空酒罈滾了幾下,停在涼亭下的花叢中。
非花臉都要黑了,楊鳳珏倒地不起還要拖着他當個抱枕,可憐他半邊身子被壓着,雙腿被楊鳳珏的一條長腿壓着,偏偏那人還睡了過去,無知無覺的任非花推搡了好久也沒脫身出來。
非花躺在冰涼的地板上看着天空低垂的彎月,心裡把楊鳳珏臭罵了無數遍,可是臨了還是拉好他的衣襟,抱住他的雙肩,依偎着抵抗寒意。
第二天一早,楊鳳珏神清氣爽的在自個的大牀上睡醒來,就聽說非花病了,慌得草草洗漱過,頭髮沒梳理就匆匆往非花的房裡跑。
可是他發現,今天的非花對他異常的冷淡,聽見他來了眼皮也沒擡一下,答他的話也是冷冷的,甚至還帶着一股……怨氣?
他覺得也許是他多心了,非花平日裡也是挺冷淡的,尤其是非花生着病的時候更是冷冷的、怏怏的不愛搭理人,可是哪次也沒有這樣的啊?
楊鳳珏納悶之餘,心裡想了好久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惹得心上人這麼黑口黑麪的對他,想了半天還是不得要領,只得一疊聲的吩咐下人熬了非花喜歡的黑糯米紅豆粥來。
他跨出房門正要吩咐人去庫房裡取些養身的蔘茸來,就看到小寶捧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汁從走廊那邊走過來,看見他也沒有像往日一樣笑哈哈的喊他一聲楊大哥,卻氣咻咻的大大哼了一聲,徑自端着藥進門去了。
楊鳳珏疑惑更甚,難道剛剛過了一夜,他就成世界公敵了嗎?
跟在小寶後面,捧着小米粥的雲檀看着自家主子同情的嘆了口氣,把一旁的楊重鈺看得好笑。
“雲檀……”楊鳳珏叫着小廝正要問清楚,雲檀已經捧着粥施施然的走進房門去了。
楊鳳珏看着輕輕搖晃的門,啞然無語了。
“大哥啊……”楊重鈺看見自家大哥茫然的樣子,拍拍他的肩膀附贈十足同情心的微笑一枚。
果然無知也是一種幸福麼?!一早起來他可是聽雲檀說了,昨天晚上大哥喝醉酒,非花去勸酒卻被某醉鬼拉着躺地上賞了半宿的冷月,好不容易纔被雲檀發現,合力把他弄回了房,服侍着沐浴更衣,灌了醒酒湯和薑湯,好不容易纔睡下的。
某醉鬼倒是身強體壯,好睡了一晚上,可憐非花忙碌了大半宿,一早起來就病倒了,倆濃重的黑眼圈,不停的打着噴嚏的氣弱噓噓的樣兒,他看着都心疼,要讓大哥知道自己就是那罪魁禍首,嘿嘿……
楊鳳珏看着自己弟弟那副樣子,心裡忽然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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