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豪門夜宴
年三十的這一天,雪下得很大,紛紛揚揚的像要把整個世界掩埋住。
中午王媽送飯來之後,就在廚房裡忙活着燒水。
午後,非花和鐵寶被王媽從頭到腳洗涮乾淨之後,套上指定的衣裳鞋襪。
非花和小鐵寶像兩隻布娃娃一樣被擺弄着,穿衣洗漱,還被摁着化了妝,也許是他們太像兩隻小野貓了,人家認定他們丟了府裡的臉面,因而要打扮的能看一點,才能出去見人。
不過,非花認爲,王媽純粹就是把他們變得更加不能見人。
從吃完午飯一直折騰到下午,非花手腳僵硬了,正在想自己是不是跑到雪地外面滾一圈,院門外就響起了“砰砰砰”的敲打聲。
“是誰啊?”
王媽顫顫顛顛的跑出去,非花趁機用銅盆裡的溼毛巾在臉上飛快的擦了幾把,轉頭在鐵寶的小猴子臉上也抹了幾下,然後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端端正正的坐回椅子上。
沒一會兒,王媽就回到屋子裡來,把他們又收拾了一會,才讓他們出去。
大堂裡有兩個中年漢子,穿着棉袍,扎着綁腿,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見到非花出來,其中一個圍着灰色頭巾的絡腮鬍漢子驚奇的說道:“喲,這位就是小少爺啊!嘖嘖,真不像,跟我們英明神武的老爺可一點兒也不像吶!難怪,聽說當初二夫人還和侍衛勾搭……”
“陳三!你亂嚼什麼舌根!要讓周總管知道,小心你的皮!”那人的話還沒說完,王媽就豎起眉毛大喝一聲,臉上的兇悍和冷意跟平日慈善嘮叨的鄰家媽媽桑判若兩樣。
“是是是……您說的是,是我胡說了,嘿嘿!”絡腮鬍點頭哈腰,臉上卻帶着很不以爲然的神色,揹着王媽跟旁邊旁觀的另一個黑臉漢子擠眉弄眼。
“好了,快出門吧,遲了府裡可忙着呢,沒工夫管着這邊。”
王媽的地位似乎在那兩個漢子之上,她一發話,那兩人就起身到院子裡,非花和鐵寶也被拉着出去。
外面的院子裡有一頂灰撲撲的小轎子。
“坐進去。”王媽推着非花進轎子裡,裡面安着一個圈椅般大小的布面靠背椅子。
非花一隻腳踩在外面,從轎簾中伸出頭來:“小寶,你過來。”
小鐵寶正巴巴的望着自家少爺坐進轎子,憋着嘴心裡無限委屈,聽到非花叫,馬上歡喜的小跑着走到轎簾邊,“少爺!”
非花正要拉着小寶也坐進去,絡腮鬍伸手一攔:“哎哎哎,小崽子,幹什麼?這轎子是你坐的嗎?!”
非花沉下臉,把他攔着小寶的手狠狠一揮,拉着小寶坐進了轎子裡,放下轎簾前,目光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陳三被非花打開手,正要拿話罵幾句,碰到非花冷冽的目光,不知道爲什麼就打了個寒顫。
“算了,兩個小孩子,能有多重!快走吧!”王媽在一邊看着非花的一番動作,眼裡閃過一絲複雜。
絡腮鬍陳三低聲咕噥了幾句,還是和夥伴快手快腳的擡着轎子出了院子。
非花和鐵寶擠在座椅上,耳朵裡聽到了那幾句“不知道什麼野種,也讓我陳三擡轎!狗孃養的小崽子,遲早有一天收拾你!……”
非花的眼中閃過寒芒。
轎子晃晃悠悠,不知道走了多半天,一路經過的都是白雪茫茫的街道和小巷,路上難得看到幾個人,不知道哪個地方遙遙響起了短促的鞭炮聲。
就在非花快要被晃睡着的時候,轎子“嗑”的一聲突然停下來,非花和鐵寶的身體慣性的往前一傾,悶哼着撞上了椅背。
王媽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到了,請小少爺出來吧。”
非花從轎子裡鑽出來,看到眼前的情景,忽然想起剛從郊外回到城裡那個小院子的時候。
幾十見方的院落,中間一條寬道,兩邊的花圃栽滿了成片的菊花,白雪把花枝壓得搖搖欲墜。
這裡也應該是某處的小側門,非花,作爲一個下人也能在他面前叫罵的落魄少爺,理所當然是不能從正門進來的。
方纔他們進來的院門正對着寬道盡頭的一個月洞門,王媽打發了那兩個轎伕,就領着非花穿過月洞門往裡走去。
月洞門進去是一個更加寬敞的花園,沿着雕樑畫棟的遊廊和曲曲折折的小徑走去,深處的重重院落似乎無窮無盡。
“喲,這不是王媽嗎?您老怎麼逛到後面來了?!”
“你個猴崽子,我領着差事呢,怎麼是逛了?!我說你個不上臺的偷懶纔對吧……”
“王媽呀,剛周總管還問着您呢,可巧前頭廚房裡的方管事也在找您……”
“哎喲,我得趕緊去交差了……”
一路上遇見的僕人和王媽打着招呼,眼睛卻偷偷的往非花身上看。
王媽領着非花一直往裡走,小鐵寶扯着非花的袖子東張西望,活像跟着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板兒。
別看王媽胖乎乎的,走起路來卻似安上了風火輪一樣,非花和小鐵寶跌跌撞撞的跟在後面,走幾步小跑一下才勉強跟得上。
“好了,小少爺就在這裡歇息吧,晚上開宴的時候會有人來領你們過去的。”
就在非花以爲自己要脫力的時候,王媽帶着他們進了一間屋子,吩咐了一句就旋風一樣消失了。
散發着淡淡檀香味兒的房間,裝飾比先前非花他們住的房子不知道要華麗高級多少倍。
厚重華麗的帷幕、清一色紫檀木傢俱、擺滿玉器瓷器古代書籍的博古架、手工刺繡的百鳥朝陽屏風、比非花還要高大的彩繪落地大窯瓶、鑲嵌着金絲銀絲的木雕件……
如果是在現代,把這間屋子連同屋子裡的東西拿去拍賣,不知道要吸引多少海內外的收藏名家。
非花坐在屏風後面的軟榻上暗想。
小鐵寶好奇的在屋子裡東看西看,不時發出“嗚哇呀啊”的驚歎聲。
這裡的確很富麗,但是,對於他們來說,也許是一個張大了獸口的黑暗陷阱。
非花不知道過了多久,先前走路時積攢的一點兒熱量已經消耗光了,虛弱的身體又開始發汗顫抖,手腳慢慢冰涼僵硬,嘴裡每哈出一口氣,感覺身體就更冷一分。
冷冰冰的華美的屋子,就只有他們兩個人縮在軟榻上依偎着,屋子外面的院子有僕人走路和說話的聲音,但是他們就像是被遺忘了的小狗,沒有人來理睬他們。
從遠遠的院落裡傳來的鞭炮和喧鬧聲,彷彿跟他們不在一個世界。
非花看到窗子外的天色慢慢暗下來,有人點亮了屋外廊子裡的燈籠和屋裡桌上的火燭,但是那人沒有發現屏風後面的非花和鐵寶。
小鐵寶埋頭在非花的懷裡已經睡着了,溫熱的呼吸噴在非花的耳跟,讓他覺得這個世界起碼還有一個人和他在一起。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房外忽然響起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接着是門打開的聲音,接着,非花就聽到了王媽氣喘吁吁的叫着“小少爺”的聲音。
非花答應了一聲,推醒了睡的香的鐵寶。
王媽彎腰給他們整理好衣服,在鐵寶的小臉上擰了一下,說道:“等一下去大廳那邊的時候一定要記得周總管讓人教你們的禮數,千萬不能出錯出醜,明白了麼?”
小鐵寶捂着被擰紅的臉蛋淚汪汪的點頭。
“小少爺也是,一定要規規矩矩的,如果老爺問話,小少爺知道怎麼回答吧?!”王媽盯着非花的眼睛。
不就是想讓他們降低存在感嗎,這有什麼問題,他還不想看到那些趨炎附勢、狗眼看人的嘴臉呢。
雖然已經能夠預料到這個姓月的家族的有錢程度,但是跟着王媽走進前面的宴會大廳的時候,撲面的暖氣和光亮還是讓非花被刺得愣了一下。
幾乎有一個足球場般大的廳堂,當中排滿了一圍圍酒席,流水一般佔滿了整個大廳,四根朱漆大柱支撐着巨大的屋樑,紫紅色的簾幔高高垂下來,大廳四角和中間吊着的巨燭燈盞把整個大廳照得金碧輝煌。
大廳裡已經坐了很多人,鬧哄哄的相互寒暄,門口還不斷地有人進來,或站或坐的加入到談笑的隊伍中,整個大廳像極了一鍋沸騰的粥。
非花和鐵寶被王媽領着安排在邊角上的一個空桌上,周圍寒暄交談的人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
非花陷在軟綿綿的斷面大靠背椅子裡,面無表情的聽着那些人熱情交流。
哪家的綢緞莊今年漲了幾分利,哪裡的茶葉又減產了,誰家名下的酒樓推出的新菜式被誰誰仿造了……
從話語中推斷,這些人或許都是月家名下的商家的管理層人物,老闆請吃年夜飯,確實是挺光榮的,值得高興——最起碼,老闆能夠通過這頓飯表示:你們就是我的家人,我這麼看重你們,往後不死力賣命怎麼當得起我的心意呢!
人聲鼎沸的輝煌大廳,跟現代那些無聊的宴會沒什麼區別。
非花看了看四周,悄悄把桌上的冷盤拖到面前,再悄悄地拿到桌布底下。
剔骨鵝掌拌香菜。
非花拈了一塊塞進鐵寶嘴裡,趁人不注意,自己也吃了一塊。小鐵寶眉開眼笑看着非花若無其事的臉,小斷腿在桌底下輕輕的蹭了非花一下。
他們倆從中午開始被折騰到現在,肚子早就消化得空空如也,看這架勢,晚飯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吃得着,反正沒人注意,吃點東西也沒什麼,別的桌上人家還不是一樣吃!
正在非花和鐵寶偷吃得歡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大喊了一句:“老爺來了!”
非花把最後一塊鵝掌塞進鐵寶嘴裡,飛快把盤子放回桌面,撈起華麗的桌布擦擦手,若無其事的坐正了身體。
這時,一行人從門外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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