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春風沉醉
入夜時分,明月躍上柳梢,城東一帶的街區遠遠近近的燈火開始升了起來,暖黃的光暈夜風的吹拂下搖曳出曖/昧的華美,白日的溫熱喧囂還沒來得及散去,掩蓋夜色之下的城市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盛宴。
洛州城的夜晚一向有着不輸於白日的繁華熱鬧,何況經歷了一個冬天的蟄伏蝸居,春風和煦的夜晚更加讓有出門賞玩的欲/望。
洛州的夜市最開始起源於城東的青樓/妓/館,以及那銷金窟周圍做些小買賣的貨郎攤檔,後來發展到城東的幾條雜貨街、飲食街,再然後整個城東以及城北的部分街區都開始加入夜市。
官府爲了方便管理,就將夜市劃分爲掖庭和商坊,並且衙門中設立了掖庭坊進行專門管理。掖庭,顧名思義,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勾欄院,後來把戲館、雜耍之類的也歸入進去;商坊,是除了掖庭之外的所有買賣。
商坊經營的大都是一些小本買賣,大商家雖然也有夜間開門迎客,只是逛街的們似乎更加鍾情於小攤小檔,久而久之,處夜市街之中的一些中高檔店鋪,每到了夜間開坊(夜市開放就成爲開坊),就會將店鋪中低檔的貨物擺將出來低價出售,或者乾脆就做起了別的買賣來。
天陽商行城東也有幾間鋪子,賣的自然是高檔的貨物,不過到了夜間夜市開市,也還是入鄉隨俗了。
譬如錦繡坊(天陽商行名下經營綢緞類的商號),白日賣的是一等一的綾羅綢緞,到了夜晚的夜市,綾羅綢緞都選了最金貴的擺出來,但是同時,櫃檯上也多了許多從鄉間購買回來的各色布匹、繡品。
布匹和繡品單賣,同時也作爲客購買頂級的綾羅綢緞時的免費贈品。
這個辦法不過是非花從現代剽竊過來的常見促銷手段,不過這種手段古代商業中應用得不多,就算那些古懂得運用,也不捨得用價值太高的東西作爲贈品,並且還長期堅持着。
說起來,錦繡坊的這些布匹和繡品是派了專從各地的鄉村僻壤選購回來的上等品,帶着各個地方的鄉土特色和民族風情,賣的價格不算高,但也絕對不低。
須知這些東西都是花費了力物力從全國各地的窮鄉僻壤帶回來的,經了錦繡坊的手,價錢自然不能低到哪裡去。
古代這樣的農業社會,山裡、鄉下的村婦一般都會自己織點布、繡點東西來換取日常生活用品,但是零散的賣出去的話,價錢一般會被壓得很低,而且因爲這些織出來的布和繡出來的繡品的規格都不統一,用料工藝也千差萬別,所以也很難找到有長期願意接收的商家,所以,就算有些布匹織的再好,繡品繡得再美,也是被埋沒鄉間。
而錦繡坊就是看中了這點,派了大批的以走村貨郎的身份到偏遠的山村、鄉下去,高價收購山裡的特產,包括藥材、皮毛、土布等等一類的東西,集中之後進行細分、加工,再分配到商行裡的各個店鋪售賣。
這樣既幫了那些貧困的鄉民,又能以相對低的價錢購入貨物,還方便探聽民間消息,一舉三得。
而錦繡坊賣的這些東西也因爲風情獨特、稀罕少見,深得城裡的姑娘、媳婦們的喜愛,因此,每到了夜市開市,錦繡坊的生意不僅不輸於白天,反而有了一種白日所沒有的喧鬧。
再譬如芙蓉樓,原本城中的主大街上就有一間店面,後來生意實太好,藍竟航又城東靠近城門方向的主大街上盤了一家酒樓過來,改成了芙蓉樓的分店。
這家分店的地理位置絕佳,白日顧客盈門,有時候甚至超過了城中的那家總店,只是到了夜市,作爲以酒菜爲主要盈利途徑的高檔酒樓,要憑此招徠顧客明顯不合時宜,畢竟有多少會逛夜市的時候去吃飯的呢!
於是這家芙蓉樓的分店一到了晚上,門外一溜兒的全是現代街邊常見的燒烤攤、牛雜攤,煙火味夾雜着濃香飄了滿街,把逛街的引得口水直流,老遠的就擠擠挨挨的先往芙蓉樓門前跑。
一樓大堂裡挨着廚房的地方,沿牆擺着一溜兒的大鍋小鍋,有涼茶、紅薯糖水、綠豆粥、紅豆粥、糯米粥……應着季節的變化,還會有時鮮的水果粥,偶爾的一些節日,還會推出果汁奶茶之類的飲料。
芙蓉樓和城東的勾欄街只隔了兩條街區,每到入夜開市時分,青樓妓館裡的小廝丫鬟們紛紛被打發了來樓裡買粥水糖水。大抵是這些流食對腸胃滋潤,坊間的長期吃下來,腸胃裡的一些小毛病不知不覺間都沒了,身體和皮膚也就好了些。
於是就有了傳言說這些東西吃了能治病,後來又說能“美姿容”,芙蓉樓也因着這些粥粥水水而更加受到歡迎,雖然藍竟航讓澄清了“能治病”的留言,不過就奔着“美姿容”這一條,芙蓉樓就多了一批固定的女性顧客。
再之後,逛夜市的們不管餓不餓渴不渴,走累了都愛到芙蓉樓裡歇一歇,點上一碗湯水或者一碗香甜的米粥,完了再接着逛。
非花和楊鳳珏坐一樓大堂的角落裡,看着忙碌的掌勺夥計和來來往往的,不禁對視而笑。“吃完了,再走走吧。”
“嗯。”兩相攜着走出門,匯入了那夜色的/流/中。
待兩走得遠了,芙蓉樓裡另一昏暗的角落裡傳出了對話。
“劉大哥,看到了嗎?那孩子……”
“嗯,看到了,是他。”
“嗚~”打扮成男子模樣的哽咽着道:“那孩子越長越像傅姐姐,方纔~方纔都要以爲是姐姐她又活了過來……”
劉斌心不焉的“嗯”了一聲,他想剛纔跟非花一起的那男子,氣勢不凡,而能護住非花這麼些年的,想也知道不是普通,就方纔,那臨出門時目光似乎還瞥了他們一眼,分明是早已注意到他們了。
那究竟是什麼身份?非花又爲什麼跟他這麼親密?
這劉斌正是當年非花還中州之時所遇到的母親的故,而旁邊做男子打扮的卻是中州名姬卿蓉。
當年劉斌本想帶着非花離開中州隱居鄉間,悉心教養心上之的孩子長大成/,只是後來被殺手追殺,竟然讓非花失了蹤跡,生死不明。
劉斌發動了所有的親朋好友幫手,苦苦找尋了數月而不得,悽苦憤恨之餘,隻身硬闖月府,只傷了十幾個侍衛,卻連月靖霜的面都沒見着,更別提要替非花討還說法。
這些年來,他四處漂泊,對自己說那是爲了尋找非花,可是內心裡卻又有一種“非花已經死了”的絕望。風塵經年,漸漸的,流浪已經成爲了一種習慣的姿態,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悲苦的內心歸於茫然麻木。
前些日子,劉斌回到中州去探望卿蓉,竟意外得知非花還沒死,還好好的活洛州。欣喜若狂之下,他探訪了幾番才決定親自到洛州來求證。
今夜他本是陪着卿蓉來逛逛洛州有名的夜市,卻不曾想會偶遇了那孩子,若不是卿蓉拉着,激動之下怕是早就衝上前去相認。
卿蓉這些年的憂心難過不亞於他,更兼風塵身不由己,容色雖,內裡卻已厭倦不堪,何況她雖然因着才華技藝日趨精煉而聲明更著,但實際上的際遇和當年相比,其實早就不知衰落了多少。
她有意自贖於娼門,而且能託付終身之良,這麼多年來也只遇到了劉斌這麼一個,雖然知道他對傅姐姐不能忘懷,但是這茫茫世,他們能真心相待、相互依靠的就只有彼此了,就算沒有愛情,能相守着渡此餘生,也是幸事。
所以,卿蓉這次跟着來洛州,一是要尋到傅姐姐的孩子非花,二是探探劉大哥的意思,三麼,就是想尋一處安家的地方,萬一劉大哥不願意,自己有個安度餘生的庇護所也好。
兩坐昏暗的大堂深處心事重重,渾然不覺大堂裡的越來越少,直到小二過來歉聲提醒,兩才驚醒過來。
此時,街上的行只剩了稀稀拉拉的幾個,沿街的店鋪正紛紛打烊,街邊的小販們也打着哈欠匆匆收拾行當,影影綽綽的燈火映照兩的身上,那被拉長的身影漸漸消融春日的夜色中。
如此又過了幾日,劉斌終於探得了非花的住處,於是帶了卿蓉,直接來了城南的別院。
非花和楊鳳珏剛吃了早膳,正花園裡給長了新芽的葡萄藤掐枝,小廝來報時,非花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劉斌是何許也。
非花洛州的這些年,其實也有想過要給劉斌或者卿蓉送個信去報平安,畢竟當年那亦是真心想帶他離開月家,去過安靜的日子,但是最開始是不知道他們何處,後來知道了卻又覺得沒有必要。
“請他們到園子裡,好生伺候,們一會兒就過去。”
楊鳳珏曾聽非花說起過那,非花不關心江湖之事所以不知道,他確實明白的。要說這個劉斌來頭也不小,師從聖門,雖然因爲個性駑鈍而成就遠遠不及師門中的其他弟子,但是他的武藝、名聲江湖上也還叫得出名來。
這個聖門是江湖上一個極有名望的門派,其淵源追究起來還跟當朝皇族有些牽連,其門來自這個大陸的各個國家,每一輩均出不少俊才,更兼許多門徒各國中權勢不小,因此聖門江湖上的地位、威望一向超然。
這個劉斌雖然武學成就不高,但據聞從小被聖門門主收養,和門中長老、本輩的弟子感情親厚,江湖輕易不敢小覷。
楊鳳珏卻不是畏於劉斌的來歷,他只是感激當年劉斌將非花帶離中州,要不是他,或許他和非花也不能相遇。
劉斌坐花廳中喝着下端上來的明前茶,手上動作不疾不徐的磕着茶盞蓋,眼睛卻不時地瞄向花廳的拱門。
蒙着面紗坐一旁的卿蓉看了他的神態,雖然心內也跟他一樣急得恨不能起身走出去探看一番,但是看着男子的裝模作樣的鎮定,她忽然覺得沒有那麼焦心了,心緒平靜下來的她,一擡頭就看到了那相攜而來的兩。
如花美眷——
一剎那間,卿蓉覺得自己心裡是冒出了這樣一種感覺……
“小非……”
那邊,劉斌看到非花,“騰”地站起來上前幾步,手擡起來似乎想把非花抱進懷裡好好看一看,卻又想起非花已經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於是伸出去的手臂只能很尷尬的垂下去。
“小非,~還記得嗎……”
“嗯。劉叔叔……”
非花話沒說完,就被激動的劉斌一把攬了過去,腦袋被壓進一個陌生的懷抱,他怔楞地感受到抱着他的幾近哽咽的語氣,一時之間竟忘了掙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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