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農家075 求生
待竹枝悠悠醒轉的時候,已經身在下河村的破黑屋子裡頭。她轉了轉還在發疼的脖子,便有人抱了她起來,將碗沿湊到她嘴邊。就着那人的手喝了兩口溫熱的水,便聽見大綱說:“竹枝,我……”
竹枝躺下去扭了頭不看他,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就是不曉得孫氏到底給大綱灌了什麼藥,這個本來還有點兒原則的老實人也不老實起來。見自己踢打得難看,居然就想得出來將自己打暈的這種事情,真是好本事!
既然如此,大家不妨就撕破了臉皮去就是。什麼家人,什麼族規,都是狗屁!這般急吼吼地要逼迫自己回來,出了謀財就是害命。不過細想馮家人的做派,除了一個馮良像個二流子之外,其實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想來定然是謀算自己身上的銀錢。幸好鋪子已經買了,還在瓷器鋪子定了一批瓷鉢兒,付了些定金出去,如今身上不過剩下百來兩銀子。若是馮家人想要做出什麼不妥當的事體,也就怨不得竹枝心狠了。
想到此節,竹枝伸手摸了摸懷裡的銀票,邊角俱在,不由鬆了口氣。
不錯,馮家人並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可就是這樣的人最是讓人噁心不過。就像吞了只蒼蠅,吐又吐不出來,但是不能想,光是提起來就叫人覺着腌臢。馮家人就是這隻蒼蠅,讓竹枝覺得噁心太甚。她想了想,如今自己的靠山無非就是李記,除此之外似乎就沒有別的底牌了。不知道這次馮家人又把自己“請”回來是打的什麼主意,逼迫得大綱就是打暈自己也要把自己弄回來。
感覺到房裡沒了人,竹枝掙扎着下了牀,不顧還在作痛的肩膀,巴拉了一下唯一的一扇門。果然從外頭被鎖住了。從門縫往外頭看,天色已經黑了,並看不出什麼來。她又使勁拉了拉門,並沒有拉開,不禁有些氣惱,一下又一下地拉起了門來,就算拉不開,也只當是發泄了。
聲響驚動了正屋裡頭的人,孫氏不悅地嘟囔道:“就知道是個不讓人省心的!”說着眼神梭到大綱身上,呶了呶嘴道:“還不好生管教管教你媳婦兒。鬧出動靜來,難道大家就好看了?”
大綱起了身,走到門前站了站。伸手穩住了房門,有些痛苦地說道:“竹枝,我,我對不起你。”
竹枝也累了,沒好氣地答道:“你若是覺得對不起我。就把這門打開。我自走我的,也不妨礙你們馮家,咱們橋歸橋路歸路,誰也別再牽連誰了!”
大綱的聲音透過門板顯得有些虛弱:“這,這不行。娘說了……”
聽見他提起孫氏,竹枝猛然就來了火氣:“你是你娘養的狗。可我不是!你愛作狗儘管去舔你孃的……鞋底,拿我做什麼墊板?快些開門,開門!救命啊!馮家殺人啦!”
雖沒有吃飯。可竹枝這些日子將養得不錯,嗓門兒也不小,不過叫了幾聲,便引來正屋孫氏的喝罵聲。反正都這樣了,最壞還能如何?竹枝在屋裡放聲大叫“殺人!救命!”孫氏在正屋門口大聲喝罵。大綱耷拉着腦袋立在黑屋子門口,也不開門。也不說話,牆外早就聚起了好幾個人影,一邊偷笑一邊聽着裡頭的動靜。
若不是隔壁田氏匆匆趕來喝退了那些人,只怕他們還捨不得離去。饒是如此,待田氏進了門,他們又聚到了牆根下頭。
孫氏見田氏來了,指着小黑屋子手直髮抖:“你看看,你聽聽,這就是我的好兒子,好兒媳!”
田氏忙上去拉她的胳膊:“好嫂子快別生氣了,看氣壞了身子。”扭頭又說大綱:“你傻站着幹什麼?還不快些將你媳婦兒嘴堵上!氣壞了你娘這罪過可就大了!”一面說着,一面對孫氏使了個眼色,兩人相扶着進了屋。
大綱剛一開門兒,竹枝就撞了出來,要往外頭跑。可她哪裡是身強力壯的大綱的對手,一把就被捂住嘴拖了回去,只聽見大綱說:“別叫了,你……你歇歇吧!”
竹枝忍不住一口啐到大綱臉上,氣得口不擇言起來:“你娘又是個什麼好東西?有本事你就打死我算了,不然姐叫你們全家不得好死,祖墳都給你們挖了去!”
聽她說得實在不像話,大綱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這渾人一擡手,又將竹枝打暈了去,接住她軟軟倒下的身子,嘆了口氣。
半夜竹枝醒來,又渴又餓,動了動身子,卻發現叫人綁了起來,嘴也給堵上了,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想到前世今生的種種事體,忍不住淚水就下來了。
她只是想活着,爲什麼這樣都不行?爲什麼就不能讓她好好活下去?她已經沒有了慾望和要求,只是要活着,難道這個要求也很高麼?能重活一次,她已經覺得是老天的恩典了。從來沒有煩擾過爲什麼要穿越成這個爹不疼娘不愛,婆家孃家一羣極品的受氣小媳婦,而不是高門大戶錦衣玉食的小姐、公主,更沒有別人的什麼異能、空間。可是老天就連好好活着這點希望都不能給她麼?
到底是哪裡做得不對?捫心自問,無論是前世作爲方菲,還是今生作爲竹枝,雖然她沒有做過什麼利國利民浦橋修路的大好事,大善行,可也沒有作奸犯科,爲惡人間的事情。爲什麼老天就是跟她過不去,這好好的過着日子,都不想跟馮家有什麼牽扯了,大綱還得將她打暈了帶回來,到底是爲了哪般?
之前哭吵得也累了,身上也勒得發疼,她試着動了動手腳,繩子捆得很緊,磨得手腕和身上都很疼,也掙扎不開。與其徒勞無功,還不如養精蓄銳。竹枝靠着牆歇息着,昏昏沉沉又睡了過去。
正睡得昏沉,忽然一陣喧鬧聲起吵醒了竹枝。她搖了搖頭,意識漸漸清醒,依稀看見從木門的縫隙中透進微微的白光,約莫是天色將明又或者是已經破曉,不由打疊了精神又掙扎了兩下,還是沒有掙扎開來。
凝神細聽外頭的喧鬧聲,似乎是有人在馮家門前大吵,孫氏和王氏站在門內怒罵,雙方你來我往,言語速度也快,聽不太清楚吵的什麼。
竹枝不禁冷哼了一聲,如今自己被縛着,哪裡還有閒心關心他們吵鬧的什麼。要她說,這馮家也是呈了敗象,上頭有孫氏這麼個敗家娘們兒不提,下頭還多了個王氏。聽那聲音,哪裡像是身懷有孕的孕婦?一樣是嗓門兒鋥亮,聲氣兒囂張。竹枝忍不住懷着惡意揣測,說不定王氏用勁一吵,把這娃兒都給整了下來。
一個媳婦兒娶不好,至少禍延三代人,這話還是竹枝前世看一個什麼電視節目裡頭說的,看來果然沒錯。老馮被孫氏拿捏得死死的,連帶着下頭的兒子女兒自然是歸孫氏調教,再生了孫子,也是孫氏帶着長大。有這樣的榜樣楷模,能長成個什麼好德行?看馮良就曉得了。
竹枝正出神,木門忽然打開了,大綱端着碗水進來,又轉身關了門,一下子把剛剛清晰些的吵架聲又給隔在了門外。他看了竹枝一眼,舉了舉手裡的碗,示意是給竹枝端了水來,扯出了她嘴裡的破布,將碗沿湊近竹枝嘴邊。
竹枝也渴得喉嚨冒了煙了,就着碗喝了一整碗下去,完了一擡頭,譏諷地瞧着大綱說:“我要便溺!”
她說得理直氣壯的,絲毫不見羞赧,倒是將大綱弄得楞了,低了頭似乎是有些羞愧,並不說話。
“關了我一個晚上,渾身都綁着繩索,總不能拉在褲子裡頭吧?能憋到現在已經不錯了,快點兒,我要憋不住了!”竹枝倒是說得理所當然的,大綱聽着卻手足無措起來。他從牀下拉了溺桶出來,看了眼竹枝。
竹枝不滿地扭了扭身子:“快給我解開!這樣兒怎麼拉?”
大綱趕緊“哦,哦……”兩聲,上前給她解開了繩子,又被竹枝趕出了門。
好容易痛快了,竹枝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被綁了一夜有些發麻的手腳,湊到門前縫隙一瞧,大綱蹲在門外三五步遠的地方,離得並不近。外頭有人跟孫氏王氏吵架,一定就是圍滿了人。
竹枝深吸了口氣,拉開門就衝了出去大喊起來:“救命啊!殺人啦!馮家要殺人啊!救命啊!”
這尖利的聲音在吵嚷聲中也顯得格外醒目,孫氏王氏和外頭的對手都楞了一晌,孫氏跳着腳就罵:“你個白眼兒狼,怎麼就把她給放出來了?快給我綁回去!”
外頭一個婦人也哭喊起來:“是我家竹枝啊!竹枝啊!我是你娘啊!”
旁邊還有人大聲道:“你們下河村兒這是欺負我們上河村兒沒人了麼?快些把門打開放我妹子出來!”
原來是羅家人來了,先不管他們是來幹什麼的,爲什麼來的,聽見陳氏哭叫的聲音,竹枝便尖着嗓子大喊:“娘啊,救救女兒啊!馮家要殺我啊!”
外頭登時亂作一團。
裡頭大綱來捉竹枝,叫她繞着院子亂跑,幾次都沒有捉到。眼瞧竹枝撲到了大門上頭就要開門,大綱這纔將竹枝捉住。她又踢又抓又咬,嘴裡不停地喊救命。
孫氏也來幫忙,叫她撓了滿臉花。回頭叫王氏下來,卻見王氏早就捧着肚子躲進堂屋裡頭去了,只露出個腦袋似乎是在瞧熱鬧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