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農家050 脫困 補21日更
卻說兩個潑皮在河邊堵住了正在挖肥土的竹枝,見她衣衫相貌均與掌櫃吩咐要找的人無二,想必沒甚差錯,便想擄她回去交差。到底言語間油滑慣了,更兼竹枝這些日子本就提心吊膽、草木皆兵的,哪裡肯跟他們走?幾句話的功夫便被逼到河邊,一隻粗布鞋子已經被河水浸溼,看模樣退無可退了。
那略矮的潑皮便抱了雙手直笑:“小娘子這是做什麼?不過請你去我家鋪子做客罷了,倒弄得好似我們兄弟倆欺辱你似的,好生生的,往河裡跑什麼?”
高壯些的那個早就不耐煩,伸手將矮的那個一撥開,挽了袖子道:“少跟這臭娘們兒廢話!早些弄回去交差是正經,沒得耽擱好些功夫!”看模樣似乎想上來強搶了一般。
竹枝心中吃驚,也隱約明白找自己的人是什麼來路,踩着冰涼的河水又退了一步,心中暗悔不該大意。跟他們費什麼話,早就該撒開腿跑纔是。這河岸邊兒的小樹林子雖不是很高,也足夠濃密,更兼離碼頭有些距離,便是呼救,喧鬧的碼頭那邊兒也不一定能聽見。罷了,好漢還不吃眼前虧呢,更何況自己這麼個小女子?當即抱着籃子防備道:“去哪裡交差?我跟你們走就是,你們不要過來。”
高壯些的潑皮也不想搞得太過難看,見她說了軟話,便罵罵咧咧道:“不識相的東西,早跟着走不就什麼事都沒有,偏要哥哥動手不成?”說着朝那略矮的潑皮使了個眼色,兩人圍攏過來,一左一右將竹枝圍在了中間,做了個請的手勢。
竹枝提起腳踩上河岸,隨意踢了踢腿甩去鞋裡的水,擡頭強自鎮定道:“走吧!”
高個兒便轉身走在前頭,那略矮的站在她後頭,生怕她逃跑了似的。竹枝心中思忖着進城往花草街去的路徑,尋思着哪裡人多好逃跑,冷不丁頭上跳下個人來,黑衣黑褲黑巾矇頭,只在前頭那潑皮背後劈了一下,那高壯些的潑皮哼也沒哼一聲,便軟倒在地。
這一幕完全就是電光火石之間,掩耳不及迅雷,竹枝和那略矮的潑皮都沒反應過來。待那黑衣人轉身,竹枝身後的潑皮才嚎叫一聲,從懷裡摸了把尺長的匕首衝上前去。
黑衣人只一撩腿,便將那持刀的潑皮踢出去十來步,他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只能哀嚎,嘴角不斷滲出血來。
竹枝一雙眼睛瞪得溜圓,瞧那黑衣人的個頭身材,可不就是上次在暗巷搭救自己的那位麼?這簡直就跟傳說中的俠客一般,鏟奸除惡無所不能,更神奇的是每次自己有難,這人總會出現搭救自己。
那黑衣人回頭瞧了竹枝一眼,黑黝黝一雙眼睛露在外頭,滿是鄙夷之色,似乎是在嫌棄竹枝一般。瞪了竹枝一眼,轉身便走。竹枝這次算是動作快些,幾步追上去,抓住他的胳膊道:“壯士,上次也是你救我的吧?多謝你了……”
盯着竹枝抓住自己胳膊的手,黑衣人低着頭道:“鬆開!”
這好像確實有些不合適……竹枝訕訕地鬆開手,一想不對,又趕緊去抓他的腰帶,叫他一閃身避過了,急忙說道:“不知道您怎麼稱呼?”
黑衣人似乎百般不耐煩,又好像拿竹枝沒法子似的,扭頭往林子裡頭走去。
誰知竹枝在後頭緊追不捨,嘴裡不停嘟囔道:“真是恰巧了,每次我逢難總能遇見您,您說這是不是緣分呢?好歹留下個名字我也好謝謝你啊。我叫竹枝,你呢?”
黑衣人見她跟在後頭不走,加快了腳步,在林子裡頭轉了幾下便不見了蹤影。竹枝在後頭一疊聲地追着,冷不防叫露出來的樹根絆了一下,倒在地上。那黑衣人遠遠探出頭來,沒好氣地道:“你跟着我做什麼?不過是順手罷了。快些回去吧,那潑皮只是被我打暈,若是醒來你可逃不掉了。”
竹枝見他冒了頭,笑着招手樂道:“壯士你叫什麼名字啊?”誰知那黑衣人閃身進了林子裡頭,再沒出來。
這林子濃密,竹枝摔了一跤眼看是追不上的,又怕像是他說的一般,被那潑皮醒來捉住自己。匆忙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另擇了一條路回城去了。
生怕城裡還有其他人在找自己,竹枝幹脆打散了頭髮,隨手將額發攏了上去,在腦後盤了個髻子,又把穿的短裙脫了下來,折了裝在籃子裡頭。也是幸好前些日子得了錢財,新買了衣褲,要不然她短襖長褲的,怎麼也不好出門。
這下就不怕了,走到城門處一看,多的是婦女跟自己一樣,短襖長褲,都是近郊窮苦人家的女人,哪個捨得花錢買裙子系在腰間?混在擁擠的人羣裡頭,低着頭一路疾行回了苦杏巷子。
盧老婆子正帶了兩個孫兒在門口曬太陽,遠遠見竹枝穿着長褲過來,鄙夷地撇了撇嘴道:“如今這世道真是變了,換了老身年輕那會兒,哪個好人家的女子裙子也不繫就敢上街?都是要拉出去遊街沉塘纔是……”絮絮叨叨的,無非是覺得竹枝是鄉下人,進了城也學不來好德行雲雲。
竹枝心神未定,哪裡會跟她計較這幾句口頭上的閒話,沉默地笑着行了禮,便開了大門兒進去了。
回身鎖上門兒,這才鬆了口氣,靠在大門上深呼吸了幾口,提着籃子進去。今日這遭不知道是好是壞,買到幾棵好看的植物,還白得了一包種子,雖被人堵着要擄走,幸好後來那個黑衣人出來救了自己。
不過看情形,李記掌櫃的還在搜尋自己,看樣子還得小心提防才行,也是她精神鬆懈了,聽見街面兒上沒有什麼風聲了,還以爲李記那些花草鋪子都忘記了自己這碼事情了,原來還不曾停手。
又想到那個黑衣人,算上這次,自己叫他救過兩次了。可笑這位救命恩人一副做賊的模樣,黑衣黑褲還蒙着頭,瞧着就不像好人。可這人又救了自己兩次。一次倒也罷了,兩次都能碰上,看來自己的運氣是相當地好。可是說來也有些蹊蹺,這黑衣的傢伙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生自己每次性命攸關之時都恰好出現,由不得她多想了些。
女人與男人最大的不同大概就在於想象力的豐富。竹枝也是腦補強大的,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出那黑衣人每次都恰好出現的理由。看馮、羅兩家的狀況,誰家也不會,更不可能請個人專門保護自己。若是說自己跟大綱一樣,也是陳氏撿來的,或許這情形還有個解。可若是這身體的本家人找到了她,又怎麼會放任她不管,隨便她吃苦呢?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竹枝呆呆坐了一下午,待她回過神來,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隔壁盧老婆子家正熱鬧,更襯得這租住的小院兒冷得滲人慌。
這時間最是叫人無奈,你嫌它走得快了吧,真如白駒過隙;你越是覺得它過得慢了吧,一分鐘猶如一生。竹枝嘆口氣站起來,看看屋裡也沒什麼吃的,便燒了點水打算梳洗一下過去吉祥客棧那邊混個晚飯,外頭卻突然傳來了拍門的聲音。
難道是小福他們見自己一日都沒過去,特意過來找自己的?竹枝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自己發呆了一下午。可從門縫裡眯着眼睛往外一瞧,並不是小福。雖然天色已經暗了,可這佝僂着的腰背,亂蓬蓬的頭髮,不是大綱是哪個?
趕緊開了門歡喜地把他迎了進來,接過他手裡的包裹放在檐下,正好燒熱了水,便問他是先洗個臉還是乾脆洗個澡?又嘀咕着不曉得他今日迴轉,家裡也沒準備什麼吃食,還是去吉祥客棧吃算了。左右胡來俊他們也要吃,不差自己這兩張嘴,何況竹枝已經在他那兒吃了有十來日了,多吃一日也無妨……嘮嘮叨叨地說了一大通,聽得大綱滿腹疑惑。
這婆娘今兒是怎麼了?平日裡話可沒這樣多,難道是好久不見,心裡想念得緊,這話也瑣碎嘮叨起來?大綱是個老實人,也不會開竹枝的玩笑,任憑她將自己的包袱拎進門,又推搡着自己趕快去梳洗。大綱楞了一會兒,笑了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來塞給竹枝,這纔去了廚房。
打開一看,應該就是這次收穫的工錢了。有散碎的銀子,有銅板。銀子沒稱,不曉得具體多少,竹枝也沒那個拿在手中掂掂便曉得是幾錢幾兩的本事,銅板一個個數過了,總共兩千四百六十八枚,這可就是二兩半銀子啊!難道說這泥瓦活兒就這麼來錢不成?
大綱擦着臉出來,見她對着小布包發愣,趕緊又把大包裹打開,一包一包掏出來不少東西,都是些醃肉、乾菜之類的,想來是在當地買的手信。
這傢伙也曉得帶些土特產了,竹枝偷偷地樂,手裡還是勤快地把東西分了一大份出來捆好,兩人便拎着這一大包土特產去吉祥客棧蹭飯去了。
欠債算是還完了。。。。。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