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到底在爲什麼事難過？”子澈伸出手指，印在錦瑟的眉間，不輕不重的摁了摁，似乎這樣便能讓她解開微微皺着的秀眉。
錦瑟十分誠實的看着上仙，忐忑道：“回去是要公佈成績了嗎？”
東陵上仙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寶貝小花仙指的是什麼，失笑：“你怕什麼？若是成績很差，我也不打你；若是成績很好，我也不獎你。這樣可好？”
桀驁百忙之中回頭看了小花仙一眼，桀桀喚了兩聲，甚是幸災樂禍。
當下錦瑟更愁了。
“好了，今日回意微殿好好休息，明日開始，照舊修煉，不可偷懶。”子澈拍拍她的腦袋，叮囑道。
小花仙有氣無力的應了一句“是”。
天庭還是老樣子。
意微殿照舊空曠，錦瑟早起的時候，東陵上仙照例已是不在。
錦瑟正準備去爬爲止峰舒展舒展筋骨，忽然聽到門被撞開了，金甲一口氣衝到裡屋，大呼大叫：“錦瑟……！”
今日的錦瑟雖是短打裝扮，可是……髮式是女孩子的雙螺髻，腰間繫着一根紅色綢帶，笑意盈盈的看着好久不見的金甲。
以凡間的時光計算，大半年未見了，錦瑟倒真像是水靈靈的，出落得愈發好看。朝霞給小姑娘潤如羊脂的膚色上鍍上一層嫩嫩的粉色，她很是歡喜的抓着金甲的手：“金甲！”
“你……你是……女孩子……原來師父沒騙我……”金甲難得有些結巴，傻傻的有問了句，“啊？”
“是啊！”錦瑟眉眼彎彎的，“上仙說我長大了！”
金甲搔搔頭：“那我以後可不能隨隨便便的闖進來了。”
“下次和你聊，我先去練功。”
“……等等，我來找你去看揭榜啊！”金甲一把拖住她，“走啦，現在過去還不晚。”
錦瑟張了張嘴，脫口而出：“我不去！”
“爲什麼啊？”金甲很是不解，“你的表現肯定不錯啊！”
“纔怪咧！”錦瑟很沒自信道，“總之，我不去。”
兩個人拖拖拉拉之際，門口又有人來喊：“錦瑟，一道去看榜啦！”
卻是好久未見的角雉。
當下，角雉與金甲，一左一右，挾持着欲哭無淚的小花仙一道，駕雲趕往凌霄殿前的廣場。
果真是人頭攢動啊。
錦瑟踉蹌着從雲頭上下來，眯起眼睛，略略一看，已經看到好幾位德高望重的上仙，都帶着徒子徒孫們，似是已經等了許久。
巳時叫榜，還有大約一炷香時間。
不遠處昴日星君的聲音很是響亮：“哈哈，靜北你莫擔心，這前三，至少是篤定的……”
錦瑟頗爲靡然的退在一旁，無精打采，心中想着，上仙雖是不在意，可自己……終究還是覺得很難過啊……
凌霄殿內，只有兩人。
天帝，與東陵上仙。
子澈剛剛將一疊密報看完，一擡頭，卻見天帝甚是焦慮的踱步，邊道：“爲何那邊至今仍是毫無動靜？”
“陛下，我說過了，濬顏三魂新合，只怕短時間內，他不會冒險外出。”子澈淡淡道，指尖那疊絹紙化爲灰燼。
“他……這性子，與萬年前一樣麼？”天帝皺眉。
“無異。”
“你既然見過他，他還說了什麼？”
“千萬年來，魔界想要的是什麼，難道陛下還不知道？”子澈平靜道，“濬顏當年千辛萬苦潛入天庭，要的亦是那樣東西。”
天帝又是一陣急躁，張口便要問“碧臨潭可需再加駐守天將？”頓了頓，捺住脾氣，“依你看，他的三魂融合，還需多久？”
子澈眸色輕輕閃動，最後澹然道：“臣估摸不準。”
他將清玉缸一事略過不提，便又補上一句：“或快或慢，一場大亂，只怕不可避了。”
天帝重重嘆口氣，正要開口，忽聽外邊一陣喧雜，出聲叫了守將過來：“外邊怎麼了？”
“回稟陛下，今日是小仙們下凡的揭榜日。”
天帝一揮手，正欲再說，卻見東陵上仙眉梢輕挑，望向窗外，嘴角卻是一抹清淺至極的微笑。
“第一名，寒羽，景弘殿，紫陽上仙座下。主要事蹟如下：人間紀年四月初十，於青海湖邊斬殺禍亂人間百年的魚妖一隻；人間紀年五月十七，救下被土匪劫掠的村莊一座共計三十八人；……”
“天界評審團批語：金鱗豈是池中物。”
人羣中喝彩聲一片，錦瑟扁扁嘴巴，往旁邊走了數步，心道：聽不見最好，聽不見最好！
走得遠了，果然聽不大見叫榜的聲音了，心下好受了一些，卻聽見遠處更大的一陣喧鬧聲，不知又是誰家小仙拿了不錯的成績。
過了一會兒，卻見金甲甚是興奮的衝來，手中是一疊紙冊。
“錦瑟，錦瑟，你的成績出來啦！”
錦瑟的心……頓時被吊到了嗓子眼兒！
好緊張啊，嗚嗚嗚……
“給你！”金甲撫着自己胸口，“第三！是第三啊！！！”
“啊？”
“快看快看！”金甲敲敲她的腦袋，“剛纔跑哪兒去了？那麼大的歡呼聲沒聽到麼？”
錦瑟不敢置信的用顫抖的手指打開——
“第三名，錦瑟，意微殿，東陵上仙座下。”
“主要事蹟如下：人間紀年三月十八，池州衣朶村，本意助村中老婦灌溉蔬菜，不慎沖毀宅屋。然，事後屋主在地基處發現祖埋金銀各兩箱、祖傳織染技藝一卷，現下生活甚是和美。”
“人間紀年五月初四，尚州城，本意助書生黃俊奪得繡球，不慎繡球砸暈書生。然，該書生之前曾遭當地惡霸恐嚇毆打，喪失部分讀書記憶，經此一砸，記憶恢復，科舉高中，夫妻美滿，爲官賢良，造福百姓。”
……
“天界評審團批語：無心插柳柳成蔭。”
“呃？”
連小花仙錦瑟自己，也不知道該哭該笑了。
“小師叔，你也來看榜嗎？”身邊金甲大聲叫嚷起來，“這裡這裡！”
一旁不斷的有仙家向翩然而來的東陵上仙點頭致意，又將目光投在錦瑟身上。
子澈走到錦瑟面前，拍拍她的肩膀，微笑道：“第三名？”
錦瑟手裡捏着那成績冊，真是給也不好，不給也不好。
“不給我看看嗎？”子澈的微笑直是如沐春風。
錦瑟一咬牙，便將冊子遞給上仙了。
東陵上仙含笑看完，慢慢俯下身，直到視線差不多與錦瑟平行，方緩緩道：“拿了第三，不開心麼？小丫頭，太貪心可不好。”
“不是啦。”錦瑟扁了扁嘴，她不知道該怎麼和上仙說，可是這個第三、這個批語，爲什麼聽起來都這麼……奇怪啊？
“聽我說。這世上，有因有果。”他看着錦瑟柔美的小臉，溫和微笑，言語中自然有一種叫人信服的味道，“你一心向善，終得到善果。這第三，名至實歸。”
是這樣麼？
上仙的目光中，融融的，全是暖意。
小錦瑟怔怔的看着上仙清淺而篤定的笑，心底終於……真正的，一點點的，快活起來了。
東陵上仙還是很忙，只呆了了片刻，便離去了。
小錦瑟瞧着他的背影，有些小心眼兒的想：“不過好像虧了耶……上仙說了，就算拿了好成績，也不會獎勵自己的……”
“錦瑟哇！”
一聽這語氣，肯定是靈寶上仙啦！
錦瑟轉過身，果然看見靈寶上仙慢慢向自己走來，拈着白鬚，笑眯眯道：“適才看了你的成績，甚妙，甚妙啊！”
“謝謝！”錦瑟活潑的笑了笑，“那一日我亂說話，上仙他已經教訓過我啦，我以後再也不會了。對不住您！”
“啊？哪一日？什麼話？”靈寶摸摸腦袋，有些茫然道。
“師父，你說前三名能得什麼獎賞啊？”金甲插了句話進來，很是豔羨的看了錦瑟一眼，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道，“我聽小道消息說，很有可能每人得樗珠一粒……”
樗珠？
這名字可有點耳熟啊？
錦瑟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胡說八道！”靈寶毫不留情的敲敲愛徒的腦袋，“如今這天庭，卻上哪兒去找三粒樗珠啊？你道是你小師叔，當年你祖師爺纔將那一串樗珠鏈傳給他……”
“師父，我怎麼聽，都有一股酸味啊……”金甲幽幽的看了師父一眼，小聲道。
“你個逆徒！”靈寶上仙登時大怒，“怎麼和師父說話的？！”
“上仙，樗珠……到底是什麼啊？”
“樗珠你都不知？”金甲詫異道，“那可是仙家法寶啊……得一粒，於修仙上，省多少工夫啊？”
錦瑟呆呆的，不知道有沒有聽懂，隔着衣料，手指撫着手腕上那串珠子，只覺得涼涼的，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從指間溢出……
靈寶笑眯眯的望向小姑娘：“好了，金甲，別說這些了。我倒是知道獎賞是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