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溫蘇心看到眼睛紅腫的公冶燁胤,他一張小臉慘白慘白的,像個雪娃娃一樣,竟然有小孩子的稚氣。
而公冶燁胤看到容色憔悴的溫蘇心,她兩個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眸中一片抑鬱之色,跟他不相伯仲。少女也有了十五歲少女該有的稚嫩氣息,和嬌蠻的執着。
兩人都很自覺地都微微別開了臉,不忍直視彼此狼狽的模樣,以及那個掩藏在深處乍然出現的真實的自己。
“奴婢找人服侍您更衣!”溫蘇心低聲道。
“嗯!”
溫蘇心便起身背對着門躬身退步而出,退着跨過高高的門檻,待及出了門,纔在轉身後伸手擦了擦痠痛的眼睛。
只心中酸楚一時難以自抑,將一顆心剝給人看,即使是計謀,也是會傷筋動骨的。她的痛苦,半點沒有虛假,否則又怎麼會瞞得過天資聰慧的皇太孫殿下呢?
公子啊,提到就能叫她落下眼淚來的男子,她是如此心疼他的。總覺得那樣神姿高徹的男子,不知道怎樣纔會幸福。
清晨,旭光融融斜照進宮闕,叫一切都染上了一層微黃。寬闊的玉階上,只得她一人獨行。
她的裙裾迤邐在臺階上蜿蜒如流水,挽在臂彎裡拖曳在身後的素白細紗披帛,如煙輕輕飄飄籠過玉階。當她一步步邁下玉階的時候,身後還傳來璧帶玲瓏的響玉聲,還有清晨的風在輕輕地歌唱。
遠看,一切唯美得像夢境,天姿國色的少女昂揚挺着胸一步步從玉階上邁下來,婀娜身影步步蓮花,美好得像是在寒冷的冬天忽然開出了春天的花朵。
但若是近看,會看到她似笑還哭的表情,她一雙如水明媚的眼眸彎彎的是在笑的,可緊抿的朱脣卻像是哭了。
溫蘇心覺得傷心欲絕,內心積壓的悲痛像是要炸開了,狷狂地在她身體裡叫
囂着,叫她覺得渾身的血管都在脹痛,要爆裂了。
她利用過她對公子的感情,以後還會不斷利用她對公子的感情。但她沒有選擇的餘地,因爲,她成功了!她知曉,公冶燁胤已經不再敵對她。
一個迷戀着奧君侯的女子,太沒有危險性,因爲,奧君侯,慕家,是如此忠於公冶皇家的。還有瑞孫家,更是公冶皇家最忠心耿耿的臣子。
她用對公子的感情取得了太子的信任,然後再用對公子的感情取得了皇太孫的信任,她是如此卑劣的,但,她依然會堅定地去做。
以後,她還會直接利用公子。公子啊,她那麼喜歡的公子啊,卻成爲她復仇的工具,想到就叫她心碎,但她知曉,她還是會去做的。
從這一天起,大殷的未來,似乎也開始轉向了另一個方向。那怕,這個時候,還沒有任何人能預見到這一點。
經過這一夜,溫蘇心和公冶燁胤的關係略有改善。當然,主要也是基本上公冶燁胤沒空折騰她。
每每溫蘇心親自送膳食過去,他也總是勉力吃一些。因爲瞥到她拿在手裡的帕子,有了上次的經歷,公冶燁胤相信這個少女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他要是因爲這個治罪她是不可能的,因爲他總不能告訴天下人說,皇太孫在太子靈堂暈倒是被女官給迷暈的吧?那,還是因爲悲傷過度暈倒比較好聽,至少人人都在稱讚皇太孫大孝大義。
作爲大殷的皇太孫,真的步步如履薄冰,沒有了太子的皇太孫,必須要靠自己的一人之力力挽狂瀾,事事都馬虎不得,刻刻都要維護好自己的形象。
接下來一個多月,溫蘇心忙得暈頭轉向。
溫蘇心作爲東宮的司閨,除了太子的妻妾,就已經算最高品階的女官了。太子薨亡,要忙的事實在太多,而偏偏林良娣是一個不大管事的人,皇后又沉湎在失去太子的哀傷之中,一概事宜幾乎都是溫蘇心在CAO辦,自然忙得不可開交。
沒有了公冶燁胤
和安採風找她麻煩,一切都還算順利,就是CAO勞了些。
不過經過這件事,倒也叫東宮的人看到,年紀輕輕的瑞孫司閨原來是這樣能幹的人。她行事果斷乾脆,每每決斷也精明厲害,經過她手的事再棘手也能迎刃而解,加上她向來出手也大方,贏得了東宮上上下下的稱讚。
倒是有天晚上遇到了公冶翊哲,他穿了一身白衣,外頭披了一襲狐皮大氅。英俊挺拔的男子遠遠的信步走來,袍袖飄浮,衣袂飄飄落了一身月華。
因着太子新喪,滿宮都點着燈火,將東宮照得亮如白晝,彷彿一個燈城。他從遠遠的月光下走到花廊下,月光便換了燈光,落在他身上依舊融融的亮白。
溫蘇心看着他,英姿勃勃的年輕王爺,頭一次仔細看見他穿一身白,只覺他面如冠玉,華茂春鬆的男子,身上像是會發光,耀眼得叫人不敢直視。而不變的是他骨子裡透出的龍章鳳姿氣勢,帝王家的皇子貴氣天成,是怎麼也掩不住的高貴優雅。
倒是他一雙眼眸幽邃得像是深潭,深不可測。他看見她嘴角勾了勾,便帶出似有若無的笑,那一笑叫滿宮的燈火光彩都暗了下去。
有的人,即使穿了一身縞素,也掩不住骨子裡的風流多情,他一笑,即使明明整個世界都在哭的,也都會跟着笑了,將東宮的陰霾一下子驅散了。
溫蘇心心裡多日來壓抑的沉悶,忽然一下子消失了,竟叫溫蘇心忽然覺得安心了。東宮鋪天蓋地的白,不再刺眼,東宮悽悽切切的哭聲,不再刺耳,就連沉悶的空氣都似乎清新了。
這個人在,一切就都會好的,他彷彿能給人無窮的希望,即使他什麼都不做。強者氣場潛移默化的就能影響他身邊的人,跟着他,就像跟着光明,讓人的心覺得很安定。
忽然有些明白,爲什麼林太尉那樣的人,也會爲他所用。這朝中不知道到底還有多少人,是聽從他的,但可以確定的是,公冶翊哲撒了一張大網,他只是在等一個時機收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