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盛頷首：“這個我已經考慮到了，今日匆忙，明日自有方法將藥送到。你們不便在此處熬藥，我製成藥丸服用，就無人能察覺了。”
“多謝你了，簡大哥……”想容有些難爲情地說了句，接着又垂首如犯錯的孩子般，“那個，有一件事，一直沒有和你坦白……”
“何事？”簡盛不解。
想容低聲道：“之前，我總覺得水至清則無魚，對你心存防範，還勸過僞君子讓他多加留意你——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對不起！”
“這很正常，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動機，而我卻沒有表現出動機來，自然會令人起防範之心。”簡盛搖頭輕笑，“不過我之動機，日後你必能知曉。”
想容偏頭問道：“時候未到，不能現在告訴我？”
“對。”他只淺笑着點頭，不肯再多說。
“好吧……”想容吐了吐舌頭，一改方纔的沉重，做出俏皮的面部表情，“說了這麼久，飯菜都要涼了，我現在可沒有享受熱菜的待遇了，咱們還是快些去吃吧！我現在沒有那麼一聞就噁心了，現在一個人要吃兩人份了，我可不能餓了孩子——”
“好。不如小臻姑娘也一起吧？”簡盛提議。
“啊？不行的！奴婢看着就——”
“哎，丞相大人有令還不從？你不聽我的，總得聽他的吧？別推辭了，快來坐下！”
於是三人就圍坐在院中的石桌邊，不論君臣，不分主僕，有說有笑地分享起那一桌並不怎麼豐盛，甚至可以說在皇宮這種地方是相當寒磣的午膳來了……
而另一邊，沈清則是面對一整桌山珍海味，吃得無比暢快。
“允兒，你做得很好。”半晌之後，她從貼身宮女手中接過帕子，優雅地擦了擦脣，才笑道。
允兒恭敬地回道：“都是小姐指點得好。”
“嗯……”沈清輕輕頷首，眼底滿是得意之色，“她那樣的人怎麼配當皇后？怎麼統御後宮？爲了這點小事竟然就當面指責皇上，和皇上鬧翻，出言不遜，嘖嘖——虧我之前還以爲她有些頭腦呢！”
“小姐陪伴聖上多年，那是自幼的情意，誰人比得上？”允兒極力附和着。
“允兒，你也是從小跟着我的，只要有我一日好，你便也好，明白嗎？”沈清稍稍冷了語氣。
允兒急忙收起輕浮得意之色，跪下應道：“奴婢明白！奴婢死都不敢忘了小姐的恩情！若是沒有小姐，當年允兒就已經在那姑姑手下被折磨死了。”
“我倒不是不信你，只是提醒你把嘴巴閉嚴實一點罷了。”沈清和氣地笑笑，擡手讓她起身。
允兒這晌才起身，又不得不再次跪下了，因爲聖上駕到了……
“皇上萬安。”沈清也連忙起身行禮，不過眨眼功夫，她已然換上僞君子最熟悉的溫馴神色，“皇上大中午的怎麼會來清兒這裡？”
“你之前都自稱臣女，怎麼今日又改口了？”僞君子眼底閃過一絲不明的光，彷彿隨口問道。
沈清一怔：“畢竟離開三年，怕皇上對清兒多少生分了，更何況您的身份也與之前不同了，所以才——後來清兒發現皇上念舊情，絲毫不肯薄待了清兒，當年伴讀的親近之感又回來了，就不自覺地改了口。”
“是啊，一晃眼也三年了……”僞君子似乎有些感慨，“你覺得朕和三年前有什麼變化嗎？”
“這……清兒也不好說。”沈清爲難道。
僞君子低笑：“朕準你暢所欲言！”
“至少……至少比從前威嚴了，還有些，有些說不出來的變化——”沈清試圖形容個所以然來，卻猛地發現自己不論是對過去的他還是現在的他，都只有一個很模糊的印象而已，根本不足以用來對比那些細小的不同。
“無妨……”僞君子語氣淡淡地擺擺手。他終於有些明白，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的瞭解，有時候不是靠時間就能堆積出來的。就如沈清，多年伴讀卻連他的不同都很難察覺並描述，而想容，卻常常連他最細小的一絲情緒變化都能感受到。
不管這份心意相通，是不是因爲靈魂交換，他都異常珍惜這份懂得……
皇后被廢之後，皇上最常去的地方就從皇后宮變成了
沈清所住的宮殿。宮中早就風傳其實皇上是爲了沈清的緣故才廢掉了皇后，如今又這般寵着沈清，下一任皇后必定是她了！衆人都道立後的聖旨只怕很快就要下來了，可這一等，便是一個多月，皇上雖然還是每日都到沈清那裡，卻沒有一點要立她的意思，更是連一點口風都沒泄露。問皇上身邊的太監總管小安子，小安子也不願多談。衆人不由又納悶了，難道這皇上對沈清也沒意思？可這後宮現在當真是空無一人啊！雖然皇帝還年輕，纔剛剛登基，但也得抓緊時間再造出個小太子來穩固國本吧！難不成……他們的皇帝其實有斷袖之癖？！
這種勁爆的猜想一出，立時便有許多宮人提供了一系列頗能站得住的“證據”，比如皇帝在太子時代就只娶了太子妃，據說還是百般不情願的情況下娶的；再比如，他們曾發現年輕的帝王有時候會做出一些較爲女氣的動作，即使只是很偶爾的那麼一個小動作而已；又比如皇帝在太子時期就對現在的丞相簡盛禮遇有加，如今更是頻頻單獨召見他，而年輕的丞相似乎至今身邊都沒有一位紅袖添香之人……
小臻有時悶得無聊，就會將這些笑話說給想容聽，想容聽後愣是沒忍住，笑得直不起腰來。想容心裡道：那些女氣的小動作，大概是靈魂互換的後遺症吧？嘖嘖，誰叫他模仿得那麼認真，這下改不回來了吧？讓他吹噓他的模仿功力——
然而，玩笑之餘，上陽宮的日子過得當真平淡之極，在院中開墾一片菜園的想法因爲缺乏種子而作罷，只能侍養些原來就有的花草，每日能在這上面打發的時間不過爾爾。剩下的光陰，若是沒有一些從皇后宮中一起帶回的書卷聊以一觀，想容覺得自己一定會悶壞的。
但縱使是如此，想容也極少讓自己在白日裡想到僞君子，只有當夜深人靜之時，她纔會思念起那個安穩的臂彎。從前從來不知何謂“孤枕難眠”，如今纔將其中滋味嚐了個明白。她只期望來日孩子誕生後，能讓自己變得忙碌起來，更不需想起那個人來……
不過生活總是要和人作對的，越不願意想起的人，偏偏會湊到你的跟前，讓你不得不面對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