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莫空來到許輕狂的營帳尋人,卻見人早已不在,轉頭去望身後整裝待發的官兵,繞過一排排人羣,只見許輕狂正一臉泰然的站在一處較高的大石上,神色嚴肅的審視着衆人。
此時的許輕狂心中有些氣悶,在她左手邊站着的一個個身子筆挺排列整齊的官兵都是泉州的本地的,面上無不都是堅定的神色,而她右手邊的卻一個個神色憂愁站立不安,他們都是從鄰州調度過來的。
許輕狂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們心中的顧慮,如今洪水淹沒的災區危險重重,水勢也不見減弱,這一去確實凶多吉少,誰不會怕?許輕狂自然心中也忐忑不安,會有些害怕,可是如今都到這個時候了,若是因爲害怕就輕言放棄的話,那麼那些被困在洪區拼命求生的人不就白白的去送死了嗎?
現在可是人命關天的事,豈是因爲害怕就侷促不前的時候?更別說他們是拿着國家俸祿的官兵,若是連如此責任都擔當不起,連此等覺悟都沒有,那麼還要軍隊與官兵有何用?連她一個區區的弱女子都不如。
莫空幾步來到許輕狂跟前,奇怪她爲何還不帶人出發,可是許輕狂一門心思都在那些萎靡不振的官兵身上,根本毫無閒暇搭理他。一旁的侍衛見莫空上前,伸手讓來人退至一邊。莫空一臉疑問小聲問道:“爲何還不出發?”
那侍衛搖了搖頭道:“怕是還走不得,那些個人一個個都心不甘情不願的,若是這般前往,根本不會奮力抗險救災,到時候還指不定會拖了後腿!”
只見許輕狂突然冷聲對着衆人道:“本公主知道,你們當中有好些人都不願意前去抗險救災,的確,這一去危險重重,本公主不想強求你們前去,你們不想去的可以留下!”
聽見許輕狂的話,底下的人騷動起來,似乎像是鬆了一口氣,可是隻聽上面的人話語一轉道:“但是,本公主先在這說明白了,你們現在拿的都是國家的俸祿,都是老百姓的稅錢養活着你們,國家養你們也就是爲國,爲民,如今在那裡生死未卜的鄉親父老們,你們若是忍心丟下,那本公主也無話可說,你們誰不想去的,就留下,今後再也別想吃這口官家飯,朝廷的俸祿也別想拿了,誰不願意,不甘願的,都可上來這裡,報上姓名籍貫,日後若是你們家中有人遭遇天災,朝廷也一概視而不見,就如同你們今日所做一般!你們誰同意的,就上來報上姓名,本公主便不會再強求半分!”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出聲,這長公主分明是在威脅他們,如此條件,還有誰敢不從?只能一個個的低着頭自認倒黴。許輕狂見無人迴應,冷哼道:“既然如此,那麼你們就都給本公主打起精神,到時候可別疏忽大意將自己的性命給丟了!”
一旁的侍衛統領帶領着衆人朝萬和鎮進發,莫空瞧了一眼一臉肅然的許輕狂一眼,
有些猶豫的開口道:“方纔公主……”
莫空纔剛吐出幾個字,就被一旁的許輕狂打斷道:“你想說我方纔太過分了是嗎?”
轉頭盯着莫空,只見他面色微頓,算是默認,許輕狂冷冷一哼道:“若不如此,那羣人豈會願意隨我們去救災,就算去了,也不會盡力,到時候反而會壞了大事,白白讓人送了性命,不給他們來劑猛藥,他們哪裡會甘願!”
莫要說她心狠,也許她的確心狠,若他們心中沒有覺悟,去了也只是白白送命罷了,當務之急沒有比救人更重要的事了。
與那日去查看地勢不同,這次他們走的不是後山,而是沿着大路朝着萬和鎮去,離着困在山坡上的村民較近一些,河岸的地勢也較平坦一些,救援也較方便。只是到了那裡時,大家才發現事情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
河岸邊上都是溼滑的淤泥,稍不注意便會跌入洪水之中,原先的山路與石路早已被洪水吞沒,瞧着眼前的的地勢,根本就難以分辨原先的模樣,如今已是一片汪洋,此次洪災的死傷早已是不計其數,生還的人屈指可數。
莫空站在地勢較高的地方,查看着周圍的地形,這萬和鎮地處一處盆谷之中,三處環山,而原先氾濫的河道只是臨村蜿蜒而過,由於鎮子所處海拔較河牀低一些,所以突然高漲的水勢纔會將本就處於漏斗中心的萬和鎮淹去了大半。
河岸地勢險峻,難有落腳之地,滿地都是石塊,越靠近河岸土地越是溼潤已成淤泥。不過好在如今水勢不大,已無那日所見的洶涌澎湃,但依舊水流湍急大意不得。
莫空轉頭望向身後的許輕狂道:“水勢湍急但已經無那般兇險,派些人去往鎮子裡搜救吧,興許還有些生還者!”
身後的許輕狂點了點頭,朝一旁的侍衛示意了一眼,只見後方擡出一條條木船,放在了河岸處的淤泥中,此些木船一條可容十五人左右,船身厚實,船體不算大也不算小,在湍急的水流中一能穩住船身,二能靈巧控制,三也能經受住撞擊,船身不易破損。
每個船上都備有木板,繩索,還有用繩索捆成一串串的竹筒。這個方法也是許輕狂突發奇想的,這裡沒有救生衣,竹筒輕便且浮力大,捆在身上也可增加些許浮力。船上還各備了兩個船錨,這樣在湍急的水流中爲了保持船體平穩而用的。
準備就緒後,先由兩條船前往搜救,每條船上各四人,兩人負責划船,二人負責一邊喊話,一邊敲擊銅鑼尋找身還的村民。當週身已被洪水環繞時,才覺一切都只剩下水勢的轟鳴,船身被激流拍打的搖晃不止,洪水席捲着斷木塌樑從旁翻涌而過,稍不注意便會撞上船身甚是危險。
許輕狂與莫空二人留在岸邊,心中忐忑焦急,手心來回翻搓,雖這河道旁滿是溼涼之感,但是衆人卻是大汗淋漓,目不轉
睛的盯着前方的汪洋,等待着船舶的返回。
船舶還在往前前行,兩隻船分開兩路搜救,到處都是被洪水沖垮的房屋,只能瞧見頂上的一些瓦礫。突然船頭前的人大喊起來:“前面有人,靠近一點!”兩個划船的官兵擡頭望去,只見前方的一棵橫倒的在水面上方的大樹上,趴着一個莊稼漢子,年紀三十出頭,雙臂和雙腿緊緊的夾住粗壯的樹幹,一身早已被樹下洶涌而過的洪水給打的全身溼透。
瞧見駛過去的船舶,那漢子竟是一時間大哭起來,突然放鬆的神經讓他手下的力道鬆了些,晃晃悠悠的就要跌下來。船頭的人大喊:“別慌,別鬆手,我們馬上就過來了!”船頭橫着靠近了些,一人將船錨放了下去,船頭的人趕忙往身上綁着繩子,然後傾身靠近那人,身後的人緊緊的拽住他腰間的繩子,好不讓他失足翻入江水中去。
那官兵力氣極大,一手牢牢的攥緊那男子的褲帶,一手拽緊那人的胳膊,一個使力便將那漢子提了下來,二人倒在船裡,那漢子在樹上呆了兩日了,早已是筋疲力盡,虛脫的癱倒在了一旁。
一旁的幾人趕緊將船錨收起,再度划船前行,如今雖只是救上一人,但是已經給幾人心中帶來了希望,本來還忐忑不安的心如今也更是堅定了許多。這一隊人是在鎮中搜尋,而另一隊則在鎮子外圍搜尋。
在湍急的河道中逆行了有幾刻鐘,只見前方較高些的地勢上建起的房屋的頂上緊緊挨坐着幾人。船舶離着還有些遠,只能隱隱的瞧見幾個人形,船頭前的人,舉起銅鑼一邊敲一邊喊着,那幾人瞧見他們趕忙站起身來,揮手呼救。
船朝那邊駛近了些,但是水流湍急,難以穩住船身,前方房屋坍塌大半,使船舶難以靠近。船上的急急忙忙將兩個船錨都放了下去,這才勉強穩住船身,一人將繩子綁在身上然後一手抓起連在一起的竹筒跳下江去。
水勢湍急,流速要比他想象中的快多了,一個浪頭便將那人淹沒在灰黃的洪水中,隔了一會兒,只見那人猛然冒出水面來,胡亂的抹了臉上一把,便奮力朝那邊游去。屋頂上有一女一男,還有兩個小娃娃,那人將手中的竹筒繩子的一頭往上一拋道:“捆在娃娃的身上!”
那男子趕忙拾起一端捆在較小的孩子身上,而後水中的人一把將那小娃緊緊抱在懷裡,繩子上連在船的一端,上面漂浮的竹筒讓那小娃娃整個浮在了水面上,讓那下水的官兵省了不少力氣,一邊揮臂蹬腳的遊着,船上的幾人也不閒着,奮力的拉着那人身上捆着的繩索將人拉到了船邊。
這般往返兩次之後,水中的人已經是累的氣喘噓噓了,同伴將他拉上船來,又換了一人扎進了水中。待兩隊人回來,已是近一個時辰後了,這一趟下來,兩船帶回了十多人,雖人數算不上多,但是也已經給了衆人莫大的安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