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喜鵲飛進了校園,隨後又有一隻飛到楊樹上。
“我要是有隻獵槍就好了。”郭小強說。“對了,生哥,用你那個*可以把這兩隻狗日的鳥炸下來。”
“什麼*?”我看着天空。
“生哥,你看什麼呢?”
“尼瑪的這天真藍啊。”我說。
“天有什麼看的?”郭小強說。
“哎,你是不知道啊,以後的人都戴上防毒面具了。”
“什麼?爲什麼要戴防毒面具?”
“上課了,走吧,給你也說不清楚。”我說。
第一節課是林姍姍的語文課。
我挺直了腰,堅持了五分鐘後,我就趴在桌子上睡了。
陶葉子在下面踢着我的腳。
“你幹什麼?讓我再睡會。”我說。
“別睡了。”陶葉子說。
“老婆,別喊我,我今天不上班,放假。”我說。
忽聽教室裡一陣鬨笑。
我睜開眼睛,看到林姍姍坐在我對面。
“做夢是嗎?誰是你老婆?誰是你老婆?”林姍姍用課本砸了一下我的頭。
我回頭看到陶葉子趴在桌子上嗚嗚地哭起來。
“哎,我說,你哭什麼?”我拍了一下桌子。
陶葉子擡頭看了我一眼,又趴在桌上哭了起來。
“這娘們,真是的,得了便宜還賣乖。”我說。
我說完後,教室裡又是一陣大笑。
“蔣未生,你太不像話了,你給我出來。”林姍姍說着扭着我的耳朵。
她把我拽到教室前面,讓我靠着牆,頭頂着課本。
“你這是幹什麼?這麼不友好?”我說。
“第一節課你就給我睡了是吧,今天上午,你就靠着牆給我站一上午,劉顏,你給我看好他,如果蔣未生不站,你就報告給我。”林姍姍說。“還有,頭頂着書,不能掉了,掉一次,我就扇你一巴掌。”
“你這是體罰學生,這是違法的。”我說。
“違法又怎麼樣?把你的皮帶給我。”林姍姍說。
“你,你拿我皮帶幹什麼?我給你皮帶,我這褲子怎麼辦?”
“是你自己給我呢,還是我動手搶?”
“好吧,我給你皮帶。”我說着把皮帶抽出來,一隻手提着褲子。
林姍姍把皮帶掛在我脖子上,“打你髒了我的手,記住,書掉一次,我就用皮帶抽你一下。”
“你這是法西斯,你這是虐待學生。我抗議,抗議!”我說。
“抗議無效,對你這種,人,就得用這個辦法,表現不好,下午接着站。”林姍姍說,“下面我們接着上課,我剛纔講到哪了?”
“講到昨天南山公園李白像落成了。”劉顏說。
“對,同學們,今天我們提前講一下李白的詩,請大家把課本翻到178頁,李白的《送友人》,陶葉子你來朗誦一下這首詩。”
“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此地一爲別,孤蓬萬里徵。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陶葉子讀道。
”陶葉子讀得很好,有誰記得李白還寫過一首送友人的詩,比這首還要著名,劉顏你說。”林姍姍合上課本。
“是《贈汪倫》,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劉顏搖着頭晃着腦。”
“很好,兩首詩,贈汪倫這一首可以說是唐詩之中的傑出代表,”林姍姍說,“明代唐汝詢在《唐詩解》中說:“倫,一村人耳,何親於白?既釀酒以候之,復臨行以祖(餞別)之,情固超俗矣。太白於景切情真處,信手拈出,所以調絕千古。中國古詩傳統,主張含蓄蘊藉。宋代詩論家嚴羽提出過作詩四忌:語忌直,意忌淺,脈忌露,味忌短。清人施補華也說詩“忌直貴曲”。古人寫詩,一般忌諱在詩中直呼姓名,以爲無味。而李白這首偏偏從直呼自己姓名開始,又以直呼對方的名字作結,又偏偏是”語直”、“脈露”,絕少含蓄,結果反而讓人感到至真之情,肺腑中流出真率,灑脫親切。”
“我有不同意見。”我舉起手,“這詩寫得不怎麼樣?”
林姍姍皺着眉頭看了我一眼,“我接着講,因爲李白的這首詩,這個叫汪倫的村夫得以載入史冊。”
“什麼玩意寫的?還不如小學生作文呢,根本不通明理。”我說。
“蔣未生,好,你說說怎麼個不通明理?”林姍姍說。“你,你給李白提鞋都不配。”
“那林老師您配給李白提鞋?”我說,“我以爲李白這首詩有很大的硬傷,應該算是他的失敗之作。”
“說,說不出來,明天你接着罰站。”
“前面兩句問題不大,我說說後面兩句。”我看了一眼頭上的書。
“問題不大?那你認爲前面兩句有問題了?”林姍姍說,“你先說說前面兩句有什麼問題?”
“李白乘舟將欲行,這個沒問題,但是後面一句,忽聞,岸上踏歌聲,這就有問題了。”
“什麼問題?”
“李白來找汪倫喝酒是不是,喝完酒,李白要回去了,汪倫做爲主人肯定要送客的對不對,照常理,李白上船,汪倫就在岸邊給李白送行,但第二句這個忽聞是很意外的,說明汪倫是匆忙趕過來的,汪倫開始並沒有打算送李白的,顯然不是很重視李白,那就談不上什麼深厚友情,還有岸上誰唱歌沒說,是汪倫唱的?還是其他人唱的呢?還有,這個踏字不妥,歌聲是朝上的,聲音是朝上的,聲音就像一行白鷺上青天,怎麼能踏呢?”
林姍姍低頭沉思了一下,“你這種解釋很牽強,那麼第三第四句呢?”
“後面兩句問題就更大了,桃花潭水深千尺,這句詩是不是有很大問題?同學們?”我說。
“這個有什麼問題?”劉顏說道。
“潭水上面飄着桃花,這個沒有問題,問題是潭水有深千尺的嗎?千尺是什麼概念?一千尺,就是幾百米,有這麼深的水潭嗎?”我說。
“當然有了,深潭呀,過去說潭水裡還有龍呢?既然有龍,就說明*。”林姍姍說。
“龍是傳說好不好?如果真有幾百米深,那就不是潭了,那是泉眼,所以這詩應該這麼改一下,桃花泉眼深千隻,不及汪倫送我情。”我說。
“荒謬!真是荒謬!”林姍姍憤慨說道,“這一首千古的名詩,居然被你如此篡改,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無知,無恥!。”
“林老師,能經得起質疑的詩歌,纔是好詩歌,名人又怎麼樣?我們這個時代就是缺少質疑這種精神,對一切都要保持懷疑的態度,哪怕他是權威,就是我們的偉大領袖也不是被質疑過嗎?他的兩個凡是就是被鄧主席質疑後推翻的。沒有所謂的宇宙真理,雖然我今天對李白這首詩有些質疑,但你們也有權質疑我。”
“你這都是歪門邪論。”林姍姍說。
“我只是發表自己不同的觀點,雖然有可能我的觀點是錯位的。”我說。
“我不同意你的觀點。”林姍姍說。
“可以,你可以不同意,我今天想給同學們說的是,我可以不同意你的觀點,但我會誓死捍衛你表達不同觀點的權利。”我把頭頂上的書拿了下來。
“蔣未生,你把書放回到頭上。”林姍姍衝我吼道。
“好吧。”我說。
“下課。”林姍姍說道。
又站了兩節課,書掉了三次,褲子掉了兩次。我靠着牆眯着眼睛養神。
“哎呦,這是誰啊?”有人說道。
我睜開眼睛,徐雅楠彎着腰正看着我。
“徐老師好。”我說。
“怎麼還提着褲子?頂着書?哎呦,脖子上還掛着腰帶?”徐雅楠說。
“這是林老師對我的迫害。”我說。
“是嗎?迫害?這麼嚴重?”徐雅楠說。
“是的,相當嚴重,現在已經對我的身心健康造成很大的傷害。”
“看不出來,站好了!”徐雅楠忽然嚴肅起來。
她這麼一吼,我褲子掉了一半。
“看看,你這是什麼樣子?”徐雅楠說着坐到鋼琴旁邊,“今天,大家想唱什麼歌?”
“想唱費翔的歌。”郭小強說道。
“好啊,那我們就唱費翔的《只有分離》。”徐雅楠把手放在琴鍵上。
音樂響起:
“就讓雨把我的頭髮淋溼,就讓風將我的淚吹乾,反正你早已不在乎!”徐雅楠說“唱!”
同學們合唱:反正你早已不在乎,你的眼睛默默地告訴我,愛情已到了盡頭,就像秋風吹落的黃葉,再也沒有感覺,就這樣,就這樣悄悄地離去~~,只有只有分離,讓時間去忘記,那一份,纏綿~~
我的褲子掉了下來,“暫停!暫停!能不能別唱這破歌了。”
音樂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