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迴悲歌五

北迴悲歌(五)

“嗚——”悠遠蒼涼的角號聲響起。

腳步聲紛沓而雜亂,一隊隊宋俘被女真輔兵阿里喜從後軍陣裡驅趕到前軍和左翼陣前,向宋軍的前軍和左翼兩處戰陣同時發起進攻——準確的說,是金軍驅趕着宋俘逼陣。

一萬宋俘以四百人爲一隊,被編成了二十五個方陣,在阿里喜的鞭打喝罵下踉蹌向前,但凡有反抗或走得慢的,阿里喜揮刀便殺,一萬宋俘在威嚇下只得戰戰兢兢向前。在這些俘虜的後方,各有三四千契丹騎兵,都執繮倚馬,等着號角聲一響就上馬衝鋒。

曲端目光波瀾不驚,弧度剛毅的下巴卻繃緊了,似乎帶着凌厲果決之色,沉思片刻,便號令左右。

頃刻,從城內馳出數名輕騎快馬傳令。

不一會,從南城、西城二門跑出二三百後勤步卒,提着一捆捆直刀奔向前軍和左翼的前鋒陣地。

從右翼戰場傳來的殺聲吼聲激亢嘶厲,這兩邊的戰場卻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似乎連空氣都凝結了。前鋒陣前的宋軍步卒已經能看到宋人俘虜踩着雜亂的步子,身體因爲恐懼而搖擺着,他們握着直刀的手不由攥緊。

雜亂的步聲越來越近,即使這些宋俘再不願意,也漸漸逼近了宋軍的前鋒步陣。

三百步。

宋軍的神臂弓沒有放箭。

兩百步。

宋軍的元戎弩沒有放箭。

孔敬宗微微吁了口氣。

一百二十步。

宋軍的硬弓仍然沒有放箭。

黑穆爾哈哈大笑,道:“果如都護所料,曲端心有顧忌,不敢射殺這些俘虜。”

完顏宗懿右手摸着下頜,搖了搖頭,“還難斷定。”

倏地,宋軍城頭響起牛角號聲,代表前軍和左翼的白色、黑色兩杆大旗被執旗手奮臂舉起,左右搖展一下。

隨着號聲旗動,前軍戰陣前,列陣在戰車車門正前方三十步、每隊六人的重甲步兵都衝前二十步,將右手直刀擲了出去。與此同時,左翼戰陣前鋒的宋軍步兵衝前三十步,擲出右手直刀。

這些直刀刀直如劍,刀面寬四寸,僅重十斤,在訓練有素的士兵用力拋擲下,最遠的能落在五十步外,最近的也有三十幾步。

孔敬宗吃驚地睜眼,“曲端這是……難不成還想陣前策反宋俘?”

黑穆爾仰鼻嗤笑,道:“那些生口有膽反抗的早就殺了,留下的膽小怕死,手裡拿着刀,也不過是紙樣子。”

便見宋軍擲刀的上千步卒都轉身回奔,跑回原來位置,並從地上拾起自己的兵刃,嚴陣以待。

最前面的幾百宋俘似乎被宋軍擲過來的直刀嚇住了,腳步頓然滯住。“向前!不前殺!”阿里喜前後奔跑着,甩起皮鞭劈頭蓋臉的抽打,俘虜隊伍又被逼着向前走。

八十步。

宋軍仍然沒有放箭。

前面俘虜陣內的阿里喜開始引弓射箭,但對列陣在最前面、穿了步人甲的宋軍步兵產生不了多大的殺傷力。

便聽宋軍陣內響起吼聲,那是幾百上千人同時發出的吼聲,伴隨着每字一聲“嘭!”重鼓擂動,讓人的心跳不由得振起。

“吾輩何人?”吼聲高亢激昂。

“華夏!”

數千道聲音如同海潮,一浪一浪迭次而高,“華夏!華夏!!華夏!!!”

“匈奴犯我——”

“殺!”

“突厥犯我——”

“殺!!”

“胡虜犯我——”

“殺!!!”

前軍和左翼前鋒的數千步卒齊齊跺腳,仰首長吼:

“殺!”

“拿刀殺虜!”

“拿刀殺虜!!”

……

這吼聲如同黃鐘大呂,震撼耳鼓,又彷彿催動全身血液涌流,而勇氣也似乎在血液的勃勃涌動中滋生出來。最前面的宋俘陣形亂了起來,一些人咬牙衝前拿起直刀,有人回身吼道:“我們人多,跟這些金狗拼了!”“左右是死,不如拼了!”宋俘陣中鼓譟起來。

阿里喜舉弓向那些拿刀的宋俘射箭,用才學會的生硬宋話大聲喝罵:“不前,殺!”一些俘虜被射中,又有一些遭到池魚之殃,四周的俘虜都尖叫着竄奔,那些拿刀的俘虜貓着身子在陣內竄動。

一千阿里喜在一萬人的俘虜陣中實在是少數,揮刀斬殺、射箭殺人都已彈壓不住,一些阿里喜被混亂的人羣撞倒,轉眼被七八隻腳狠踩上去;一些阿里喜被四五個俘虜圍攻,拿刀的沒拿刀的都撲上去,刀砍拳打腳踢,被俘以來遭的那些罪、被逼衝陣的恐懼和怒氣似乎都在這時集中發泄出來。

完顏宗懿手臂揮下,“傳令,騎兵衝鋒!”

“嗚!嗚!嗚——”高亢凌厲的羊角號聲吹響。

宋軍前鋒陣內暴起震吼:“宋人蹲身!”

絕大多數宋俘都下意識地蹲下抱頭,便聽頭頂上方“咻!咻!咻!……”前軍車陣的元戎弩和左翼步陣弓射後的平端弩同時弩箭發射,半空中黑壓壓一片,密集如雨。

大部分阿里喜都沒聽懂這句宋話,於是中箭的也有大半,也有很多一千多宋俘沒有反應過來蹲下去,瞬間都被箭射中,慘叫聲四起。

這時後方已經蹄聲雷動,七千契丹騎兵呼嘯着衝殺過來,蹲下去的宋俘剛站起來就被這聲勢嚇得臉色慘白,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跑啊!”俘虜頓時如決堤的洪水般,狂亂叫着往前奔……眼看上萬人潮就要衝破宋軍的車陣和步陣——除非萬箭射殺!

就在這當口,宋軍前軍和左翼的步陣突然各“裂開”一條通路,通道的盡頭正是已經打開的南城、西城側門。

宋陣內再起震吼:“宋人列隊,過道入城。違者,殺!”

那些抓着直刀的宋俘最先反應過來,撒開腳丫子衝向通道。慌亂衝向宋軍車陣、步陣的宋俘都迎來了弩箭射殺和兵刃擊殺。在鮮血教訓下,所有宋俘都擠着往通道跑。

但兩邊通道都只一丈寬,四五千宋俘要想全部通過,絕非短時間能完成,更何況,人人搶着擠着向前,踩踏倒下無數,逃跑速度反而又慢了許多。

而金騎衝鋒不過半刻的事,落在後面的宋俘被金騎擊殺或撞飛,很多宋俘恐慌下亂竄反而死於馬下,哭聲、嚎聲、慘叫聲沖天,成了金騎單方面的屠殺。

目睹此狀,戰陣前方的宋軍都紅了眼。

宋軍弓手弩手狠狠朝着馬身射箭,就算箭矢誤中宋俘,總好過死在胡虜蹄下。宋軍步卒握着兵刃的手背都暴起了青筋,當金騎衝到陣前時,立功封賞的戰意夾雜着對同胞被屠殺的憤怒仇恨一起噴發出來,狂吼着“殺!”那種兇狠剽悍堪比鐵林軍反衝鋒女真鐵騎的氣勢。

曲端臉龐冷峻,目光依舊波瀾不驚,但雙手負在背後這個細微動作卻表露出他心底的滿意。

即使這些宋俘最終活下來的只是少數,但御史也不能彈劾他“不仁”。戰場上只有兩個字:“勝”和“敗”。勝者爲王,敗者爲寇,所謂“仁義”都是混扯。但爲了堵住那些文官的嘴,耍些手段是必須的——就像那些直刀、那兩條通道,儘管對挽救宋俘性命起不了多少作用,但足夠讓他應對文官的指責。同時還可利用金人的殘暴來激發宋軍的怒氣殺伐,這對贏得這場戰鬥無疑更加有利。

金軍騎兵很快和前軍、左翼的宋軍交戰。

宋軍前軍戰場是天武軍的車陣機弩和鴛鴦步陣,四千契丹輕騎兵比起完顏宗英覆滅的那三千女真前鋒鐵騎,其戰鬥力差了不止一籌,儘管天武軍這時也沒有岳飛的驍騎軍相助,但對付這四千契丹輕騎完全不居下風,第一線的車陣穩穩阻斷了契丹騎兵的衝鋒。

而向宋俘開通的那條丈寬通道,雖然還沒有關閉,但因爲俘虜的堆涌,契丹騎兵照樣衝不進來,加上通道兩邊都用戰車相隔,奔跑逃向城門的俘虜人羣也無法擾亂天武軍的陣形。

這種情況同樣發生在左翼戰場的宣威軍和振武軍陣中,那些臨時從西城內調出的偏廂車很好地阻隔了通道,保護了這兩支步軍的陣形。

相比起來,宣威軍和振武軍這種沒有車營的步射兵戰陣給契丹輕騎造成的衝鋒阻礙小於天武軍,但這一萬人的步陣紀律嚴明,步卒和弓弩手配合默契,三千契丹騎兵的迭次衝鋒也沒能衝散它的陣形。

而契丹騎兵來回衝鋒的持久力遠不如女真騎兵,加上宋軍以逸待勞,經過一個時辰的拼殺,契丹騎兵漸漸變得疲憊。

很明顯,宋軍在前軍、左翼這兩個戰場都佔據了上風,而七千契丹騎兵的落敗,也只是時間的長短,一旦人馬俱疲,就是宋軍“馬上步兵”弓射反攻的時候。

在右翼戰場上,分成了明顯的兩塊。

東面是騎兵的戰場。

成閔的四千武騎軍雖然在兵力上佔優,但面對蒲察鶻拔魯的三千女真鐵騎並不能佔到上風。這時如果是劉錡的捧日軍重騎,即使兩千騎也能打敗這三千女真鐵騎;如果是岳飛的驍騎軍輕騎,即使只有兩千騎也敢硬撼三千女真鐵騎而不落下風,但武騎軍終究不是宋騎中並稱“輕重第一銳”的驍騎軍和捧日軍。

所幸武騎軍是重騎兵,雖然靈活性比不上只披了薄鱗片鐵甲的女真騎兵,但利用重騎兵的衝擊力,並穩穩保持住陣形,不被女真騎兵弓箭擾亂,和蒲察鶻拔魯的三千女真騎兵鬥了個相當。要分出勝敗,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但從整個戰局來看,時間越長對金軍越不利。

完顏宗懿已經注意到,經過半年作戰的金軍戰馬的體形都已瘦下去,即使是備用馬,也比不上宋軍戰馬的驃肥體壯。如果南朝沒有這些正精悍起來的馬軍……完顏宗懿嘆了口氣,沒有這個如果。

在右翼戰場的西面,是鐵林軍與金騎的搏殺戰場,雙方已經陷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錯混戰局面,鐵林軍的千人大步陣被分割成幾百人的塊陣,而金騎也無法縱橫馳騁。成閔和蒲察鶻拔魯都小心地不讓自己陷入到這個泥潭戰場中。

經過一個多時辰的血戰,鐵林軍的傷亡已經達到兩千人,女真騎兵也有接近千人的傷亡。

鐵林軍能夠以兩個步卒的傷亡換來一個女真騎兵,的確十分勇悍,但隨着傷亡人數的上升,同樣會打擊到他們的士氣,況且,步卒衝殺的體力無法和馬上的騎兵相比,甚至比起騎兵戰馬的體力消耗也更快。任何有眼光的將領都能看出來,再打下去,必定是兩軍你死我亡的結果。當然,這也需要時間。

但完顏宗懿耗不起這個時間。儘管他並不是真正倚賴小股精銳突圍去向永清求援,事實上他的求援信報早已用海東青發出,就在大軍停下的時候。但拖住宋軍前軍和左翼的契丹騎兵不可能長時間耐久下去。而永清的援軍能不能及時殺過來,他無法篤定,也不能將希望都寄託在援軍身上。

他必須儘快衝破宋軍右翼。

只要擊潰了宋軍右翼,他的騎兵就能從右翼沖垮宋軍中軍、左翼騎兵,只要擊潰宋軍的騎兵,宋軍步兵就無法對他造成威脅。

隨着帥臺上的號令下達,金營陣內三種號角聲接連吹響。

完顏宗懿派出一千五百騎鐵浮屠殺向右翼武騎軍,並以兩千契丹步兵領後營兩千漢軍步兵殺向右翼的鐵林軍,目的是替換出陷入鐵林軍纏鬥的那一千女真騎兵。

曲端立即下令,中軍陣內四千雲翼軍騎兵全部出動,左翼戰場沒有投入戰鬥的四千驍捷軍騎兵出動三千騎,同時馳援右翼戰場。

右翼戰場向西延伸出了四五里。

四千雲翼軍對陣一千五百騎鐵浮屠,以輕騎對重騎,戰鬥聲勢浩大,成爲繼鐵林軍之後戰鬥最慘烈的宋軍。

兩千契丹步兵和一千漢卒沒能殺進鐵林軍,就先被武騎軍分出一千騎給阻截住。

從左翼戰場支援過來的三千驍捷軍則很有默契地衝向武騎軍的戰陣,迎戰蒲察鶻拔魯的騎兵。而成閔也能再次將武騎軍抽出一千騎,支援鐵林軍。

正與女真鐵騎苦戰的鐵林步卒,便見一千武騎軍重甲騎兵高吼着“大宋威武”,殺了過來,頓時,人人不約而同地吼出“大宋威武”,疲憊的身體彷彿突然注入了一股力量,痠軟的手臂再次爆發出殺敵的力氣。

最先潰敗的是三千契漢金卒。

雖然都是步兵戰騎兵,但這三千契漢金卒無法和鐵林軍相比,無論士氣、勇悍還是搏鬥技巧,幾乎都相差過半。何況他們對戰的是重甲騎兵,比輕騎兵的衝擊力更大。

金軍漢卒首先喪失鬥志,在武騎軍重騎兩三回合的衝鋒下就潰散了。那兩千契丹步兵也僅僅是多撐了兩刻鐘,拋下七八具屍體往回逃。武騎軍僅傷亡三百多人,餘下的六百餘騎又策馬殺向鐵林軍的戰場。

在宋軍騎步兵的配合作戰下,鐵林軍戰場上的女真騎兵幾乎全亡,僅二百餘騎逃回金軍陣營。鐵林軍又傷亡了七八百人,武騎軍也傷亡四百多騎,還有一千五百騎,又全部調馬馳向雲翼軍的戰場。

這時雲翼軍的傷亡已經超過一千騎,而鐵浮屠的傷亡僅四百餘騎。武騎軍衝入戰場後,宋軍輕重騎兵立即打起配合戰,以武騎軍重騎和金軍重甲鐵浮屠正面硬抗,而云翼軍發揮輕騎兵的靈活優勢,在武騎軍騎兵的兩翼穿插作戰,幾乎是以四五宋騎對付一騎鐵浮屠。

蒲察鶻拔魯的三千女真騎兵在先與武騎軍、後與驍捷軍的作戰下,傷亡已經兩千數百騎,隨着他衝殺的,只剩下了四五百騎。雖然宋軍也有同樣多的傷亡,但在即將勝利的催動下,他們的士氣越戰越高昂。蒲察鶻拔魯知道,他已經回不了家了,南下之前,妻子已經懷孕,希望給他生下個勇猛的小崽子。他仰天長吼“長生天在上,庇佑大金”,再次兇悍地向宋騎衝過去,四五百女真騎兵高吼“長生天在上,庇佑大金”,揮舞着兵器,跟隨着衝殺過去。

但他們的勇氣已經無法挽救整個戰場上的敗局,這些女真騎兵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死戰不退,而這種死戰爆發出的戰鬥力最終帶走了七百多騎宋軍的性命。

餘下的兩千驍捷軍和數百武騎軍略略整隊,便一起殺向仍與宋軍衝殺的鐵浮屠。屬於金軍最精銳的一千五百騎鐵浮屠,打到現在也只剩下六百多騎,在宋軍超過四千騎的輕重騎兵合攻下,猛安薩謀魯下令突圍。他清醒地知道,這時最重要的不是打敗宋軍——已經無法實現——而是保護主帥突圍。

四五千宋軍騎兵策馬追殺過去,還有鐵林軍的兩千多步卒,都高聲吶喊着從右翼戰場殺向金軍中軍主陣。

“殺完顏宗懿,得四品侯!”

七八千宋軍的高亢吼聲讓整個戰場都震動了。

仍在前軍、左翼戰場上衝鋒的契丹騎兵心思當即浮動,原本就已疲軟的衝鋒再也堅持不下去。他們契丹人幹嘛要爲女真人死戰?——這種想法如洪水般立刻沖垮了殘存沒有多少的鬥志,帶兵的百戶千戶呼喝着“突圍,回家”,所有騎兵都紛紛撥轉馬頭,往南邊跑去。

前軍陣中,天武軍車陣的陣門大開,一千天武軍弓弩手翻身上馬,馳出陣門;左翼後方陣內的一千驍捷軍也策馬出動。兩軍分道追殺往南邊逃竄的那六千多契丹騎兵。

金軍中軍帥旗下,完顏宗懿提着重達鑌鐵大刀,跨上戰馬。

他的前面是原屬後軍的一千女真騎兵,右翼是原本看守宋俘的兩千阿里喜和一千漢軍步卒,左翼是親兵營的五百鐵浮屠重騎。

突圍回來的那一百多騎女真騎兵和薩魯謀的四百多騎鐵浮屠也被編進前軍中。

所有人都知道,敗局已定。

但除了那一千漢軍的目光浮動、面露恐懼外,包括輔兵阿里喜在內,都沒有人動搖。

完顏宗懿對孔敬宗道:“五百親兵精銳將護先生突圍,請多珍重!”

孔敬宗聲音哽咽,“都護,請一起走罷!”

完顏宗懿搖頭,“先生當知,我走不得。”他已經沒有面目回金國。

他轉頭喝令,“安薩巴,你護着孔先生從東面突圍!”揚起大刀,策馬衝前,大吼:“長生天在上,庇佑大金,殺!”

“長生天在上,庇佑大金,殺!”

一千五百騎女真騎兵和兩千阿里喜都呼喝着衝了出去,後面是一千漢軍步兵。

宋軍城頭上,所有戰鼓擂響,四色大旗一齊揮動。

這是總攻的號令。

從右翼戰場衝殺過去的雲翼軍、驍捷軍與完顏宗懿的女真騎兵迎頭撞上,發出巨大的對衝聲音。武騎軍因爲重甲,落在雲翼軍和驍捷軍的後面,半途看見黑壓壓的數百金騎衝向東面——正是安薩巴的五百鐵浮屠——成閔立即號令“追擊東面”,率先撥馬往東方截衝過去。

宋軍左翼,宣威軍和振武軍的九千多步兵都大吼着殺了出去。四千六百振武軍跑步變陣,從西北向東南,拉開斜面步陣,阻截安薩巴的突圍軍。宣威軍則殺向完顏宗懿的隊伍,僅維持着二十五人一隊不散——已經沒有維持步兵大陣的必要。

宋軍前軍,天武軍留下一千守護南城門,其餘八百人推着戰車往東城,配合正東向的振武軍,從西南側翼阻截安薩巴的突圍鐵騎。

這是絕望的戰鬥,但是他們仍然在戰鬥。

一千五百女真騎兵和兩千阿里喜已經被宋軍割裂成一塊塊的戰鬥,在他們的周圍,是無數的宋軍騎兵和步兵,一眼望去,盡是宋人的旗幟。

但是他們沒有逃跑,包括從鐵林軍戰場上逃出的那一百多騎女真騎兵。

或許是爲了對長生天的誓言,也或許是女真的“勇士榮耀”,更重要的是,他們的主帥、皇帝陛下的郎君還在勇敢的戰鬥,那四隻狼頭的旗幟還在堅持地飄揚着。

……

完顏宗懿的身邊只剩下了三百多騎,銀光森森的鎧甲上淋漓流淌着鮮血,鐵甲下的黃色戰袍也被染紅,其中有他的血,更多的是宋人的血。

他的鑌鐵大刀上淋漓着鮮血,死在他刀下的宋軍將士已有四五十人,但這把來自大食的利刀一點沒有捲刃,刀面上的雪花紋在鮮血的浸染下,顯出那紋路清晰的美麗。

他忽然想起那個賞給他的宋人縣主玉嬙,某個郡王的女兒,目光總是畏懼,又夾雜着憤恨,但無損她的美貌,她給他生了個女兒,才三歲就已顯露出南人的秀致,想必長大了也是個美人……不過他大約是看不見了。

完顏宗懿無謂地笑了笑,揚刀大吼:“長生天在上!”一刀劈去圍上來的一名宋騎的半邊腦袋,聲震如雷,“女真無敵!”

“長生天在上!”

“女真無敵!”

周圍的三百騎齊齊大吼,跟隨着他們的主帥衝殺、再衝殺。

二月的陽光還沒有多少暖意,這樣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想必也是涼薄的。

而這樣涼薄的陽光,他們只能最後一天感受,再也沒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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