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方欣從睡夢中醒來時,窗外已經是一片晨光,她盯着陌生的天花板看了好一陣,纔回想起,自己昨夜是在唐考的工作室裡留宿的。
方欣起身站在窗邊,使勁揉了揉雙眼,然後把自己的眼鏡戴上。透過窗戶向外望去,樓下路邊的一株夾竹桃正盛放着純白色的小花。方欣使勁吸入一口清新的空氣,不禁心情大好,若自己還是在女生宿舍那邊,早上起來的空氣可沒這麼新鮮。
不知何處的的廣播喇叭忽然開始播放起音樂,音樂若有若無地傳到方欣的耳中,她微微一怔,那不是《運動員進行曲》嗎?
“啊呀!糟了糟了!”方欣突然發出的高聲尖叫將正在外屋酣睡的唐考猛地驚醒了。難道兇手又來偷襲?睡得迷迷糊糊的唐考骨碌一聲翻下牀,猛地撞開裡屋的木門。
“方欣!你沒事吧?”唐考急切地問道。
“現在都已經九點了!運動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我還要去播音的!都怪你!把我留在這邊,我忘記這邊沒有鬧鐘了!”方欣一邊梳理她的長髮,一邊扭頭恨了唐考一眼。可當她看清唐考赤裸的身上僅有一條小短褲時,不由得又發出一聲驚叫。
“呃!”唐考這才醒悟過來,紅着臉趕緊關上了門。
“我昨天晚上不是把門反鎖了嗎?爲什麼你還能把門打開?”方欣有些氣惱的聲音從屋內傳了出來。
“我忘記告訴你了,這扇門的鎖是壞的,一撞就開了……”唐考躲在被子裡應聲答道。
過了一會兒,方欣從屋內急匆匆地跑出來,看她一臉兇相,唐考趕緊用被子矇住了腦袋,一隻手隔着被子使勁在唐考的腦袋上捶了兩下,“死流氓!臭流氓!以後沒我的許可不準進裡屋!”
“大姐啊……這可是我花錢租的房子……”唐考小聲地嘀咕着。
砰地一聲,大門被打開後又重重地關上了。看來方欣已經走了,唐考慢慢地將腦袋從被子裡伸了出來,可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威武狗頭又嚇了他一跳。原來是玄罡正站在牀頭,似笑非笑地望着唐考。
“死玄罡!臭玄罡!以後沒我的許可不準站在這裡嚇我!”唐考學着方欣的語調對玄罡說道。
※※※
“喂……”丁嵐躺在學生宿舍的牀上懶洋洋地接聽了電話,對剛纔打攪了他的美夢的那通鈴聲極度不滿。
“丁嵐,起牀了!去幫我辦件事!”
“宇文老師……什麼事情這麼急啊?現在才……七點鐘。”
“胡說!都快十點了!別故意把表歪着拿!”
“哦……”
“你開車去機場幫我接個人,他乘坐的那班飛機是從北京過來的,十一點進港。”
“開車?接人?我哪有車啊?”
“又瞎扯!你們工作室樓下長年累月停着一輛豐田MR2跑車……就是永遠都用防水篷布搭着的那輛,不是你的嗎?那棟破樓裡住的都是一些清貧老教師,誰家有錢買得起幾十萬一輛的跑車?除了你還能有誰啊?”
丁嵐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那輛MR2是自己考上大學後父親送的禮物,但他覺得太過張揚了,就一直停在工作室的樓下,近兩年來幾乎沒有動過,就連唐考也不知道自己有一輛跑車,沒想到居然會被宇文猜中了。
“快去吧,把我的那位朋友接過來,他叫莫飛,年齡和你差不多。”
“哎……他……”丁嵐還想問清楚一點,宇文那邊卻已經掛斷了。
“這個傢伙怎麼什麼都知道啊?”丁嵐無奈地搖了搖頭。
機場距離學校不過三十分鐘的車程,丁嵐早早地趕到機場,卻不幸地看見本該十一點抵達的航班因故晚點一個小時。
在機場那些價格無理得嚇人的商店裡閒逛了半天,又足足喝了三大杯機場免費提供的礦泉水,無所事事的丁嵐纔等到那架姍姍來遲的飛機。
眼看開始有乘客從出口走出來了,丁嵐趕緊展開早已經寫好來客姓名的一大張白紙,高高舉過自己的頭頂。誰知他左等右等,這一班航班的最後一個乘客都已經出來了,還是不見有人上來與丁嵐打招呼。
“別是那傢伙走得太急沒看見我吧?”丁嵐開始有些着急了,機場裡這麼多人,他又不知道那個莫飛長得什麼樣,怎麼找啊?
突然,丁嵐身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丁嵐一回頭,一個比自己矮半個腦袋的女孩子正睜着一雙大眼睛看着他。
“你寫錯了,不是飛機的飛,是芳草菲菲的菲……”女孩指了指丁嵐高舉過頭的那張白紙。
“啊?你就是宇文老師的朋友莫菲?”丁嵐萬萬沒想到宇文老師要他來接的朋友竟然是個年輕的女孩,他看了一眼自己寫在白紙上的名字,不禁尷尬地笑了一下,趕緊將白紙摺疊起來。
莫菲點了點頭,額上的一縷長髮便輕飄飄地垂了下來。
丁嵐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孩,只見她穿了一件貼身休閒燈芯絨夾克和一條略顯寬大的牛仔褲,夾克領口處露出淡青色的襯衫,手中提着一個不大的旅行包,肩上卻斜揹着一個特大號的紅圈畫筒。女孩長得還算好看,就是太瘦弱了一些,臉色過於蒼白,嘴脣的顏色也是淡淡的,一副大病初癒的樣子。
“是宇文讓你來接我的嗎?”莫菲的京腔也是軟軟的。
“啊!對!他好像有事來不了。”丁嵐伸手想幫莫菲把旅行包提過來,莫菲卻有些緊張地避開了他的手。
“呃……那我們出去吧?”丁嵐有些尷尬地在褲子上搓了搓手,在他的印象裡,似乎還沒有哪個女孩會對自己有這樣的戒心。
走出機場後,丁嵐將莫菲徑直帶到停車場,他本以爲莫菲在看見他的跑車後多少會有一點吃驚,畢竟象他這樣的年輕人,能開豐田MR2的還是極少,誰知莫菲極自然地將車門拉開,表情平靜地坐在副駕駛座上,絲毫不覺得奇怪。
丁嵐苦笑了一下,宇文老師已經是個怪人了,他的朋友也都是這麼酷的嗎?
銀色的敞篷跑車在機場高速路上飛馳而過,調皮的風將莫菲光潔額頭前的那縷長髮吹得向後左右搖擺,她的右肘撐在車門上,手托腮幫,一直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這一路上,丁嵐總共不鹹不淡地問了五句諸如北京天氣好不好這樣的廢話,她全用“嗯”來回答了。於是,丁嵐知趣地閉上了嘴。
即將接近S大的校區,丁嵐想了一下,決定從來往的人最少的西門進入學校,畢竟自己這輛車太打眼了,讓同學們看見了可不太好。
誰知他正準備繞行時,一直沒說話的莫菲突然拉了一下他的手,“請從這邊走好嗎?宇文就在這邊。”
丁嵐狐疑地看了莫菲一眼,她手指的方向是學校的北門,進去就是學生的生活區,宿舍和食堂都在那邊,現在正是午餐時間,路上肯定是人來人往的,這樣開車進去也太招搖了吧?他搖了搖頭,說道:“騙人的吧?你怎麼知道宇文老師在那邊!”
可莫菲十分固執地拉住了汽車的方向盤,一副只要丁嵐不從北門進去就決不善罷甘休的樣子。
“唉……真是個怪人……”丁嵐嘀咕着嘆了口氣,從手套箱裡取出一副碩大的墨鏡架在了鼻樑上。“但願不會讓同學們認出來吧……”他一打方向盤,MR2跑車極平滑地轉進了S大的北門。
進入校區之後,同學們的目光都被突然闖入的漂亮跑車吸引住了,那銀光閃閃的車身和極致流暢的金屬曲線讓他們眼前一亮,待到他們反應過來想看清是哪個大款在開車時,丁嵐已經加速衝了過去,直到跑車穿越生活區之後,他才把速度慢慢降了下來。
“停車!”經過留學生管理處時,莫菲突然叫了起來。丁嵐一驚,猛地一踩剎車,沒系安全帶的莫菲收勢不住,頭不輕不重地撞在了擋風玻璃上。
“哎喲!你怎麼開的車?”莫菲揉着腦門瞪了丁嵐一眼。
“這不是你叫停車的嗎?”丁嵐心中浮起一陣報復的快感,這丫頭從見面起就沒給他好臉色看過,無意間撞了她一下,自己心裡多少平衡一點了。
正說話間,宇文居然埋着頭從留學生管理處出來了,一邊走,一邊還在翻弄手中的幾頁資料。
“宇文哥哥!”莫菲不再理睬丁嵐,推開車門站起身來高叫了一聲。
“喲!小師妹!飛機晚點了嗎?怎麼這個時候纔到啊?”宇文一擡頭,臉上立刻浮現出一片溫和的笑容,不過他對莫菲的突然出現似乎一點也不驚奇。
真正吃驚的人此刻還呆坐在車上,“小師妹?這丫頭居然是宇文老師的師妹?”丁嵐滿臉驚訝地看着莫菲與宇文親密地擁抱了一下。“而且這一路過來也沒見她打過什麼電話,她怎麼會知道宇文老師就在留學生管理處呢?難道她也有一身法術?”
“好久不見,你真的長成大姑娘了啊!”宇文仔細端詳了莫菲一陣,開口說道。
“別拿這種老人家的口氣說話啊!你又不比我大多少!”莫菲嘴上雖然不服輸,蒼白的臉上卻因爲激動而泛起了兩團紅暈。
“大你十歲還不夠啊?”宇文呵呵一笑。
“等你大我五十歲的時候再說吧。”莫菲的臉上難得地現出一絲笑容。
“原來你也會笑的啊?我還以爲你面癱呢!”靠在車身一旁的丁嵐有些惡毒地在心裡說道。
“你這次過來,你外公不知道吧?”宇文突然有些不安地問道。
莫菲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我是偷偷溜出來的,只要下週六以前趕回學校,外公是不會知道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不會耽擱你很久的。”宇文的神情似乎抱有一絲歉意。
“宇文老師,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得先去停車了,這個……”丁嵐指了指身後的跑車,“停在這裡不太好。”
“哦!乾脆你順路把莫菲送到學校的招待所去吧,晚上你安排一個地方吃飯,我請客!”說完,宇文又扭頭對莫菲說道:“你先住下來休息一下,晚上給你接個風,好嗎?”
莫菲淡淡的點了點頭。
“宇文老師……”丁嵐把唐考拉到一邊低聲說道,“晚上要不要把唐考他們也叫上,當然……如果你想省錢,我就不叫了。”
“叫啊,爲什麼不叫?人多熱鬧一點,大家也見見面嘛!不過……”宇文突然俯身在丁嵐耳邊說道:“也別安排在太貴的地方啊!”
“呵呵……明白!”
莫菲與宇文告別之後,丁嵐又繼續作莫菲的專職司機,將她送到了S大的招待所。
就在莫菲拿出身份證準備在前臺登記時,丁嵐躡手躡腳悄悄走到莫菲的旁邊,探頭探腦地想看清莫菲的身份證。莫菲察覺身旁有人,立即十分警覺地將身份證壓在了手掌下,然後回頭瞪了丁嵐一眼。
丁嵐厚着臉皮嘿嘿一笑,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登記之後,服務員將莫菲引到她的房間,丁嵐站在房間門外,拿出自己最迷人的微笑,眼神專注地望着莫菲說道:“我好像還沒有自我介紹吧?我叫丁嵐,山風嵐,最近宇文老師都很忙,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找我就是了。”
莫菲一聲不吭地在房間裡看了看,似乎對房間還算滿意,然後快步走到門前,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一種從未感受過的巨大挫敗感籠罩了丁嵐的全身,他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麼無情的閉門羹,而且居然還是一個同齡女孩子給予的,一貫在情場上縱橫無敵頗爲自負的丁嵐,從此牢牢地記住了莫菲!
※※※
紅磚閣,一個很奇怪的名字,卻是S大校內頗有名氣的一家飯店。丁嵐遵照宇文的吩咐,在這裡訂下一桌接風宴。
還沒到六點,唐考與方欣就都早早地趕來赴宴,他們一聽丁嵐說宇文老師的師妹來了,難免都好奇心爆棚,想看看這位小師妹究竟是什麼樣子。
可兩人趕來一看,包房裡就丁嵐孤零零的一個人,正百無聊賴地玩手機遊戲。
“怎麼?宇文老師和他的師妹呢?”方欣在運動場做了一整天解說員,現在只覺得口乾舌燥,甫一進門就端起了桌上的茶水連喝兩杯。
“我哪知道啊?這兩個都是散仙級別的人物,神出鬼沒的。”丁嵐頭也沒擡地繼續玩遊戲。
唐考一聽丁嵐悶悶不樂的聲音,就知道他一定是吃了什麼虧,便嘻笑着坐到丁嵐身旁,低聲問道:“莫非那宇文老師的小師妹長得貌若天仙,讓我們的丁帥哥動了凡心?”
“去去去!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一會來了你就知道,那丫頭渾身是刺,跟刺蝟似的。”
“哈哈哈……我就說嘛,你肯定是碰釘子了。”
丁嵐豈會讓唐考單方面得意?他立刻反脣相譏道:“昨天晚上在工作室睡得可好?沒半夜夢遊什麼的吧?”
“夢遊?唐考你可要小心啊,吾夢中好殺人,吾睡時,汝等切勿近吾身!”方欣在一旁冷冷一笑。她所說的這句文言文,是三國時曹操怕被人夜裡暗算,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唐考訕訕一笑,說道:“我這就去買點繩子,晚上睡覺先把自己捆起來。”
“真沒志氣!你應該先把這個自稱夢中好殺人的神經病綁起來啊!”丁嵐邪邪地笑了起來。
“造反了你啊?”方欣假裝生氣地一拍桌子。
兩個男生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左等右等,眼看快七點了,還是不見宇文他們露面,服務員也進來問了好幾次是否上菜。
“別是被放鴿子了吧?”方欣一噘嘴。
“不要着急,就算宇文老師不請你吃飯,丁嵐也會請的,你怕他付不起賬麼?”唐考接嘴道。
“你們當我是冤大頭啊?”丁嵐一鼓眼睛。
這時,丁嵐的手機響了,他接通一聽,原來是宇文借招待所前臺的電話打來的。
“不好意思,莫菲一直在睡覺,剛剛纔醒,你們再等一會兒,我們就來了。”
“這丫頭……耍大牌啊?居然一直睡覺睡到現在,還要宇文老師在賓館等着!”丁嵐掛掉手機,冷哼了一聲。
“哎,你們說……宇文老師和他的師妹……是不是有點那個那個?”方欣體內的八卦精神又開始燃燒了。
唐考與丁嵐對視了一眼,立刻心領神會,丁嵐裝出一副嬌滴滴的樣子,靠在唐考肩頭叫道:“大師兄!”
唐考便豪邁地將丁嵐一摟,叫道:“小師妹!”
“噁心死了!你以爲你們是令狐沖和嶽靈珊啊?”方欣掩嘴一笑。
“你不就這意思嘛?”丁嵐叫了起來。
又等了大約一刻鐘,宇文才與莫菲出現了,莫菲不但衣服裝束沒換,就連那個特大號畫筒也依然斜背在身後。唐考和方欣都是第一次見到莫菲,立刻熱情地站起身來打招呼。丁嵐卻原地坐着沒動,他只是在心中暗地奇怪,怎麼這莫菲睡了一下午,臉色卻比中午見面時更加蒼白了?
宇文把幾個學生挨個介紹給莫菲認識,莫菲卻清一色只是淡淡地點一點頭,臉上是半點笑容也沒有的。唐考和方欣這才領教到莫菲的冷漠,不免開始明白丁嵐爲何會那副模樣。
服務員迅速將早已準備停當的各色菜餚端上桌子,丁嵐見莫菲那麼瘦弱,想來也不是愛吃大魚大肉的人,所以點的菜餚都是以清淡素菜爲主。紅磚閣能在S大拼出名聲,做的菜自然有它獨到之處,莫菲雖然不愛說話,倒也看得出她對丁嵐的安排還算滿意,照宇文老師後來的說法,莫菲如果能對哪盤菜連夾兩筷,做這菜的師傅就算厲害的了。
方欣是女孩子,平時也吃得清淡,只苦了愛吃肉的唐考,銜着筷子看了半天,桌上盡是素雞香菇豆腐時蔬之類的,他終於忍不住了,悄悄把服務員叫來點了一個魚香肉絲,然後暗地裡狠踢了丁嵐一腳,作爲他只顧討好莫菲而不顧兄弟的懲罰。
“宇文老師,你今天去留學生管理處查出什麼了嗎?”丁嵐漫不經心地夾了幾筷素菜,看莫菲沒什麼說話的慾望,便挑起了話題。
“唉……其實猜也猜得到,這兩個外國學生的個人資料都是無懈可擊的,去查了半天,也沒找到什麼漏洞。他們唯一的區別就是,兩人雖然是同一年開始在S大留學的,但奧斯丁之前還在北京進修了兩年的基礎漢語。”宇文的神情微微有些沮喪。
“柏葉的中文說得這麼順溜,原來還不是在中國學的啊?”方欣有點驚訝。
“日本也有許多可以學習中文的學校,在日本就能學到地道的中文也不算奇怪,不過也可以感覺得到,柏葉對這次來中國留學似乎是早有準備的!”宇文答道。
唐考看莫菲那副無論聽見什麼都事不關己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問道:“宇文老師,莫菲小姐這次來學校,不僅僅是爲了來旅遊的吧?”
宇文扭頭看了莫菲一眼,臉上突然流露出憐惜的神色,低聲說道:“小莫就是爲了這件事纔來幫我們的,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我全都告訴她了。”
唐考看莫菲這弱不禁風的身體,實在有些想象不出她會怎樣幫助宇文。
“其實……我與小師妹也有五年沒見面了。”宇文有些感慨地對幾個學生說道。
“是六年了!”一直沒說話的莫菲突然開腔糾正宇文。
“哦……是的是的,有六年了!”宇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呵呵……宇文老師對古代史瞭如指掌,近代史卻一直不是強項啊。”方欣開着玩笑爲宇文解圍。
“你很瞭解他嗎?”莫菲突然冷冷地看了方欣一眼,語氣中頗有些不屑。
方欣被莫菲猛然間這麼一問,只哽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她心裡不由一陣委曲,想這女孩怎麼會這般無禮?
唐考一見方欣眼圈泛紅的模樣,立刻開口反擊道:“莫小姐這麼多年沒見到宇文老師,覺得他與當年相比的變化大嗎?”
莫菲也不拿正眼看唐考,卻神情古怪地看着宇文說道:“他呀?如果他能夠比當年想得開一些,現在也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都瞎扯什麼呢?來來來,快吃菜,不夠吃就再加兩個菜!”宇文也沒料到這頓飯會慢慢吃出了火藥味,趕緊開口打圓場。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好的飯菜也變得索然無味起來。唐考他們都覺得奇怪,爲什麼溫文爾雅的宇文老師會有這樣一個師妹,難道還不是一個師傅教的不成?
從紅磚閣出來,宇文正要送莫菲回賓館,莫菲卻搖了搖頭說道:“還是先去你的宿舍吧。”
“你今天能行嗎?”宇文露出擔憂的神情。
“你這件事挺嚴重的,早一天開始也會好一點吧。”莫菲微微一笑,似乎她只有在與宇文在一起時,纔不會那麼不近人情。
唐考與丁嵐不知道宇文和莫菲究竟打算做什麼,便開口想先行告辭。
“別急着走,和我們一起回宿舍吧,你們最好也去看看。”宇文突然正色對三個學生說道。
看看?究竟是要看什麼呢?唐考他們有些納悶地跟在了宇文身後。
回到宇文那小小的單身宿舍,唐考驚訝地發現玄罡不知何時已經從自己的工作室裡跑了出來,在宇文宿舍裡等待多時了。
“玄罡!”莫菲一見到玄罡,立刻興奮地撲上去摟住了玄罡的脖子。
“這丫頭對人還不如對狗熱情呢……”丁嵐撇了撇嘴。
“少在這陰陽怪氣的!”宇文在丁嵐身後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你和女孩子較什麼勁啊?”
看唐考和方欣都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宇文嘆了一口氣,又接着說道:“莫菲天生擁有一種異能,能通過接觸古物來了解與這古物關係密切之人的信息,是我們術士博古通今不可多得的好幫手,除此之外,她還是與你們一樣,都是普通的年輕人啊。”
普通人哪有這麼乖張的?唐考苦笑了一下。
“莫菲!差不多了,我們開始吧。”不知何時,宇文竟已將那柄雪藏已久的克力士劍提在了手中。唐考和丁嵐一看見這柄暗紅色的兇器,都不由自主地避開兩步。
莫菲一見這柄克力士劍,臉上頓時嚴酷得如大片冰霜掠過。只見她極快地將身後斜背的畫筒打開,取出一張4k的素描紙鋪在寫字檯上,又拿出一大把鉛筆放在手邊待用。
“她這是想幹什麼?畫畫還是寫字?寫字檯那裡這麼黑,不用開燈的嗎?”方欣好奇地問唐考。
宇文聽見了方欣的問題,小聲地答道:“莫菲是用心來作畫,開不開燈都一樣。”說完,他快步走到莫菲身旁,平伸右手將克力士劍放在莫菲的身前,左手合十,閉上雙眼開始默唸法咒。
莫菲目不轉睛地盯着宇文手中的那把克力士劍,注意力似乎完全集中在長劍的身上。
突然,宇文大喝一聲:“破!”左手食中二指猛地將鎖在克力士劍劍柄上的定靈珠扯了下來。
那柄邪兵陡然間掙脫了定靈珠的束縛,立刻焰光四射,暗紅色的氣流頓時在劍刃周邊遊走,空氣裡充斥着一股難聞的刺激性氣味,唐考他們忍不住都捂住了鼻子。
莫菲的左手慢慢移動到邪兵的劍刃上方,稍稍猶豫了片刻,那隻手便果斷地抓住了刃身。
“嗷!”莫菲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叫,猛地一仰脖子,雙眼完全翻白,黑色的瞳仁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眼前的怪異景象讓一旁觀看的三個年輕人都駭然後退了一步。
與此同時,莫菲右手掌下橫握一支削好的2B鉛筆,開始以一種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在粗糙的素描紙上塗畫起來。
宇文眉頭緊鎖,似乎正將巨大的力量貫注於把持邪兵的那隻手臂,而克力士劍身上所冒出的暗紅氣焰也忽明忽暗,彷彿在與某種壓制它的神秘力量處於此起彼伏的拉鋸狀態。
猝然間,莫菲手上的鉛筆承受不了這種高速的運動,啪擦一聲斷成了兩截。莫菲的右手卻渾然不覺,仍在不斷地划動。
宇文似乎無法從與邪兵的對抗中騰出手來,不由得高聲叫道:“快給小莫換支鉛筆!”
丁嵐反應最快,兩步就跨到莫菲身邊,將另一支削好的鉛筆塞進莫菲的手中,換下已經沒有筆芯的半截鉛筆。
隨着時間的流逝,一幅筆觸與線條都十分質樸的素描開始現身於紙上。當丁嵐將第五支鉛筆塞進莫菲手裡時,莫菲突然在紙上劃下重重的一筆,這一筆的力量竟然大到素描紙也被劃破了!緊接着,莫菲彷彿耗盡了全身氣力,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量,那瘦弱的身子一軟,竟仰天倒了下去!
“快扶住她!”宇文焦急地叫了起來。
不過宇文的話音未落,丁嵐已經極快地蹲下身去伸出雙手,穩穩地接住了莫菲倒下的身軀。接住莫菲之後,丁嵐的心居然猛地跳了兩下,這女孩的身子真是太輕了……而雙手接觸到的地方簡直柔若無骨!
宇文雖擔心莫菲,此刻也只能先強行集中精神,用定靈珠再次將邪兵鎮壓了下來。等那邪兵不再蠢蠢欲動之後,他才發覺自己已是汗透重衫。
“莫菲怎麼會這樣啊?要不要送她去醫院?”方欣着急地扯了扯宇文的衣袖。
宇文緩緩地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不用了,她每次施法之後都會這樣的。”
唐考與丁嵐攜手將處於半昏迷狀態的莫菲擡到沙發上,感覺她的呼吸還算平穩,兩人懸着的心才落了下來。
宇文將莫菲耗盡精力畫出的素描從寫字檯上拿了起來,放在明亮的燈光下,唐考他們也趕緊圍了上來。
只見畫上現出一條古色古香的長廊,廊頂舒展平遠,斗拱飛翹,看上去頗爲氣派大方,廊前水塘中還有幾尾游魚,將畫面點綴得生氣勃勃,畫面的中心,是廊下三個姿態栩栩如生,或坐或立的男人,奇怪的是,每個男人的衣着都截然不同,似乎都不是中國古代的傳統裝扮,站在這典型的中式長廊中,頗有些不協調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