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柏川結束通話後,抓耳撓腮想了半天,才終於想出辦法,請一長相兇蠻的朋友去超市買十斤大米和幾斤豬肉上門,估計夠樊家吃到樊勝美禮拜日如期匯錢過去。跟朋友聯繫上,與朋友對了好一陣子的臺詞:得兇巴巴地敲門問是不是在小區門口要飯的一老一少的家,再感慨終於沒摸錯門沒打聽錯,再把吃的一扔,訓幾句你們家孩子怎麼都不顧你們死活,然後轉身就走,千萬別進去喝茶或者留下電話。總之不留下痕跡,更不能與樊勝美搭上邊。
等朋友上門送米之後來電匯報的當兒,王柏川不禁發呆。樊家發生的事匪夷所思到超出他的想象,樊母還真把錢都給了兒子,什麼都沒給自己留下,落得個冬天出門討飯。怎麼做得出來?王柏川不知道以後還能再發生什麼事情,尤其是當樊勝美哥哥等風平浪靜後回到老家,與樊母住到一起,屆時,不知會產生多少更大的幺蛾子。想起來,王柏川不寒而慄。
曲筱綃等不到趙醫生,夜長無聊,與老同學們一起泡吧。非常不巧,見到她的其中一個異母哥哥也在,與一幫人在另一個包廂喝酒玩樂。同學見她時時關注一個男人,問她是不是有意思。曲筱綃反問大家誰知道這個男人的底細。人多力量大,朋友問朋友地,最終問到曲筱綃異母哥哥同桌朋友那兒。但反饋回來的信息讓曲筱綃震驚了,她爸爸竟然在前不久瞞着她又往異母哥哥那個只見投入不見產出的無底洞裡投資了八百萬。
大家起鬨要不要叫來那男子與曲筱綃速配的時候,曲筱綃憤怒地道:“那是我爸前一次結婚生的兒子。”
老同學驚訝,可又一臉瞭然。一女同學道:“兒子!關鍵是兒子!從小到大,我爸都最寶貝我。可一說公司繼承,他十足偏心到兒子身上,權都移交給兒子,不給我。最恨的是,我爸還口口聲聲說最愛我,弄得哥哥以爲我暗地裡得到最多,一直對我沒好臉色。其實我從家裡拿點兒錢花,又能拿多少呢。公司的股權纔是乾貨,我哥拿得比我多得多。”
曲筱綃鬱悶地道:“我家這種情況也不能例外?”
“當然不能例外。你爸一想到千秋基業,千秋啊,老早把你這寶貝女兒扔腦後去了。靠女兒怎麼靠得住,非靠兒子不可,孫子生下來還是他的姓,你呢?外戚!”又有同學問:“你還守着你那個小破公司?你爸沒給你增資?”
這一問,問到曲筱綃的痛處,她跳起身,“不玩了,聲討去。反了,反了。”
曲筱綃去拿了衣服出來,在外面被冷風一吹,頭腦稍微冷靜點兒。她跳上一輛出租車,上去就給家裡打電話。“媽,爸爸在嗎?我找他。”
“怎麼回事,像是要跟你爸吵架?你爸出去應酬。”
“爸又給那邊的其中一個兒子增資八百萬,這事你聽說過沒有。”
“什麼,你聽誰說的,我怎麼不知道。”
“我聽那邊兒子的朋友說的,親口說的。今晚剛聽到。這算怎麼回事,爸爸怎麼可以這麼偏心?家裡的財產是你和爸爸共有,爸爸憑什麼私自資助那邊的兒子?他這麼做是侵佔媽媽的份額。”
“那邊兩個兒子,說真話,眼界欠缺,我又縱着他們,挺不學好,你爸一直恨鐵不成鋼,怎麼可能再投錢給他們打水漂。倒是你做得不錯,你爸一直誇你,還說等你做再順點兒,讓你挑更大的擔子,讓你以後主抓出口。這事兒……
你趕緊轉頭回你自己小窩裡去,別急着找你爸尖叫,等我查清楚有沒有這回事再說。”
“我讓朋友調查出來的,你別不信。別小看我的朋友。”
“我信,我信,好了吧。你放心,那邊兩個的賬本都是直通我電腦的,我做了手腳。上回你提示後我已經安排了。”
“什麼?我這兒你有沒有做手腳?”
“沒大沒小。你又沒打算瞞我,從用人到管理都對我公開的,我還做什麼手腳。不過你是對的,對那邊兩個兒子永遠不要放鬆警惕。你現在調轉車頭回你自己窩裡去吧。”
曲筱綃雖然聽了她媽的話回自己的2203,可心裡很不舒服。兒子,女兒,兩者的區別,成了她的心病。她不是理想主義者,她在她的圈子裡看得多了,大佬們託付企業的時候,絕大多數想到的是兒子,認爲兒子才擔當得起重任。女兒倒並不是因爲是別人家的,而是怕柔弱的女兒擔當不起。
曲筱綃想到,現在她做得比兩個兒子好,這是沒錯。可是爸爸心裡究竟怎麼看呢。人,是很容易心存偏見的,在偏見面前完全沒有道理可言。
這個時候,曲筱綃壓根兒沒時間去想趙醫生。她立刻聯繫相關方面的朋友,試圖獲取那邊兩個兒子有關資金方面的更多信息。此事她決不能怠慢,屬於她碗裡的一口菜,不能讓別人搶走。
在北京的DNA鑑定結果,即使是三方都有人盯着鑑定全過程,鑑定結果依然完全出乎魏妻的意料,那就是安迪確實與何雲禮有血緣關係。但這當然不出魏國強與安迪的意料。得到結果,魏國強當即委託專人,開始迅速向安迪轉移遺產,以免夜長夢多。
安迪下班就與魏國強委託的律師及老譚在北京的律師一起簽了好幾份授權書,方便迅速接手遺產。她一下子擁有了北京豪宅一套,海南豪宅一套,甚至海市豪宅一套,以及許多存款及有價證券,何雲禮的書畫作品,何雲禮的各種名貴收藏。看着長長的明細單,她腦筋再好,都有點兒暈。但起碼清楚知道一件事,這些細碎到囉唆的東西,如果魏國強有意昧下,那是誰都看不出來的,甚至魏妻都未必抓得住魏國強的私藏。魏國強究竟什麼意思。
安迪簽完字回家,半路接到魏國強的電話。她不想接,可又知道電話肯定與遺產有關,不能不接。
魏國強並不在意安迪挺沒好氣的一聲“喂”,他在電話裡直奔主題。“剛纔律師跟我說你們已經開完會。你已經拿到三套房鑰匙了吧?房產證需要過戶之後才能給你,再等等。我跟你說明一下。三套房門鑰匙,只有北京那套我還保留一份鑰匙,因爲主要收藏和書畫作品都放在北京的房子裡,我替你看管着。雖說北京房子的安保很好,但日久天長若讓人知道房子已經沒人住,難保有人鋌而走險。所以我建議你儘快將東西轉移到海市的房子,我可以替你安排運輸,到海市後你可以就近看管。你先去看看海市的房子吧,看需要安裝些什麼安保措施。這是第一件事。我需要你給我一個明確答覆,方便我配合行事。”
“請問你有什麼動機?”
“東西轉移到你的身邊,不是更方便你脫離與我的聯繫嗎?你問的是不是這方面的動機?”
“對。你如果留下一把海市房子的鑰匙,索性都轉移好,安置好,萬無一失,再移交給我,不是更省事方便更省得聯絡我?兩人配合行事一向多齟齬,徒生不便。所以你的解釋不符合邏輯。”
“呵呵,駁得很精彩,第一條就照你說的解決。第二條是有關那個交通肇事案子。人已經保出來,等待進一步審理。但據說人很不願承認DNA鑑定結果,出來後一直在活動,我提醒你最近一段時間注意安全。畢竟遺產數額不小,沒幾個人能坦然面對失去。”
“我有個問題,你太太以前贍養過何老先生沒有。如果有,什麼程度?我可以考慮合理饋贈給她一部分遺產。”
“最早,老先生住教工宿舍,照顧探訪等事都我一個人在做,畢竟只是遠親,我前妻沒有贍養孝敬的義務。等老先生開始出名掙錢,他在我家附近租了房子住,依然沒跟我住一起,但他生活不大會自理,包括畫作經濟都是我替他作決定。所以他後來跟着我定居北京。等老先生變得富貴,我前妻纔開始與老先生接觸,但兩人不算投緣。你有心公平合理對待我前妻,是很好一件事。但從目前來看,暫時沒有必要,我們都活得挺好,不需要揩你的油,我有分寸。如果以後有什麼變故,方便的話,請你想起今天的對話,世事難料得很,但畢竟你年輕有更多出路。”
安迪聽着,總覺得這些話只是解釋了表面,可她該問的已經都問了,再問,就像是仗着什麼身份爲所欲爲,她不願。唯有一個問題,“有沒有辦法約束你太太對我的侵害?遺產問題已經結束,以後離婚是你們自己的事,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忙約束她?”
“我在做,可惜,她情緒太激動。這麼晚,你還沒吃飯吧?”
魏國強一表示關心,安迪立馬反胃,趕緊結束了通話,還得趁紅燈喝一口水才安心。
遺產的三套鑰匙都在安迪手裡。很不幸,海市那套豪宅正好與奇點的家在同一小區。那段路安迪可以不看GPS,瞭然於胸。她讓魏國強一手轉移收藏,其實更多原因還是她不敢去那小區。她以前錯會了愛情,她問心有愧。
但現在,她心中又蠢蠢欲動,餓着肚子就直奔那處豪宅。她好奇,她究竟繼承了些什麼東西。她只是,偷偷地去看看。
她連方便停車的地方都很清楚,離小區有點兒遠,需要走一段路,經過一家KFC。她進去買一隻雞肉卷,啃着去看遺產。才走到小區大門,就意外接到奇點的電話。
“我沒看錯?剛從KFC走進小區的是你?”
“嗯,你也在?”
“正好也在吃快餐,我一向喜歡辣雞翅。找我?呵呵,我有點自作多情。我剛趕上,就在你後面。”
安迪回頭,黑暗中,看到熟悉的身影。她一時失語,怔怔看奇點走近。
而奇點仔細打量着安迪,沒什麼變化,只是,幾天不見,頭髮變長了點兒。
兩人相對站了好一會兒,還是奇點笑道:“我請你去我家喝咖啡,還是旁邊找家咖啡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