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完全不信,下午的時候兒子還沒提起另有女友呢。她鄙夷地看看舉止輕佻的曲筱綃,認定這是兒子花錢僱來的戲子。王柏川也沒解釋,與兩位朋友抱起樊父就走。肯定是有人在王家附近打埋伏。等王柏川一行將人送到樊家樓下,樊哥與樊嫂的幾個家人也衝下樓來。曲筱綃一看大事不妙,對方也有幾個男人,手中顯然持着傢伙,還有雪亮手電晃來晃去,陣容甚至比這邊的強。這一仗,沒把握。曲筱綃一看就尖叫着喊“NO”。王柏川顯然也看出這個問題,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打開車門將樊父往地上一放,車子幾乎都沒停,就緊急遁去。車子逃到大路上,一車人才鬆一口氣,慶幸反應迅速,才得逃脫。原本打算的給樊哥一些教訓,完全作廢。
樊勝美提前埋伏在灌木叢中。她看到車來,但見到王柏川手忙腳亂地將她爸爸往地上隨隨便便一放,而車子幾乎是擦着緩緩躺倒的她爸飛馳而去,她差點兒失聲尖叫怒罵王柏川。可樓道里隨即有人衝下來,那些人,她大多認識,除了她哥,還有嫂子的孃家親戚,大多無賴。她嚇得不敢出聲,死死躲在樹叢裡,即使手機一直震動,提醒有電話進入,她都不敢輕易接一下。
他們扛起她爸,但他們在議論,要不要送回去,他們考慮的只是晚上難叫車,而不是她爸的安危。樊勝美又氣又急,又無法出力,眼淚大把大把地掉下來。爭吵中,樊母終於哭喊着衝下來,抱住老頭子的身軀不放,要求說什麼今晚都不能再送走,要不然老頭子會沒命。樊兄說趁熱打鐵,不能拖延。趁這邊人多,立刻送過去。但樊母大叫:“弄死你爸,你爸退休工資一分都沒了。”樊兄醒悟,連忙招呼大夥兒將樊父背上去。
樊勝美站在樹叢中心寒,哭了好會兒,等這邊動靜沒了,纔敢走出去,走遠了,給王柏川打電話。
但來接樊勝美的是王柏川的朋友和曲筱綃。樊勝美上了車就問:“王柏川呢?”
“老王說,闖禍了,王家人得連夜收拾行李逃走,連夜拿鐵板封門。他在幫忙收拾,走不開,我們回市區去。”
樊勝美懵了,“什麼意思?”
“還能什麼意思。今晚一照面,我們這邊就輸了,以後還怎麼辦,放王家爸媽在這兒,隨時讓你哥欺負嗎。等你這邊把你家的事解決了再說吧。這什麼破事兒,我打架從沒這麼輸過陣。”曲筱綃雖然是不相干的人,可顯然她比誰都鬱悶。
樊勝美張嘴無語,心知非常糟糕。可此時她心裡也是亂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家裡,爸爸備受折騰,媽媽忙得不可開交,而那幫狐朋狗友還在磨刀霍霍,不知將家裡鬧得怎麼天翻地覆。王家,則是準備出逃。將心比心,王家當此天翻地覆之極,王母還能不恨她入骨。以後,以後她還想再見王家人嗎。樊勝美咬着嘴脣抹淚,一路無語。
曲筱綃坐在前面,問樊勝美:“你打算怎麼辦?”但問了三遍,都沒回答。
她回頭看看樊勝美哭得一張臉都不知怎麼扭曲纔好,做個鬼臉,不再探問。
等樊勝美被曲筱綃牽着入住,樊勝美忽然道:“我要不要跟我哥談判?”
“談什麼?我看你只有一條路,硬着心腸等你爸被你哥折騰得翹辮子。”
“我……給錢?”
“對,你錢很多,上回賣你哥房子的錢還有好幾萬吧?全給他。”
樊勝美愣了一下,便知不妥。“小曲,我腦子全亂了。你別擠對我,我睡覺。王柏川要是來電話……他會來電嗎?”
曲筱綃老三老四地拍怕樊勝美的肩膀,“老王也是人,跟你一樣大,你別對他要求太高,這會兒他亂自己的事還亂不過來呢。哥們兒很心煩,興奮半天沒打起來,沒勁透了,下樓做SPA去。”
“小曲,王柏川把我爸扔下車前後說了什麼?”
“慢着,你的意思是,你埋怨老王把你爸扔下車?”
樊勝美噎住,想了會兒,沒回答。曲筱綃盯了樊勝美會兒,喊聲“SPA”去了,但她下樓另外去開了一間房,不要與樊勝美一間住,一向不待見樊勝美,今天也不能將就。
等曲筱綃SPA回房拿行李,見樊勝美已睡,她輕手輕腳地搬出去了。而其實樊勝美哪兒睡得着,正盼着曲筱綃回來呢,有一個鬧事的人都比一個人待陌生地方強。可終於盼來曲筱綃,卻見曲筱綃拎行李搬走。曲筱綃從來不願理她,今天當然不會破例。樊勝美只能在黑暗中對着天花板發呆。怎麼辦?一想到爸爸像破布袋似的被他們野蠻亂扔,她心亂如麻,怎麼都下不了狠心。
曲筱綃卻接到王柏川來電,王柏川在電話裡偷偷摸摸地問:“勝美睡着沒?
你能到走廊上接電話嗎?”
“嗯,我換了個房間,讓她自己睡。你可以偷偷摸進屋去了。”
“我過不去,我媽氣得胸悶,在哭。勝美怎麼說?”
“你還能不知道她怎麼說,否則幹嗎不敢直接給她打電話。”
王柏川也胸悶了,“唉,知道了。”
“我問你,你真不打算明天再多叫上幾個人,打上樊家去?”
“照你說的架勢,得打羣架了,準犯法。我再想想還有沒有其他……”
“靠!”曲筱綃憤怒地掐了這個電話,怕打羣架,怕犯法,難怪今晚上才叫上這麼兩個兄弟,害她有史以來第一次吃敗仗。衝那一對男女的思路,事情哪兒解決得了,窩囊透頂。曲筱綃在屋裡氣得團團轉氣得尖叫,真是不遇事不知道,一遇事全孬種,全是沒血性的人。
但,曲筱綃很快腦袋清明瞭:王柏川憑什麼要爲了樊勝美豁出去?許多事情,做與不做,得看投入與產出。王柏川自有王柏川的打算。
剛剛做了SPA的曲筱綃渾身柔軟地盤踞在牀中間,兩隻眼珠子滴溜轉這兒,滴溜轉那兒,心中有點兒糾結。想想去年底,她們22樓五朵金花齊聚樊勝美家,將上門討債者打出門去,何等大快人心。當時,她是主心骨,安迪在幕後調兵遣將,誰也不指望,靠的就是娘子軍自個兒。而今天,她原本也想看一場酣暢淋漓的好戲的。可兩位前臺的主角,一個不用心,一個有二心,這戲還怎麼唱啊。
曲筱綃決定與人分享鬱悶。可接起電話的卻是包奕凡,曲筱綃一吐舌頭,做個鬼臉,先笑了起來,“包大哥,你肯定不想聽樊家鬧了些什麼,你就讓安迪接電話吧。”
“在我地盤上,她的電話我先過濾。說吧,哪兒不痛快了。”
“包大哥,你最近這麼忙,這點兒小破事還是別麻煩你了。”
“哈哈……”包奕凡跟安迪轉述了電話,很快就對曲筱綃道:“安迪讓你來我們這兒說,她說,不讓你說你會連夜把這家飯店拆了。”
曲筱綃哈哈大笑,心裡嘀嘀咕咕地腹誹,什麼安迪說不安迪說的,完全是你包奕凡放心不下怕安迪被我吃了。但,安迪說得沒錯,不讓她說,她會連夜把這家飯店拆了。她套上鞋子,嗖的一聲衝出門去了。
安迪笑嘻嘻地迎曲筱綃進門。“在樊家沒玩痛快,還是大獲全勝?”
“看你們窗口亮着燈,大半夜還不睡的等我來彙報,我怎麼好意思讓你們久等。”曲筱綃鑽進屋,與包奕凡打個招呼。
安迪笑道:“纔沒在等你,包子家很多事,說一晚上了還沒說完,我腦袋快被脹裂了。不讓他說吧,太殘忍。”
曲筱綃一愣,可不是,包家正天翻地覆呢。她喃喃地道:“兩隻老狐狸,封口還封得笑嘻嘻的,道行太高了。好吧,不跟你們說了,你們倆繼續,我睡覺去。”立正,向後轉,出門。
安迪莫名其妙,“怎麼跑了呢?”安迪一把揪住曲筱綃,拎了回來,“剛纔我說那些還真不是趕你走,對不起。”
曲筱綃看看包奕凡,迅速說聲“沒事”,又“嗖”的竄出去,但發現領子被安迪揪住,竄不遠。“大姐,屋裡有男人耶,不帶這麼毀我形象的。”
“說吧說吧,不說你會拆飯店。”包奕凡只能好聲好氣地開腔,心說曲筱綃真能做戲。
曲筱綃笑嘻嘻地坐下,開講剛不久前的所見所聞。
包奕凡聽了驚訝,“王柏川?他真打算帶他爸媽離開避風頭?他不在外面興師動衆,而是在家興師動衆,以後小樊還怎麼見公婆?”
曲筱綃彈着沙發扶手道:“所以你說他媽的臭男人,有異心就有異心唄,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換我看見樊大姐那種彆彆扭扭的人也會有異心。但他有異心就說唄,這麼不陰不陽地陰着樊大姐,算什麼男人?擔當呢?是不是等着樊大姐被陰乾了,吧嗒一聲自己脫鉤,方便他順水推舟說一聲我尊重你的意見?他還是最無辜的受害人呢。靠他媽的。”
包奕凡讚一句“犀利”。而安迪在一邊眉頭一挑,前面他們說什麼家庭矛盾,她沒經驗,領悟不了其中的溝溝坎坎,但曲筱綃最後痛罵臭男人,她立即明明白白地領悟了。曲筱綃心裡憋屈呢,深愛趙醫生,兩人的分手分得她什麼都說不出口,都自己獨吞。今兒終於逮到王柏川也玩那一手,且不說王柏川是不是真這麼想,總之曲筱綃是看不下去了,把這幾天攢的悶氣都罵了出來。幸好她放曲筱綃進門說話,要不然,帶着這悶氣,曲筱綃還真會鬧一晚上,不知鬧出什麼事來。
這邊,包奕凡問曲筱綃:“你想不想幫你鄰居出氣?或者你已經有好主意?”
“我在這兒想出氣也得找你地頭蛇啊。你幫不幫我,不幫拉倒,我回去睡覺。”
“你對朋友講義氣,我當然支持你。”
“啊,這事得說清楚,我跟樊大姐可不是朋友。我幫她,是省得她跟王柏川脫鉤了,又去做小三。我的目標是消滅小三,消滅社會公敵。是吧,包大哥?”
“又瞎說,你別總對她有成見。”安迪插了一句。
“沒瞎說,她就那性格。我不幫她拴住王柏川,她都三十了,還想怎麼折騰啊。包大哥,借我十個人,我連夜殺過去,把樊家端了。不信治不了那無賴男人。”
夜深,月黑風高,四輛車殺奔樊家樓下。車停,曲筱綃閃亮登場。安迪與包奕凡坐在最後面一輛不起眼的桑塔納裡,看着曲筱綃率隊上樓,將還在呼五喝六的樊家門敲得山響。但三聲之後,便聽嘎啦一聲,包奕凡判斷是破門而入。在更多的打鬥聲音爆發的兩三分鐘之後,曲筱綃尖銳的叫罵聲響起。夜空寂靜,下面車裡的人聽得清清楚楚,曲筱綃冒充王柏川女朋友罵這幫瘟孫,罵得那個江河滔滔,滾滾不絕,伴隨的是不知哪個男人的痛號。車上的安迪尤其聽得心曠神怡,彷彿回到小時候,那時候腦袋好還不管用,活下去靠的就是原始的拳腳和嘴巴。
包奕凡在車上自言自語:“做好學生很吃虧,錯過很多,錯過很多。”
“你還好學生?”
“老師總栽我個二道槓三道槓做做,都沒好意思使壞了。”
但兩人還在悠然神往,只聽最後一聲淒厲慘叫之後,一幫人轟隆隆下樓。曲筱綃跳上安迪的這輛車,興奮地道:“快走,快走,不知道有沒有笨蛋報警,走慢了有麻煩。”
“我請你吃燒烤。”包奕凡將車飛馳出去,“他們認出你沒有?”
“我大墨鏡貝雷帽,誰認得出。樊大姐她哥,哎喲,太不經揍,兩拳就把他放倒了,後來只有我一個人踩着他,揍他,他死人一樣什麼反抗都沒有,癩皮狗一隻。”
“慘叫的是不是他?”安迪好奇。
“嘻嘻,是他,我在他屁股雕了一隻烏龜,最後一刀雕尾巴,嗯,下手重了點兒。前面大哥的那把刀真好使。”
包奕凡駭笑,怎麼都想不出雕烏龜這等高招,“你刀法嫺熟啊。”
“已經生疏了,回頭找幾塊豬肉練練。哎呀,今晚爽了。包大哥,我請你喝啤酒,安迪反正孕婦,不喝,管開車。包大哥,我們要不要四輛車分開一下,各自走小路暗路,繞幾圈再回城?”
包奕凡哈哈大笑,覺得非常滑稽,“不用,前面大哥說是小事一樁,家庭糾紛,各方面他會安排好。”
很快,前面大哥電話打來,包奕凡用家鄉話說了好一會兒,完了笑道:“沒事了。我們吃燒烤去。”
“嗯,我給老王打個電話,讓他不用搬爹孃了。樊大姐她哥那種孬種,我看他沒膽好事成雙,招我再替他雕一隻烏龜。”
“別說跟我有關。”包奕凡囑咐一句。
“啊,都是做了好事不留名,雷鋒叔叔啊。我也跟老王說好,別跟樊大姐說是我做的,要是她以爲從此可以看得起我,讓我做她朋友,我慘到家了。安迪你也別說哦。”
安迪才聽懂兩個人做了好事不留名的意思,都怕惹事上身,都怕沒完沒了。
這可真有些悲劇。
elvita:智商情商雙低的女人,美麗只會加深她的不幸。
換作我是樊會怎麼處理?不知道。不過至少會對王和王的家人抱有歉意——他們完全是躺着中槍。沒有看到樊有這樣的歉意。
認爲愛自己的男人爲自己做任何事情都理所應當,要麼是美女從小被追捧到大昏了頭,要麼姿色平平但受瓊瑤小言之類的毒害太深。人與人之間是平等的,感情是雙向的。沒有人生來欠你的,包括親人愛人。樊不懂這些。
身爲比較美的美女,要麼豁出去傍大款撈幾桶金回頭從良洗白做正經營生,要麼不求富貴但求有情郎彼此幫扶好好過日子。什麼好處都要佔,自我定位太脫離現實。年紀大了勉勉強強找一個,有情不夠,還得努力有錢,即使這樣,看到他就想起自己失敗的吊龜史和委委屈屈的現狀,憋屈啊,所以用他但瞧不起他。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小王你啥時候才跑。
zhuzhu6p:其實也不是啥自私不自私,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地不公平。
一切都是命,所有的條件,家世,美貌,智慧,情商,每一樣多一點,就多一點從容自信,多一點遊刃有餘,從容自信遊刃有餘的人才不自卑,纔可愛。
我可以碼出1萬字來仔細分析和同情樊姑娘的不幸,理解,深刻理解,然而卻怎麼都不會喜歡。如果她不美,恐怕不喜歡得更早——因爲美和擡出來的氣質,開始還會有點兒迷惑。
安迪天才加美貌,小曲家世加美貌,這真是從容和可愛的底氣。沒辦法的事。
當然,人該有自知之明,把自己的欲求定位在對的限度,然而識人識己的情商,其實也是一種天才。沒有更沒法。這就是所謂拎得清吧。
elvita:昨天中午罵完小樊,晚上耐大就帶着我來了個急轉彎——原來小王你不但不是情聖而且甩人手法有點下三濫啊。
想到“極品總是成對出現”這句話就對樊王二人的感情走向預測無能了。
zhuzhu6p:一直追到這裡。赤膽忠心地熱愛小曲。太愛了。做富二代真好!做妖精真好!含淚!
btw,雖然趙醫生實在是有點裝b,然而我還是無法剋制對衣冠禽獸斯文敗類的專業類男人的喜愛。而且內心暗自希望這兩人有戲。另,骨科大夫分在哪兒,不用收紅包,其實收入不低。當然沒法跟生意人比。
但是年輕有爲做到副主任,在非首都的發達城市,做關節置換類的,或者腰椎組的,收入到100萬年薪的不是很驚奇。again,不多,但是也不至於就是小白臉了。偶爾消費個高檔會館,也還可以。只是愛上一個狐狸精,忽然換了生活圈子,這種承重可想而知。
然而,愛嘛。
哎,真是無比喜歡無比喜歡狐狸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