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朗星稀。
偶有稀薄的月光垂落而下,在暗夜之中淺漾清冷的末光。
上官摸進州牧府,她是上午到的兗州,花了半天的時間將刺史府的地形守衛情況記熟,傍晚時分稍作準備,待入夜就潛了進來。
按照她的想法,上官覓忠這人不能殺,但是此人又太貪婪,若走官路,等鳳翊來兗州修繕萊河,這人定少不了做小動作,影響修繕速度,到時候沒在七八月之前將修繕之事完成,鳳翊一樣會受到閔王責難。
若使點銀子,數目小了就還填不飽上官覓忠的肚子,更何況,修繕銀子本就緊張。
所以,她來刺史府,她就不信,一州之牧,又是貪官污吏,會沒點把柄證據什麼的,只有將上官覓忠的把柄捏在手裡,自然他便聽話了,還不用擔心背後被捅刀子。
避過巡守的護衛,上官一身黑衣黑裙,面帶黑紗,發被高高束在頭頂,她身子靈活,在隱蔽角落或者葳蕤樹叢間前行,無聲無息,只有淺淡的影子滑過,像隻手腳有肉墊的野貓。
順利入了刺史書房,上官並未鬆一口氣,她先是後背靠在門後,靜待半刻鐘,未聽到任何的異常響動,黑紗下的紅脣微揚,才閒散自由地放開手腳。
上官覓忠的書房無疑都是奢侈的,黃金鑲邊的琉璃燈盞,一看就是稀罕物,價值不菲,白玉筆洗,極品端硯,甚至書桌上擺着雕工繁複的象牙擺件,這種東西,她還以前只在九千歲那見過,那都是番邦蠻夷進貢給皇帝,後來皇帝賞給九千歲的。
但是上官覓忠這裡,居然也有個,兗州這麼不繁華又艱難的地方,他能有這東西,由此可見,平日裡可沒少搜刮民脂民膏。
上官冷笑一聲,她收回視線,開始動手翻找書件,甚至擱置典籍的書架她也沒放過。
奈何卻一無所獲,她細眉一皺,在整個書房梭巡起來,幹她這一行的,吃的就是刀口飯,走的就是黑暗的路,有些勾當比任何人都清楚。
再看到書架上一古典青花瓷瓶時,她笑了,要說這書房裡最不值錢的就是那瓷瓶,可居然被上官覓忠擺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生怕有人動了一下。
她幾步到瓷瓶邊,細細地看了,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果然——
那瓷瓶根本不動。
上官左右扳了幾下,就聽得書架晃動,一側的書架倏地像扇門一樣劃開來,露出道小暗門。
心頭一喜,她還懷着謹慎,到上官覓忠的書桌前,揉了團白紙,然後屈指一彈,扔了進去,半晌沒動靜後,她才隨後進入。
那是個小密室,擺着好幾個箱子,以及一些珍稀字畫,末了還有個稍小一點的匣子,還上了鎖。
上官看也不看那大箱子,想也知道里面無非都是一些值錢的東西,她徑直到小匣子面前,在腰間一抹摸出匕首,刀尖按着那鎖頭有技巧的一撬,只聽得吧嗒一聲,鎖完好無損,但卻開了。
裡面果然有一疊的信箋還有本賬冊,上官隨手翻了幾下,竟然是上官覓忠每次收人錢財的記錄,更有和兗州深山莽林的土匪盜賊洗髒銀的來往證明。
桃花眼眸色連閃,上官將信箋放回原處,賬冊揣進懷裡,其他東西她也沒興趣去看,即便要懲治這樣的貪官,那也得等鳳翊修繕水利之後,免得州牧突然出事,臨時換官員來兗州,很多事都不好辦了。
輕鬆得手,上官轉身就準備走,然她才踏出幾步,不知哪的鈴鐺嘩啦的突兀響起,那暗門更是在緩緩關閉。
暗罵一聲該死,電光火石間,上官毫不猶豫,將懷裡的賬冊又扔了出來,迅速地放回小匣子裡,然後人一躍,再暗門堪堪閉合之後,衝的出去。
東西只要在,隨時再來都行,關鍵之時還是性命重要,這道理她在明白不過。
可她才逃出暗門,迎面就是利箭襲來,三箭品字型,她避無可避,一咬牙,挨着讓左臂中一箭的危險,就地一滾避開另兩箭。
“有此刻……”門外響起守衛的呼喊。
上官氣極,真是許久不出手,今還被陰了道,關鍵是,她到現在都沒想明白,那小密室裡,根本沒看到任何機關,爲何她一拿賬冊就觸動了。
“噗嗤”左臂正中一箭,上官悶哼一聲,忍着疼,門口已經有紛沓的腳步聲穿來,她想也不想,直接破窗而出。
有疾風襲來,右手紅鞭連晃,憑着野獸般精準的直接格擋開,上官站定,果然窗戶這邊也是被一隊守衛給包圍了的。
“你是何人,膽敢私闖刺史府?”其中一身穿軟甲,腰繫紅巾隊長模樣的守衛問道。
上官冷哼一聲,並不說話,手腕翻轉,她就要暴起突殺。
“住手!”這之際,熟悉的醇厚嗓音傳來,帶着三分的慵懶邪性,聽在上官耳裡無異於晴天裡的霹靂,她怔在當場,手裡的軟鞭差點脫落。
守衛緩慢放開條道,院子游廊邊,有一紅袍如血的男子斜靠在柱子旁,長髮如墨,披散而落,垂落的髮絲下,本該是風華無雙的精緻容顏,然,視野所及,卻只能看到半面蠍紅銀邊面具,那面具之下,露與人前的不過是傲挺的鼻和寡情薄脣,以及線條冷硬的下頜。
“咦?”有驚疑不定的輕咦聲響起,卻是與男子齊肩而立的另一中年男子,他穿着威嚴的官服,八字鬍,有精光的雙眼,此刻他看了看男子,又看了看場中的上官,“莫非夜王認識這刺客?”
叫夜王的男子低低笑出聲來,狹長的眼梢有危險的弧度揚起,“還不過來,真是不乖的小東西。”
男子言語親暱地朝上官招了招手,他伸出長袖的手指修長無繭,骨節勻稱,像是白蠟所鑄,端的是好看。
上官根本動不了,從見到這個戴面具的男子開始,她手腳俱僵硬。
“本是與本王一道過來的,結果這小東西說要給本王個驚喜,怎的,誰知只是驚可沒有喜,上官大人不介意吧?小東西亂闖,是本王管教不嚴了。”男子嘴角有淺笑,言語也溫和,但驀地就能讓人背脊生寒。
上官覓忠摸了下嘴邊的八字鬍,看着根本就一身夜行衣裝扮的上官,眼中有暗色閃過,“哪裡,夜王說笑了,許是上官府門太大了,才讓您的人迷了路去。”
夜王沒再
說什麼,只是那眼神在上官還插着箭的左臂掃視了圈,嗓音陡然沉了,“驚了上官大人,還愣着幹什麼!”
上官手一抖,手裡的軟鞭啪的落地,她心頭有驚,緩緩彎腰拾起軟鞭,再擡頭時,已經是桃花眼眸彎彎,言笑晏晏地開口道,“奴家失禮了,還望上官大人不要介意。”
“好說,好說。”上官覓忠亦笑着道。
上官這才拖着傷,步步到夜王面前,將軟鞭拴在腰際,垂手埋首,一副自己犯了錯任憑處罰的小模樣。
“五,”夜王喚了聲,一直站他身後的灰衣隨從上前一步,“治傷。”
說完這話,他也再不看上官一眼,轉頭對上官覓忠道,“上官大人,可繼續相談?”
上官覓忠哈哈大笑,伸手一引,“當然,請!”
兩人相繼走過遊廊,到正廳去了。
那些守衛見無事,又散了去,只是時不時會警戒地看上官一眼。
“爲何……”上官張了張嘴。
“稍後說。”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面前的隨從五打斷,“跟我來。”
上官遲疑了一下,她轉頭看了眼夜王和上官覓忠消失的方向,選擇跟上五的腳步。
待上官再次見到夜王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夜,五幫她包紮了傷口後,只說夜王要她在他房間候着伺候,便再無他話。
她心有揣揣,實在不知爲什麼主上會突然出現在兗州,還這麼碰巧,她難得出京一趟,就給碰上了。
“現在知道不安了,嗯?”九千歲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上官猛地起身,動作快了,左臂傷口又扯出血來,她抽了口冷氣,看着逆着稀薄月光倚靠在門邊的那人,瞬間就覺連呼吸都窒了。
“主……主……”她喉嚨干涉,想叫面前的人,硬是喊不出口。
九千歲,或者說是夜王,隨手關上房門,腳步輕緩地走到牀沿坐下,他也不揭臉上的面具,那蠍紅銀邊的半面面具,在晦暗的夜色中呈現一種奇異的美感,妖豔又蠱惑。
“請主上降罪。”上官深呼吸一口氣,到夜王面前,猛地單膝跪下自行請罪。
夜王沒說話,他伸手挑起上官下頜,細細看了她面容,才道,“起來,主動點。”
聞言,上官身子一僵,剎那,面色發白,妖嬈桃花眼也漸變黯淡,“是。”
她應了聲,然後起身,靠近夜王,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坐他大腿上,玉臂一伸,就開始爲他解衣襟。
夜王一掌扣住她腰身,將她拉近後,埋首在她脖頸耳鬢間,很小聲的道,“你來兗州幹什麼?差點就壞了本督的大事!該當何罪?”
上官心頭一凜,她瞬間明白夜王讓她靠近的原因,定是隔牆有耳而已,她遂學着,小小的淺吟了聲,柔軟的胸脯更爲靠近他的胸膛,泛粉的面頰貼上磨蹭了幾下,回答道,“修繕萊河之事,要先拿下上官覓忠。”
指下用力,上官沒看到夜王面具下,丹鳳眼稍一閃而逝的隱約笑意,他另一手順利地掌控她的嬌挺,揉按幾下,耳邊果然就聽到她更爲情動的呻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