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聖旨

“沈祁皓!”

北音大驚,素臉頓時蒼白了下,她急忙掉過頭來,衝許墨宸匆匆道:“殿下,抱歉,你先進去罷!”餘音未穩,人就已衝進了大片夜雨之中。

許墨宸呆怔在原地,墨眸一顫,眼前狂亂的雨水四濺而開,進而,便是陣急匆匆的腳步狂奔而去,那抹溼漉漉的白紫背影,眨眼間,便融進了幽深迷離的夜幕之中。

不知爲何,此刻他心中驚是疙瘩了一下,長眉輕擰,彷彿方纔追過去的人不是北音,而是他喜愛的北語一般。

原地沉吟片刻,轉身準備進府,卻見庭中站着個熟悉影子,撐着傘,唯有下襬卓紅的裙裳飄動,一雙杏眸抵在傘沿下,幾番皆開不真切,也不知是有是無。

北語已然換了身乾淨衣裳,唯獨髮髻上還沾些溼意,方纔她正在房中慪氣,卻聽丫鬟碧雲來報,稱許墨宸正往相府走來,便也顧不得那般多,撐起紙傘就往這邊趕了過來,卻未料到,會看見北音同他在一起的這一幕。

許墨宸站子原地,望着前方,神情複雜,並不言語。她心下慌了慌,也不知爲何,就是莫名心虛膽顫,躑躅片刻後,小跑上前去,喚道:“宸哥哥。”接着,又往北音跑開的方向站去,擡起頭,“你可是來找我的?”

視線被擋,許墨宸收了目光,看向北語的神情溫和幾分,卻仍帶了絲責備:“嗯,剛纔你爲何要亂跑?”

北語慌忙低下頭去:“宸哥哥,我知道錯了。”

見她如此,乖巧認錯,許墨宸也就軟了心,無意在責備甚麼,擡手摸了摸她半乾的髮絲,道:“以後不許這般,輕易從我身旁跑開,我會擔心,若是說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話,你大可提出來,我日後注意些,不說便是。”

聽聞此言,北語幾番有些受寵若驚,忙道:“宸哥哥,今日亂跑,是我任性,以後定不會再犯了……至於,至於我爲何要跑……宸哥哥,其實我不喜歡那點硃砂痣,當真不喜歡,日後,你就不要再提了,好麼……”

許墨宸垂了眼眸,嘆了口氣:“爲何?”

北語眼眸一轉,吐了吐舌頭:“因爲姐姐說不好看。”說罷,擡起頭來,瑩亮的眸子對上許墨宸的眼睛,“宸哥哥,你知道的,我最喜歡姐姐了,姐姐不喜歡的東西,我也不要喜歡!”

聞言,許墨宸有些忍俊不禁,暗自想到,面前此人終究是個任性的孩子,心性單純無暇,竟還跟着自家姐姐決定自己的愛好興趣,當真是可愛至極。

如此想着,心中的困惑便散了去,微微一笑,牽起她的手:“好,以後不說便是。”

北語歡喜笑開,又瞅了瞅許墨宸半溼的衣裳,急道:“宸哥哥,快隨我進屋,我已經讓碧雲給你備好了乾淨衣裳,且換了再回宮罷。”

許墨宸微笑點頭,隨她進府:“想不到,你也有這般細心的時候。”

北語問道:“宸哥哥喜歡細心的人?”

許墨宸道:“自然是心細些好。”說罷,卻又見北語眸中閃過分黯然,便補充道,“不過,還是活潑可愛更惹人喜歡些。”

北語頷首,笑笑,不再言其他。

卻說在相府門外的長街上,一溼漉漉的影子正負雨奔跑,兩顆瑩亮的眼眸閃動,在大雨的沖刷下時睜時閉,似在這冗長蕭索的街道上追逐、尋找些什麼,然而,四周卻只是空蕩一片,沉寂一片,就連三兩細碎的腳步聲,都能盪出層層迴音。

“沈祁皓!”

北音累得直喘,最後再也跑不到,險些跌倒在地,這一路,她死死追來,卻終究未有追上。沈祁皓到底是將軍之子,生龍活虎,身輕手快,他若真想走,她又怎能追的上。

思及此處,北音心下一寒,竟不知自己到底爲何要追,她只知在看見他那冷冰冰的眼神時,心底頓時慌張無措,好似做了見不得人的錯事一般,生怕他誤會,生怕他錯意……可是,爲何又要怕,她竟是到此也想不明白。

夜風凜然,攜雨而至,吹得她渾身發抖,不由得擡起雙手抱住兩臂,她站直身來,擡眸看了眼面前無盡的長街,筆直而深遠的街道,像一條永遠也抵達不了的長路,曾有人在那處相互追逐,時而歡喜,時而哭泣,混雜錯亂之聲交織而來,就成了頭頂這場大雨。

多年之後,她想起面前這一幕奇異之景,便覺得愛情是這世間最可笑之事。它正像面前的這條長街,站在這頭之時,永遠看不到那頭,可當抵達彼岸之際,卻再也尋不得回去的路。

離開之時,北音去了洛河橋,存着一分僥倖,她想看看,沈祁皓是否還會在那裡等她,如這些年來一般,無論發生何事,都風雨無阻的站在原地待她回頭。只是,她失算了,那荒涼的橋上只有夜雨,只有一人,那人,便是她自己。

回到相府,許墨宸已離去,如此,倒少了碰面之尷尬。北音在丫鬟碧珠的伺候下,沐浴洗漱,也等不及將頭髮晾乾,就翻身倒在牀上,糊里糊塗的睡了過去。

這一夜,竟是無夢,卻不好眠。

春去,冬來,時間如梭,轉瞬而逝。

當相府石院中的梨花開至第十六個年月時,沈祁皓已離開了三年之久,四月末,北嶺戰事連連捷報,帝都更比往日繁華,皇上拖沓數年的病情也得以好轉,易函在朝中地位,亦是明顯高升。

北音身旁的一切事物,都如這挾風而來的陽春一般,自地皮到天空,都染上了柔暖之色,鬱鬱蔥蔥。

她還是時常坐在鞦韆上,一個人安靜的蕩着,有時看書,有時小憩,有時甚至斜靠不動,索性讓自己的思緒沉淪。

對於北音而言,此三年有很多變化,卻也未有甚麼變化,若硬要說有,那便是她比從前長高了些,但她想,若是站在沈祁皓面前,定是還矮了幾分,卻也不知他也長高了未曾,若是,她定還是得擡起頭來同他說話。

至於北語,變化倒是挺大,雖還是喜歡着紅裳,但那張素淨之臉卻早已是盛開芙蓉,一眉一眼,皆愈發精緻,渾身透着絲驚豔。

倒是北音,容顏還是如三年前那般,美是美的,卻少了北語的那分豔麗之色,彷彿還是朵將放不放的花,眉眼纖細,朱脣輕抿,梨花面上,不再雕琢。

北語時常同許墨宸結伴出行,從前是進宮,現而今是進宣王府。上月,沈羚大將軍率其子奪得最後勝利,爲北昭爭得三番城池,功不可沒,正班師回朝。爲表其功德,皇上特封沈羚爲鎮國將軍,其子沈祁皓爲副將,大喜之中,還立下三皇子許墨珩爲東宮太子,七皇子許墨宸爲帝都宣王。

皇子晉升,沾光的自然還有相府。丫鬟碧珠就時常在北音耳畔唸叨,道帝都百姓紛紛傳言,堂堂丞相府非但出了王妃,還出了太子妃,將來的皇后娘娘。

於此街談巷議,北音但笑不言,只靜等時光流逝,她自知,該來的總會來,說是無用。

又是一日春光大好,陽光明媚,北音斜倚在鞦韆上垂眸小憩,正酣得時分,卻聽碧珠之聲在頭頂響起:“小姐,小姐,奴婢知道你未曾睡,快起來吃些雪山梅罷,這可是前幾日皇上御賜的!”

北音睜開眼來,果真見面前一疊硃紅剔透的梅子,清香誘人,光看着,就知是美味的很,她素來喜歡吃梅,便擡手輕輕挑起一顆,償了一番,道:“的確不錯,比上次廚娘準備的要好。”

碧珠笑道:“那是自然,相府的東西怎能同宮裡的比!”

北音聞言,面色微沉,睨了她一眼:“胡說什麼。”

碧珠立刻噤了聲,吐吐舌頭,伸手拍了幾下自己的嘴巴:“呸呸呸,是奴婢嘴笨,跟在小姐身後這麼多年,還連話都不會講。嘻嘻,皇宮裡的東西好,咱們相府的也不差!”說罷,討好一笑。

北音搓了下她的額頭:“就你會說。”

碧珠輕輕一笑,又道:“小姐,奴婢聽說,沈將軍上月已班師回朝,估計再過半月,便可進京,到那時,你就能同沈公子相見了!”

北音心中一震,娥眉微蹙:“死丫頭,你怎又提他?”

碧珠道:“提提又如何,沈公子和小姐自小一同長大,那可是青梅竹馬的情分,只是可惜……”說及此處,那雙眸子黯了幾分欣悅,“只可惜小姐同他有緣無分,不過也罷了,沈公子這會兒成了將軍,我家小姐成了準太子妃,當真是好!”

北音垂了眸子,淡淡然道:“聖旨尚且未下,休要胡說。”

正當此刻,忽聽院外傳來呼叫聲:“二小姐,二小姐!”

北音聞聲看去,但見一粉裙丫鬟跑了過來,面頰紅彤,又急又喜道:“二小姐,快去書房,皇上的聖旨到了!”

書房裡,相府家中衆人皆跪地接旨,屋子裡很是安靜,卻不同於往日的沉肅,而時帶分喜悅欣然。

不必多言,這聖旨既然來到相府,那就定是奔着北音、北語而來,也難怪北語今日打扮得如此灼目,妝容精巧,極妍而不失大家風範,當真是有了分千金之韻,北音於此,就是遜色了幾分。

碧珠跪在她身後,正想嘀咕幾句,卻聽前方李公公的傳旨聲響起:“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三色爲矞,鴻禧雲集。朕三子,太子墨珩,節操素勵,經明修行,近而立之年無有妻室。七子,宣王墨宸,才華橫溢,忠正廉隅,年及弱冠尚未娶妻。朕查丞相二女,帝都世家之後,行端儀雅,禮教克嫺,待字閨中,遂封二千金易北音爲宣王妃,三千金易北語爲太子妃,婚期於五月初五,垂記章典,欽此!”

語畢一瞬,在場之人皆滿目詫然,北語原本紅潤之面色陡然沉似死灰,她急忙跪着上前,錯愕道:“公公!你是否唸錯了!我纔是三千金,易北語,皇上怎會將我許給太子!”

北音亦是半響回不過神,暗道這聖旨是否出錯,卻又明知不可能,正思量間,卻聽李公公道:“三小姐,這可是聖旨,老奴怎敢唸錯!”說罷,擡眸又見府中人死氣沉沉,方對易函道,“相爺,快些接旨罷!”

易函面色凝重,正欲上前,卻聽北語喊道:“不,不可能!”說罷,又轉頭看向易函,“爹,怎會這樣!宸哥哥怎會娶姐姐做王妃,他喜歡的人是我,是我啊!”

易函見她胡鬧,大聲喝道:“放肆!聖旨當前,豈能造次,你像什麼樣子!”

北語哭道:“爹!”剩餘之話,卻是吞進了肚子裡。

易函當即對聖旨磕了個頭,頷首,擡起雙手道:“微臣接旨!”

金燦之色的錦帛就如此落進易函手中,刺目一片,瀰漫了北音的餘光。不知爲何,她竟突然想起來三年前北語和她同榻而眠的那個夜晚,北語在她耳畔訴說着皇宮的種種金豔,眸中之光,是何等歆羨,何等嚮往,何等光彩灼灼。可此刻回想,卻又是那般酸澀。

書房中,頓時響起了嗚咽之聲,伴着李公公一句“恭喜”,宮裡人自前遠去,北音忙站起身來,趕到北語身旁,卻見她哭得涕不成聲,不禁急道:“北語……”

北語擡頭看她,神色複雜:“姐姐……怎會這樣?

北音怔了一怔,小聲道:“我也不知。”

北語又低下頭大哭了幾聲,忽的就站起身來,衝了出去,北音正想去追,卻被易函出手攔下:“罷了,早晚皆是如此,讓她一人靜上片刻也好。”

北音聽出這話中有話,忙問道:“爹,這聖旨怎會這樣?”

易函喟嘆一聲,道:“君心不可度,既是皇上之旨意,那我等做臣子之人就只得遵從,北語將來若是怨你,你也不要責怪於她。”頓了頓,擡眸看向前處,“畢竟,此番是委屈了她……”

北音蹙眉,不解道:“女兒還是不知,爲何皇上要故意拆散他們二人。”許墨宸與北語相好之事,早已在帝都傳遍,北語曾又時常進宮,皇上不可能不知。

易函長嘆一聲,方語重心長的道:“此事說來話長,或許,將來你便可知道了罷。”

1.紙鳶20.國寺48.四年38.回京9.河畔15.省親37.誓言31.宮宴5.雨夜32.賜婚46.亡途37.誓言2.面具4.木簪42.利用40.奪權23.長夜32.賜婚34.烈酒23.長夜14.共飲10.搶親42.利用10.搶親18.餵食32.賜婚49.薄暮35.硃砂30.欺騙16.刺客30.欺騙49.薄暮38.回京35.硃砂16.刺客19.往事33.舊識1.紙鳶21.琴音41.同歸44.賞雪31.宮宴7.聖旨37.誓言7.聖旨12.進宮23.長夜36.真相35.硃砂18.餵食20.國寺26.沐浴14.共飲22.寒潭17.負傷29.螢火25.竹簧26.沐浴7.聖旨47.番外28.山谷35.硃砂33.舊識10.搶親14.共飲32.賜婚11.新婚40.奪權49.薄暮20.國寺10.搶親10.搶親11.新婚41.同歸17.負傷13.賞花45.謀逆42.利用45.謀逆38.回京33.舊識44.賞雪41.同歸19.往事1.紙鳶19.往事44.賞雪12.進宮1.紙鳶11.新婚19.往事40.奪權36.真相21.琴音31.宮宴25.竹簧42.利用24.相見
1.紙鳶20.國寺48.四年38.回京9.河畔15.省親37.誓言31.宮宴5.雨夜32.賜婚46.亡途37.誓言2.面具4.木簪42.利用40.奪權23.長夜32.賜婚34.烈酒23.長夜14.共飲10.搶親42.利用10.搶親18.餵食32.賜婚49.薄暮35.硃砂30.欺騙16.刺客30.欺騙49.薄暮38.回京35.硃砂16.刺客19.往事33.舊識1.紙鳶21.琴音41.同歸44.賞雪31.宮宴7.聖旨37.誓言7.聖旨12.進宮23.長夜36.真相35.硃砂18.餵食20.國寺26.沐浴14.共飲22.寒潭17.負傷29.螢火25.竹簧26.沐浴7.聖旨47.番外28.山谷35.硃砂33.舊識10.搶親14.共飲32.賜婚11.新婚40.奪權49.薄暮20.國寺10.搶親10.搶親11.新婚41.同歸17.負傷13.賞花45.謀逆42.利用45.謀逆38.回京33.舊識44.賞雪41.同歸19.往事1.紙鳶19.往事44.賞雪12.進宮1.紙鳶11.新婚19.往事40.奪權36.真相21.琴音31.宮宴25.竹簧42.利用24.相見